驚訝於少年烤兔之法,就連自己這從軍多年的廚官,都甘拜下風,尤是少年烤兔時,就連火勢大小,皆由他掌控,更讓老金驚掉的下巴。


    隻見少年將幾隻已剝皮洗淨的雪兔,用木簽一一穿好,置於拆開的灶爐之上,在火勢起時,一手持穿著雪兔的木簽,另一手呈掌勢,以內力催動火勢,如若火勢過大,少年便撤去掌心內力,以爐中炭火外焰炙烤兔肉表皮,火勢若小,便催動內力,讓火勢頓起包裹兔肉...


    少年身影在幾隻雪兔間來回穿梭,不消一刻,原本需大半個時辰方能烤好的兔肉已然完成,肉呈黃金色,表皮微翹,油脂泛於酥脆表皮之上,凝聚成型,垂垂欲滴,讓人食指大動。


    “可惜沒有安息茴香...”不知是為了缺少調味之物,還是缺少了風雪廟中陪自己吃兔肉的人兒,少年一聲歎息...


    忽覺空氣安靜,顧蕭側目望去,隻見廚官老金並一眾膳夫,已是目瞪口呆,皆立在一旁定定地瞧著自己。


    若論起這烤肉之道,怎能讓一眾膳夫如此驚訝,眾人驚訝的是這少年不僅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能完成烤兔,且兔肉烤得如此美味,在場的膳夫哪個不懂烹飪之法,無需開口品嚐,隻消看上一眼,便之這兔肉早已是外焦裏嫩。


    “少俠這一手,可真是讓老金我大開眼界,本以為自己做廚子這許多年,什麽山珍海味不會做,沒想到還比不上少俠這最是尋常的烤肉。”老金湊上前,低聲讚道。


    周遭的膳夫,立在營帳門前,麵麵相覷,皆想從對方眼中尋得答案,這個生麵孔的年輕人,是何時入了巡守軍,又是何時入了夥房營帳的。


    不過眾人早已被少年的烤兔之法征服,且這少年是廚官老金帶來的,哪裏還想多嘴去刨根問底,正欲為這少年叫好之時,聽得身後傳來輕聲撫掌之聲。


    眾人回首望去,隻見徐安立在夥房營帳內,輕拍手掌,眾人適才瞧那少年烤兔瞧得出神,竟全然沒注意身後有人入了夥房營帳。


    “參見徐將軍!”


    膳夫們正欲行軍禮,就被徐安抬手止住,鼻翼忽扇忽扇,努力嗅著空氣中人可人香味,開口道:“老金,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我這剛剛奉了將軍令,邀請完貴客,還未來得及複命,就被你這味兒給引了來。”


    老金老臉一紅,尷尬道:“徐將軍這次可讚錯人了,這可不是我做的,是...出自我這表親之手。”


    “哦?沒想到,倒是老徐我有眼不識泰山了...”徐安饒有興致,望向那將將烤完兔肉,正將一隻隻可口的兔肉放入錦盤之中的少年人。


    顧蕭深知這些軍中將領,個個眼神毒辣,自己這等生麵孔,又如此紮眼,先前這將軍已有對自己有所懷疑,生怕他再瞧出些什麽,忙裝出怕生之姿,默默低首,壓低了聲音回了句:“將軍謬讚了,小人自幼家貧,隻有讀書閑暇之時,抓些野兔充饑。”


    言畢,餘光瞧向那將軍,趁他眼神未落到自己身上時,伸手摸向被老金丟於一旁的大鐵鍋,悄悄摸了把鍋底灰,囫圇一抹,塗在自己麵頰之上。登時,翩翩少年,就變成了滿麵黝黑,髒兮兮的小膳夫。


    徐安雖被這烤兔的香味吸引,前來觀摩一番,可並無心思再去與老金等人交談膳食之道,心中默默盤算了下時辰,想來那“貴客”已動身前往將軍大帳,當即開口吩咐老金。


    “大帳之中也需要人侍奉,我瞧這小子不錯。正好,你不是還未將他入營之事稟報將軍,不如少時你帶著他一同前往主將大帳,這手兔肉,定能討得將軍歡心,到時再趁機稟明,自然水到渠成。”


    徐安此言,正中顧蕭下懷,本還為如何進入將軍大帳憂心,沒想到這位將軍倒是替自己想好了法子。


    老金自從顧蕭口中得知了瓠子下毒之事背後還有主使之人,適才被那瓠子變節之事所擾,更為大嘴巴的死感到惋惜,一時間心中大亂。


    適才趁著少年烤兔之時,已靜心思索,巡守軍中上至偏將,下至士卒,亦都算得上老人,此刻能指使瓠子下毒的,非那“貴客”莫屬。


    聽得徐安讓自己帶著少年進主將大帳侍奉,如果真如少年推斷,能讓那“貴客”不打自招,到時事情敗露,對方鋌而走險,要動手時,以這少年救下自己的身手,說不定還能幫得上將軍的忙。


    念至此,老金忙向徐安行禮,連聲道謝,見那少年目光流轉,似在出神,便開口呼喚:“少...小子,快,還不來謝過徐將軍引薦之恩。”


    顧蕭被老金這聲打斷了思緒,連忙回身,快步行至徐安身前,躬身行禮道:“多謝徐將軍抬舉之恩。”


    徐安擺擺手道:“行了,不用這些虛禮,一會兒,送完兔肉,稟明此事後,尋個理由,趕緊離開大帳,過了今晚...若無...到時,給我烤上三兩隻兔子下酒,便算是還我人情了。”


    顧蕭聽他言語之中,似對今晚有所擔憂,不明就裏,隻得裝出憨厚模樣,咧嘴一笑:“將軍放心,小人不敢忘記。”


    徐安微微額首,不再與少年多說,轉向老金開口:“行了,老金,我先行一步,一會你帶著這小子,把酒肉一並送至高將軍帳中,切記,想好了借口,送完兔肉,趕緊離開。”


    老金開口應下,一眾膳夫目送徐安離開後,拍手向著一旁的膳夫們高聲道:“行了,大夥兒熱鬧也看完了,趕緊動手幫忙...”


    ——


    “老徐,怎過如此之久,事情有變?”主將大帳中,高登見徐安過了這好久才回,開口發問。


    徐安單膝一跪,行軍禮道:“大人放心,末將在邀貴客來之前,已暗中吩咐下去,隻待主將大帳中,軍宴一開,便立時動手,將那貴客攜入巡守軍中之人,盡數擒拿,隻待大人處置。”


    帳外已暗中伏下刀斧手,士卒們也已交代完畢,可高登心中卻沒有來的突突直跳,心慌不已,暗自道:“難道是這些年,一直裝成草包將軍,把自己的膽子都裝小了?此刻王恒身旁已無高手,自己這也已成了必殺之局,且王恒似無察覺,怎得自己會有如此心慌之感?”


    再將整個擒人之策,在心中推演一變,確認自己並未遺漏什麽,高登強忍心中不安,方才開口回道:“老徐辛苦了,一會我以擲杯為號...”


    “末將省的,大人寬心。”徐安帶兵多年,自然瞧出了高登的一絲慌亂,也道他是裝傻充楞多年,一時間有些生疏罷了,並未在意。


    二人交談才畢,帳外響起腳步聲,隨之而來的,便是大笑之聲。


    “我還以為高將軍忽然轉了性子,看不起我等草莽之人了。”說話之人掀開將軍大帳營簾,躬身而入,一身雪衣,正是王恒。


    見王恒入帳,高登麵上嚴肅的主將之色頓去,滿麵橫肉堆起笑容,儼然又變回先前的諂媚草包,從主將位上匆忙起身,滾將下來。


    沒錯,正是滾將下來,隻因高登身軀肥胖,下階之時,一不留神,絆倒在地,一路滾至王恒腳下方止住身形。


    連忙起身,幹咳幾下,化去尷尬神色,向著王恒開口便是討好之言:“公子哪裏的話,沒有公子,高登隻怕還在萬鈞的軍牢之中呢,更別提今日還能重掌巡守軍了。”


    王恒心中冷笑,此前止住行軍時,這高登略帶殺意的眼神,已然彰顯了一切,這草包不知是為了什麽,竟敢背叛了金刀門,現在還在自己麵前裝傻充愣,不過他還不知,瓠子已在自己的授意下,在軍宴食物中下了毒...


    “哈哈,識時務者為俊傑,高將軍若肯繼續為...我效力,自然是好的,那...莫郡之事。”雖然心中暗罵,王恒依舊客氣開口,隻為穩住高登,此時許長老尚未返回,若是鬧僵起來,王恒還沒有十足的把握。


    高登聽王恒再次提起滅口莫郡一事,眸中冷冽一現頓消,那雙小眼隨即凝出笑意。


    “那自然是依公子吩咐行事,這不是...天寒地凍,我擔心公子與兄弟們不習慣北地天氣,便吩咐置辦了軍宴。公子放心,吃飽喝足,我即刻命人拔寨,不等日出,便能趕到莫郡...至於其他諸郡,我已遣斥候快馬去報,不會有任何雁北軍,出現在莫郡之地。”


    聞言大笑,王恒看似對高登之安排甚是滿意,實則心中已有了打算,便是在那之前,就將高登並這些巡守軍一並鏟除。


    再趁夜色去往莫郡,將所有百姓滅口,到時自己與金刀門人就如鬼魅一般,從未出現在雁北之地,到時無論如何查探,皆無果。可所有謀劃的第一步,便是要了眼前這草包並他手下幾百士卒的性命。


    斂去笑容,王恒隨即開口附和道:“被高將軍這麽一說,我也覺得身上有些寒意,就依高將軍,咱們飽餐一頓,再上路罷。”


    上路二字,被王恒刻意加重了些許,落在高登並徐安耳中,自然聽出了別樣意味,二人微微側目,交換了眼神。


    徐安會意,向著帳外高聲呼喝道:“來人,傳軍宴。”


    不消一刻,就見老金領著個滿麵烏黑的少年膳夫,托著烤兔,恭敬入了主將營帳。


    插著割肉小刀的烤兔,至於麵前,不僅是將位上的高登、徐安,就連王恒都被麵前的兔肉香味吸引。


    暗道一聲可惜,王恒咽了咽口水,若非知這軍宴已被瓠子那小子下了毒,自己定要常常麵前兔肉。


    酒花濺起,主將營帳中遍傳酒肉香氣,高登兔肉吸引,差點就忘記了自己此宴,鴻門之意。瞥向老金,心中暗罵:“這老小子還有這麽一手,若不是今日老子催的急,這老小子,還藏著掖著,今日擒賊剿匪後,可得讓這老小子好好給自己整上幾頓。”


    眼神掠過帳下老金,他身後的黑麵小子引起了高登注意,巡守軍十營士卒,雖不能一一叫上名字,可也識得大概,在自己的印象中,巡守軍中,並無這樣一人。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事,並不在老金身後的陌生膳夫身上,高登抽回目光,端起麵前酒盞,稍作思索,衝著帳下端坐的徐安使了使眼色。


    徐安會意,端起酒盞向著雪衣青年開口笑道:“貴客不遠萬裏,來我巡守軍中看望我家將軍,這薄酒一杯,我自飲了。”


    言罷,抬肘仰首,一盞美酒已下肚。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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