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桐衣正趴在唐利川的大腿上睡著,朱四化又揭開簾子看了一眼,又是嫉妒又是恍然的。阿落在外麵甩著小鞭子趕馬車,說:“你看夠了沒有?這也看!也不怕長針眼!”


    朱四化不敢大聲說話,就擠眉弄眼小聲道:“這鳳家小姐是真的看上小唐哥了?”


    朱四化對唐利川的稱呼可以一天變兩,阿落也不在乎,正撇著嘴想著心事。前麵的車子卻是忽然停了下來。阿落也停了車,聽到前麵傳來的急促馬蹄聲。


    他們已經走了兩天,要到勝州至少還要再走上八天。朱四化長這麽大都沒怎出過家門,剛開始的興奮勁早沒了。此時一聽馬蹄陣陣,他先跑到前麵去,隻見前麵道上奔來十餘匹快馬已經到了高冠的麵前來。馬背上的人背著繡有“鳳”字的金旗,朱四化想這必是鳳仙宗的人便忙著回頭去通知鳳桐衣。


    馬車內的鳳桐衣已經睜開了眼睛,卻始終沒有動彈。外麵有人喊道:“可是仙化鎮朱家兄弟?咱們是鳳仙宗之人來此接鳳三小姐。”


    對方的話有些焦急,其實他本想說是來接鳳少主的,隻是因傳聞鳳敞故支才硬生生將嘴邊的話改掉。


    朱四化抬頭望,見著說話的一個三十餘歲男子,身高中等有些黑瘦,麵帶淒色。而他邊上還有一位白麵書生模樣的男人,相同年歲,雙眼通紅聲音沙啞道:“我們少主在哪?”朱四化又顧不上鳳桐衣了而上催馬向前奔去。


    馬車內的鳳桐衣聞聲道:“是我爹的大弟子常元圖與二弟子吳重三。”


    常元圖奔下馬來眼睛已經盯向最靠前的那口棺材,雖說時間緊迫,棺材也沒個差別,但那排在第一的確實是鳳敞的遺體。高冠調過馬頭也跳了下來。吳重三卻是搶先跳上了牛車,常元圖似乎想阻止但又沒能喊出口來,就那麽看著吳重三發了瘋似的大吼一聲伸出兩掌拍在了棺木上,十指竟而深深陷入棺木中並將之猛的揭開拋在了地上。


    朱四化等人被嚇了一跳,吳重三趴在棺木上一看,頓時心涼半截,隻見內中所躺之人與兩月前所見無異,卻是個臉色蒼白毫無人氣。吳重三頓時“啊呀”一聲哭喊著叫道:“是誰人下的手!是誰人下的毒手!”這人聲如洪鍾,與他斯文的外表截然相反。常元圖聞此快步上前將他拉了下來勸道:“二弟,切莫如此,切莫如此啊!少主已去,你這樣卻叫為兄也跟著失了方寸。”


    後麵鳳桐衣已經出了馬車,唐利川跟在後麵。常元圖快速收拾好鳳敞的棺木大踏步走了過來問:“鳳三兒……”話出口,他自己語塞,眼圈也紅了起來,恨的咬牙切齒。鳳桐衣見狀忍聲啜泣道:“大叔叔,你們……可終於來了!”


    吳重三跑上來將鳳桐衣抱在懷裏看了又看,問道:“鳳三兒,你沒傷著吧?”


    鳳桐衣搖了搖頭,卻是哭的更厲害了。她回頭看了一眼唐利川,說:“多虧有正法宮的唐少俠相助,不然……桐衣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鳳朗不在鳳仙宗,故而才安排常元圖與吳重三來此。


    朱惠增給鳳仙宗去了三封信,一封是交待鳳敞的意外,第二封是交待伊興北之事,第三封是交待安排鳳桐衣之事,這封信在半路上就被常元圖拿到手,信上寫明了此次護送鳳桐衣前往勝州的人,自然也提到了唐利川。


    常元圖抱了抱拳,道謝,雖無過多之語但眼神中也是尊敬之意。他們這邊聲淚俱下,阿落坐在馬車上嘀咕道:“看來那個鳳敞的人緣不錯。”她不知鳳敞的本事,雖說鳳仙宗的少主武功不濟,可他憑一人口舌拿下了武成府以外海慶府,穎河府,廣陽府的商市,他們鳳仙宗人員開銷皆是鳳敞一手操辦。宗內之人誰人提起不是尊敬有加呢?


    常元圖來時準備的有馬車,說是給鳳桐衣準備的,叫她一人坐上去。唐利川神奇古怪,卻是連去搭話也懶得去的模樣。阿落說正好空了一輛馬車她也玩膩了趕馬的遊戲便叫唐利川給她當車夫,她要進車去美美的睡上一覺。


    這一路上,除去當天夜裏休息時高冠帶著唐利川去與常元圖他們說起發現鳳敞死時的情況那一次,接下來的日子他們都沒再和鳳桐衣搭上半句話。


    到達勝州之際,正是日落西山之時,但離勝州城還有一段距離。阿落早在車中睡的昏天暗地。常元圖的弟子已經快馬到城門前去了一趟,回來時說夫人也在城外等著。


    勝州西門處有一條大河,河西有良田千頃,一望無垠。而河上又有一四丈寬石橋,車馬行至石橋上方見西門柳樹之中密密麻麻站著不知多少人。高冠怔了一下,他雖有想鳳家是勝州大戶,可也沒想到前來接棺的人會多到這個程度,這若是蜂湧而至,怕是那哭聲也跟打了雷似的。


    吳重三淚水縱橫上前去請他們的少主夫人,同行在側的還有三個孩子,早已經哭成了淚人。唐利川待在靠後的位置,但那哭聲甚烈,聽來不免心中驚懼,唐利川別過了頭去,阿落探出頭看著他那臉便打趣的說:“你還在想你的鳳姑娘呢?”


    伊氏是在下人的攙扶下勉強走至鳳敞的棺前,一哭不起。而此次追隨鳳敞外出的人也大多是當地人,有些家裏有妻室的也是成群結隊,老老少少,哭聲連片,甚至還有哭死過去的。


    最後,這場麵一發不可收拾。常元圖叫人強製將人疏散了又派人到南門回鳳仙宗去叫人來幫忙。縱是如此也是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從人潮中擠到了西門,而入了勝州城,街上也是站滿了人,雖說是看熱鬧的,卻是連個竊竊私語的人也沒有,個個神情緊張謹慎,隻敢偷偷抹淚。唐利川暗想,鳳家之影響力在此果然非同一般。


    這一路寂靜的可怕,阿落偶爾開窗一看,嘀咕道:“跟死了皇帝似的。”


    鳳仙宗位於勝州城偏南,院子幾乎占了長安街的一半,高牆深院,抬頭還能見院中的瞭望台,守備謹慎,也果有武林名門之風。唐利川他們被鳳仙宗的弟子直接拉往偏門去,下車時他們知後烏壓壓一片,雖聽得聲音看得見燈影卻是連誰是誰也看不清楚。唐利川看了一眼就無奈的搖頭,朱四化說:“哎,著什麽急啊!鳳姑娘又跑不掉。”


    裏麵的人開門後對麵的弟子便客氣的道:“阿汀姑娘,這是仙化來的朋友,三小姐有話讓您照拂一下。”


    那位阿汀姑娘錦灰色的衣裳,頭戴一朵白花,模樣俊俏,兩隻眼睛更是水汪汪的清靈,卻是不苟言笑的行禮應了一聲與那弟子告別後才對上唐利川他們說:“各位請先進內。”


    馬車和馬都停在外麵石像前,高冠走在前麵正自我介紹,朱四化叫後麵的兄弟不要失了方寸後便跑上來跟那阿汀姑娘套近乎。


    這門進去後便是一片梨樹,約摸有一畝來地,走出這片梨樹便見一條走廊向遠處延深,右邊有小院子,聽見鳥聲起伏不見有人出入。而著走廊往裏走又會見兩個院子,柴門深閉,不見人影。走過去方見一個院門前種滿海棠的地方,門口還站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正愁眉不展的往南邊望著,因為聽到阿落正稱讚這院子不錯的聲音才回頭看。


    這丫頭臉圓圓的雙目如漆,卻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見到阿汀後她便跑過來問:“鳳姐姐呢?”


    阿汀摟住她說:“哎,哭什麽,三小姐回來了,隻是有事還沒到這邊來,你看把你緊張的。”


    說話這會小丫頭已經哭花了臉,阿汀給擦著。朱四化擠過來說:“小丫頭別哭了,你鳳姐姐沒事。”


    這院子是鳳桐衣的,裏麵除了牆角邊的花花草草還有好大一片地,空蕩蕩的看著一點也不像姑娘家住的地方。而閣樓裏更是荒的厲害,桌椅外便隻見躺椅和三架子書和兩個屏風,什麽擺設也無。阿落進去就撿了個舒服的躺椅坐上去說:“看不出來,鳳姑娘家還真夠氣派的啊!這麽通俗!”


    朱四化說:“這能叫氣派?”還不如他叔父家呢!


    高冠也正掃了一眼說:“你不懂了吧?就說阿落姑娘坐的那椅子,這一張椅子大約也夠普通村戶吃喝不愁了。”


    朱四化尖叫起來說:“高大哥您沒開玩笑?”引的其他兄弟也跟著湊起熱鬧,爾後阿汀與那小丫頭把茶水端了過來。這院子的小廚房就在隔壁,也不遠。她們回來時屋裏正吵鬧的很,唐利川在門口站著接過茶水道了聲謝,小丫頭臉色卻不太好,阿汀也是略皺眉,大約覺得鳳三小姐的閨房就這麽讓這些人上躥下跳的不太合適。


    阿落也瞧見了,便轉過身來捏那小丫頭的臉蛋,直到把人家都快捏哭了才誇獎道:“唉呀,這小丫頭長的可真水靈,叫什麽名字?”


    “綠星。”她說著的時候眼睛裏寫滿了警惕的神情。阿落卻對此視而不見反而乖巧狀討好似的說道:“唉呀,叫綠星啊!綠星,姐姐餓了,你有什麽能讓姐姐吃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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