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膳房裏,兩個“小賊”靜靜佇立。


    白媽直到把“麵條”放入了鍋中的滾水裏,而見到殿下神色如常後,才確定他是要吃真的麵條。


    這讓白媽暗暗舒了口氣,如果殿下想借用“麵條”來暗示要和她做什麽色色的事情,她會相當失望...


    ...


    ...


    兩炷香後...


    白媽又施展輕功,帶著吃飽喝足、“不擅武功”的殿下返回了月影宮。


    兩道身影落在庭院。


    冬風淩厲,白媽恢複了冷冰冰的模樣道:“殿下,今天的事,不可以告訴別人。”


    夏閻道:“孤乏了。”


    說著,他打了個飽嗝,在這嚴寒的,灰暗的,光明還未到的淩晨轉身回宮。


    白媽看著他的背影,喊道:“隻此一次!再不破例!”


    又喊道:“下次晚上吃飽點!別淩晨餓醒!”


    夏閻走到門前,抬手抓住門扉,忽地想到什麽,回頭道了聲:“小白,你也回去睡吧。”


    白媽愣了下,還未回應。


    吱嘎~


    門扉打開,又關閉。


    似乎是完成麽某種特別的儀式,冰冷的月影宮裏,忽地就多了幾分煙火氣。


    東方既白,少女玉立,狐媚眼兒凝視著那門扉,旋又轉身入了側邊廂房。


    ......


    床榻上,夏閻舒服的躺著,心底想著午夜發生的事,被褥裏的拳頭捏了捏...


    “村藥的事暫時解決了,身份的掌握也有了進展,剩下的就是毒藥的事,新功法的事,以及拜師的事了...


    封神榜的事,暫時無法解決,不過這危機也不會那麽快降臨。”


    “除此之外,我還得趕緊突破天階境,否則便是連皇都大勢力的高層力量都無法排入,今後行動會非常被動。


    同時,我要弄明白什麽叫‘前世遺物’。”


    他心底想著“封神榜”,這麽一個可怕到能夠徹底掌控別人,甚至連靈魂都能從陰曹地府拉回來的寶物也屬於前世遺物。


    他很清楚地記得那在金鉤賭坊裏的北莽人獨孤休,在說到“封神榜”時,用的措辭並不是“寶物”,而是“前世遺物”...


    並且,他的語氣中並未透露出半點覬覦、貪婪或是羨慕。


    這是否意味著,“前世遺物”隻能這“前世人”的“後世者”動用?


    算了,不想了。


    夏閻平息下來,沒多久,他眼皮逐漸沉重,陷入睡夢。


    ...


    ...


    “喔~~喔喔~~~~”


    雄雞在牆頂叫著。


    皇城裏,伯陽侯家的小寡婦一早就打扮地花枝招展,出了門。


    這皇城啊...她熟,知道什麽時候什麽地方會有什麽人聊天。


    走一圈兒,撒個網,等那位強大的男人再來的時候,確定下對方對什麽感興趣,之後再說。


    另一邊...


    金色的天光正照在“老周羊肉鋪”的大旗上。


    鋪子開了,炊煙嫋嫋,一個額生皺紋的老人正在大鍋下添著柴火,鍋裏正“咕嘟咕嘟”冒著泡泡。


    旁邊的老婦正依次排開碗筷,碗底有著才灑的胡椒粉和鹽粒子。


    未幾,這羊肉鋪迎來了第一位和第二位客人...


    衣衫整齊、像剛起床的胖子,抓著個同樣衣衫整齊的女人的手,從側邊林子裏悄悄跑了出來,然後輕輕咳嗽了聲,便坐入了店中,喊道:“老周啊,老樣子。”


    “可是今天你多了個女眷啊...”老婆子笑了笑。


    胖子道:“她和我吃一樣的。”


    “好嘞...”老婆子應了聲,忙去了。


    女人有些緊張地看著對麵的胖子,壓低聲音問:“公子,我們...”


    霍君雄抬手示意安靜,道:“別說。”


    女人頓時平靜下來。


    這一晚上,她的心也稍稍放了下來。


    原本她就是隨手抓向最靠近她的救命稻草,可這一晚上...她才發現這救命稻草也許是個能長期依靠的大腿。


    這一點隻從兩人躲起來的時候狼狽無比,出來時還能衣衫整齊,就可見端倪。


    沒人會把他們和昨晚逢春穀的亂局聯係在一起。


    霍君雄之所以在這兒吃麵,是因為“老周羊肉鋪”入逢春穀的路其實是一條秘密通道,這個秘密通道隻有少部分人知道。


    就算有大部隊進出也不會從這兒走,反倒是會沿著這店麵往前。


    他就在是打著坐在這兒再等等後續信息的打算。


    有時候,信息就是命,就是機會...


    他是個將軍府的庶子,先天命不好,那就自己後天來掙!


    沒一會兒,麵條上來了。


    熱氣騰騰的香氣撲騰而起,胖子吃著...


    而門外忽地傳來馬蹄聲。


    馬蹄聲踏破了清晨的朝霧,那是一隊騎兵簇擁著一輛馬車,正往前而去。


    恰巧有風吹過,掀開馬車車簾,但隻一瞬。


    可胖子卻瞧清了內裏女子的側臉。


    驚鴻一瞥間,他低下了頭。


    “騎兵是禁軍的,馬車裏的...卻是小李學正...


    果然,昨晚是皇後出手了,看來這逢春穀裏有奸細。不可久留,得趕緊跑。”


    心底喃喃著,霍君雄瞥了一眼對麵的女人,又收回視線,輕聲道了聲:“快吃,吃完走了。”


    ...


    ...


    半個多時辰後。


    騎兵和馬車停在了逢春穀山莊後山的左岔道。


    一路荊棘蔓藤,被某種奇異的力量給分撥開來,以至於馬車,騎兵通行無阻。


    禁軍的騎尉欽佩地看著馬車方向。


    車裏坐著的,是書院符字學的小李學正。


    身為武者,他亦曾聽聞過文道大學士“口含天憲、言出法隨”的本事,隻是不大相信...


    今日得見才知其中震撼。


    不過一句“路,開”,那布滿蔓藤、根本無法行馬的道路便真的開了,一眾樹木蔓藤“簌簌”地往兩邊挪出,讓出道路。


    就在這時,一道烏雲飄然而來,落在馬車前。


    來人正是昨晚負責逢春穀事件的暗廠太監————司徒二。


    這司徒二立於馬車前,恭敬道了聲:“李大家。”


    馬車裏,女子清冷且帶著幾分微醺的聲音響起:“隻是個小女子,當不得大家之名...”


    司徒二連道不敢,然後又急忙轉回正題道:“特地請您來,是因為此處的信息極為重要,牽涉到封神榜,以及...三殿下。”


    “三殿下?”


    車內女子好奇地應了聲,“和他有什麽關係?”


    這女子正是李易清,若是提旁人,她必然不會多問,可這三殿下卻是可能成為她的弟子。


    她對三殿下的認知很少,隻知道是個好色妄為,不通武學,卻又浪子回頭,背後疑有高人授學的儲君。


    幸好,這儲君在回頭後,立刻展示出了相當的才華,這讓她並非無法接受,畢竟......老李學正現在還好色妄為著呢。才子們喜歡把這事兒稱為“風流”。


    可若說要這般一個從文的殿下會和封神榜產生關係,她倒是好奇了。


    司徒二道:“對不起,李大家,我...我知道的也不多。”


    李易清聽他聲音為難,道了聲:“罷了,便是此處吧?”


    “是...”司徒二忙道。


    李易清輕聲道:“那便看好了。”


    話音落下,車內似有天地能量在匯聚,一種玄妙的氛圍亦是生出。


    嗖~~~


    馬車簾門飛開,一個“夢”字飛了出去,穿過前麵的通道,緊接著晨光裏的峽穀變成了灰色。


    那灰色的草木,寂靜無比...


    不一會兒,又浮現出一個男子瘋狂逃竄的場景。


    這男子眉心鐵釘,黑發飄揚,生了一副異域人的模樣,正是昨晚司徒二追丟的那位。


    再接著,這異域男子忽地身形一個踉蹌,上半身驟然定住,下半身飛了出去。


    飛到半空,異域男子手中抓出了一個鐵釘,回身戳向身後。


    而就在這時,那灰蒙蒙的虛空裏驟然浮現出一道可怕的巨甲輪廓。


    司徒二雙目圓睜。


    很快,他又看到了後續,看到了那異域男子被如何地虐殺...


    扯去手臂,揮爆頭顱...


    那是一種迥然於大炎武者殺戮方式的虐殺,好似是從某個蠻荒世界走出的原始凶獸。


    畫麵很快...


    沒多久,灰暗的峽穀消失了,天光穿入,一切恢複了原樣。


    顯然,這一個“夢”字,竟讓昨晚情景重現,雖說速度很快以及有些模糊,可卻很是有用了。


    司徒二靜靜站著,即便是隔著時間,他依然能感到那巨甲身上散發出的恐怖氣息......以及,那異域男子的絕望。


    良久,司徒二才恢複,喃喃道出一句:“未曾想到昨晚還有在後的黃雀...


    這般的危險人物,豈能容他在外猖狂?”


    說罷,他又恭敬對著馬車行了個禮,道:“有勞李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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