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山成峽,夜中風急。山峭危累,猶如刀鋒。此時天地俱是黑色,周祖公踉蹌前行。腳下的散石發出陣陣輕微的響聲,在這空曠的荒郊顯得有些刺耳。他時不時會咳嗽兩聲,咳嗽的聲音便在這兩山之間傳蕩,又緩緩消失。涼氣便順著衝到喉間去。


    “祝錦囊!”他沙啞著嗓子喊了一聲。


    那聲音仿佛尋不到歸處一般,縹緲無依,惆悵無比。因為得不到任何回音他便惱怒的抓起地上的石子朝向那無盡的黑暗處扔去,大聲的咆哮著發泄著心頭的怨氣。


    “祝錦囊!祝錦囊!你出來!”那聲音又傳去很遠的地方,沒有人回複他。


    周祖公大概也覺得累了,他便往旁邊的巨石上倚去喘著大氣。而後不知是哪裏來的一念,他回頭向後上方望去,雖然仍是一片黑暗可他卻覺得那裏站著一個人。


    “誰!”他退了好幾步站定時喊道。


    對方一個輕躍從巨石上落到了地麵,嗤笑著反問:“你怎知我名姓?”


    周祖公心中一緊,不由得有幾分激動笑著上前喊道:“你是祝錦囊?”卻是剛近得身去便被對方冷漠的揮刀逼開。周祖公萬沒料到她竟會出此一刀,隻憑本能以手臂擋去,便是“啊”的一聲退了兩步跌倒在地。


    “放肆!”女人怒斥著。


    周祖公捧著手臂叫道:“你想殺我?你居然想殺我?”


    她似乎覺得自己倒黴的碰到了一個瘋子,故爾說道:“殺你又如何?你是什麽人?”


    他便跳了起來大聲喊道:“我是周祖公呀!錦囊!你忘了我不成?”


    “閉嘴!”她仍然冷漠嗬斥,並道:“誰允許你喚我的名字?”


    周祖公一時反應不及,張口結舌道:“怎麽了?我怎麽?我怎麽不可以叫你的名字?我是周祖公啊!海慶府大周鎮的周祖公啊!你,你怎麽不記得我了?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對方似乎是扭過了頭來看他,星光微弱,即便能看到什麽,也隻是一個模糊的影子而已。但她卻是笑了起來。周祖公一聽心喜道:“你想起來了吧?”


    “周祖公。哼!我隻知道你是無心殿夜幽的人!滾!”


    此時,周祖公頓如五雷轟頂。不遠處一輛馬車正緩緩駛來,有兩隻白色琉璃燈掛在車下看著略顯得詭異。周祖公渾身發抖,質問她道:“你怎麽知道無心殿?你,和那白衣人……錦囊!你們,你們是白魂的人?那個人他就是殺手白魂?不!錦囊,你怎麽會在無心殿?錦囊!”


    女人回頭又給了他一刀,厲聲喝道:“滾開!”


    周祖公毫無要還招的意思,他被一刀砍倒在地,隻失魂落魄的看著那馬車駛來,祝錦囊縱身一躍便跳上了馬車。隻聽內中有一年輕男人虛弱的問道:“祝姐姐,發生了什麽事?”


    祝錦囊柔聲回道:“小公子請勿擔憂,是一個下等人而已。公子的傷還疼嗎?”


    “嗯。姐姐還能抱我嗎?”


    “我會小心傷處的……”


    周祖公望著那馬車漸漸遠去竟是無力追趕,直到那馬車愈去愈遠,他才“噗”的一聲吐出一口濃血。他起身向前追了兩步喊道:“祝錦囊!不!”這一喊甚是淒厲絕望,這胸中痛苦悲憤一時間皆宣泄而來,他竟覺得天地不目是一片濃黑,竟也變得沉重無比,壓的他將要喘不過氣來。漆黑的峽穀中唯剩淒涼人而已。


    次日百裏怒雲醒來時天已經大亮,起身時使聽見棗兒在馬廄裏歡叫,她急忙起身去看,便見著高冠和唐利川圍著棗兒不知在說些什麽。她不由得皺著眉頭,想棗兒果然還是太紮眼了。


    她便匆匆收拾東西下樓去,高冠見了她卻也是笑問她這馬哪裏來的。百裏怒雲有些幽怨的瞄了棗兒一眼沒有回答。高冠便說:“嘿,這馬讓我想起我師傅那匹玫瑰了!連這脾氣都這麽像!”


    百裏怒雲便擠出一張怪異的笑容,說:“誰家的人那麽沒品味取名叫玫瑰!”


    唐利川便問:“百裏姑娘這是要走嗎?”


    “自然。”她答道。


    真酒也終於出來了,先是伸懶腰,卻是扯到了身後的傷,連連喊疼。百裏怒雲瞄了一眼沒有插話。而真酒卻是將昨晚撿回來的兩柄飛刀交給了她,說:“有些像是懸心門製造的飛刀,你若有能耐買來黑炎劍,或許還能打聽出來這些飛刀被誰買了去。”


    百裏怒雲看了兩眼,真酒的話確也有道理,她便將東西用懷裏的手絹小心包了起來,不料真酒卻說:“百裏姑娘你去哪?”


    “我要走!”


    “對啊,你是要去哪呢?”


    百裏怒雲一臉怒相瞪了他一眼,不料他又說道:“我與唐小弟身上又無錢財,這路還長著呢,如何是好?”


    “想要銀子是吧?”


    “就算借了百裏姑娘的銀子,那該哪裏還去呢?”


    “我不要了行嗎?”


    “咦,那我會覺得不好意思。”真酒說著便一臉遺憾的望向了唐利川與高冠,那無賴的模樣真是讓百裏怒雲也為之無可奈何。


    大都的三千歲並非江湖中人,但她的師傅卻是當時盛名於江湖的【嶽客門】弟子。三千歲的弟子真飛鳥更是身世特殊離奇,有人說她是漠北王室公主,其父與三千歲乃是故交,因為族中內亂而不得不將女兒交於臣下由其拚命帶出特地送到了三千歲府上。有人還說她是三千歲與當時朝中大員的女兒,因為那人身份非常,故而不能公布於世人所知,便以徒弟之名養在了身邊。然而不管是哪一種傳聞,都比不過她叫做真飛鳥的事實。


    真飛鳥之名由其師三千歲所取,取名為“飛鳥”,意寓“自由如風”。而那“真”字則是當時的【袁惠王】所賜,意為“真我、真知、真見”。真飛鳥也不負此名,自成年以來便協助當時的大都處理過不少複雜難解的案件,名噪四方。


    而這位傳奇人物自幼時起便常跟著師祖來往於朝野與江湖之中。那時的三藏總壇還為蕭氏執掌,時已有五十餘年。真飛鳥尚年輕之時曾致力於破解江湖第一惡勢力【走馬汪洋】,而代表江湖正義的三藏總壇本也該如此。隻是不料那個時代的三藏總壇卻有一些蕭氏門人甘願與黑暗相勾結,在無數衛道士前仆後繼以性命維護道義之際真飛鳥與同門兄弟破除萬難將三藏總壇的內賊鏟除。


    之後,真飛鳥曾嫁於大都展氏侯府一位公子,育有兩子三女。如今的成武大帝便是其第九代後人。在其後三十年,真飛鳥後期憑借朝野之勢擠身入三藏總壇自立法女一職,擔當三藏總壇新法規章諸事,且她最終獲得江湖勢力的支持將三藏總壇一分為二以達到共同維係武林平衡的效果。也便是如今正法宮中的蕭氏與真氏兩支由來。


    真飛鳥的主要成就有“分宗,立道,正武”。分宗便是將蕭氏與真氏分開行事。所謂立道便是“證道求真,法以求清”的行事準則。因為三藏總壇是行江湖刑事之地,所代表的是江湖的公義與法則,故而真飛鳥在此一點追求更甚。因此在“正武”之上,她立旨武以鋤惡,不癡迷,不執念等。但是真飛鳥自己所要尋找的“道之真,法之清”卻並不是由正法宮自己來作判斷。那又有誰能判斷呢?當年的真飛鳥便說:歲月知其罪,後人賞其真。


    在正法宮真氏弟子當中,其“真”字教義引伸為“正身、知邪、妄斷”。隻可惜真氏弟子窮及一生大多在維護江湖公義,實在無幾人能探尋真飛鳥想要追尋的是什麽,至今仍是有些模糊的概念。真酒說起來也是自嘲無能,那尋“真”之路仍是未明。


    而在武學流傳上,真飛鳥將其師三千歲的三法“拂愁,剪鴻,蓮花手”傳授於弟子。此三法前兩項是指法,精練者如真酒之輩可由指法轉為劍術亦是輕巧。而那蓮花手乃是擒拿式,集“快,巧,妙”三字之精髓可達出奇致勝之效。如今但凡真氏弟子必習此三法。又有一套劍法名為“覺(jue)情六劍”乃是三藏總壇內亂時真飛鳥所得,後經三千歲反複試練而更改了幾分,但仍不離宗旨。因為此劍法隻有六式,故有此名。這覺情六劍中的一劍共有三式變化,但因招招式式絕無虛晃之招故又被稱“真法”。可這覺情六劍變幻難測,正法宮曆代以來修練有成者甚少。


    真酒在返行路上說起正法宮的曆史也是滔滔不絕,百裏怒雲聽的不厭其煩一直退居在隊伍的最後方。而真酒說到開心處便與她借黑炎劍起身一跳便將那雁回天二十七式的劍法演上六式,並揚言說要找個傳人來學他這套劍法。而這劍一出,點、刺、花、削變幻無端,大有黃雁衝天風姿。百裏怒雲雖不是第一次見可也覺得真酒這般賣弄實在又過於反常,便反問他是不是要退休了急於收個室外弟子好打發以後的時間。說這話的時候她還特意趕上去用馬鞭拍了拍唐利川,打趣道:“老爺子你再多來幾回,你唐小弟就直接學會了!”


    唐利川惶恐說這劍法雖看似簡單,但劍式分寸之間很難把握,若要學起來怕是不下個苦功夫難以達到真酒的十分之一。


    真酒也笑,捋著半白的胡子笑眯眯的說道:“蓬生麻中,劍出英豪。但這所謂英豪本也並非是劍術了得而已。”說著他自己含蓄而笑轉而誇唐利川有眼力,是個可塑之材。高冠見他即是已出了劍法,便道他在客棧中聽得那些人歎這雁回天的劍法如何傳奇,卻不知是如何個傳奇法,就嚷著叫真酒與他說說個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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