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無緣走出小屋,看著君緬塵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微微皺了皺眉頭,感覺有些摸不著頭腦。


    剛才的(qing)況,明明這小子已經被無法清醒過來了,心魔險些吞噬他的神魂,但是為何,在關鍵時刻,他自己突然又恢複過來了呢?


    而且,他恢複清明之後,眼中流露出的那一抹黯淡之意,又是從何而來……那抹黯淡,夾雜著些許愧疚和悲哀,就更加讓涅無緣摸不著頭腦。


    “有意思的小子……”


    涅無緣目露奇異之芒,淡淡一笑,也是轉(shēn)回到了房中。


    反觀正在下山的君緬塵,此刻心中的複雜,可謂是難以言喻。


    不知道為什麽,宿命越來越虛弱了,沉睡的時間也越來越久,其實宿命不說,君緬塵也勉強能夠感覺得到。


    有時候,其實不是宿命必須要沉睡,而是宿命假意沉睡,也不願意看著他的(rou)(shēn)並非被他自己的靈魂所支配。


    哪怕宿命嘴上說著,早已經原諒了君緬塵,也不怪罪君緬塵,但是或多或少,對於一個天驕而言,(rou)(shēn)莫名其妙被奪走,也是一種無法忘卻的不甘。


    因此,宿命很多時候都是醒來草草說幾句話,就陷入沉睡之中,也許對於他而言,既然現實已經無法改變,那麽沉睡之後,什麽都不用想,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君緬塵很難受,感覺像是自己吞噬了一個人一樣,這種感覺跟殺一個人是不一樣的,當初在荒原,殺死苟如雲的手下朱傑之時,君緬塵也曾難過了很久很久。


    但是現在的感覺,卻比自己親手殺一個人,更難受,每每想到自己無意穿越至此,導致一個本應該存在於這世界上,並且應該擁有無限未來的人就此消失,君緬塵就痛苦的快要發瘋。


    自己越來越強,神魂之力就會越來越強大,帶來的最直接後果,就是宿命的神魂,會變得越來越弱,直至最終,消失殆盡。


    那到時候,自己就完完全全,取代了宿命這個人,也就悄然無聲的抹去了宿命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所有痕跡,甚至沒有任何人知道,屬於這具(rou)(shēn)原本的靈魂,早就已經死了。


    不知不覺中,君緬塵走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這裏還沒有完全下山,差不多到了半山腰的地方,在這裏也能看到廣闊的靈海,卻與海灘邊的村莊徹底的區分開來。


    沒有了嘈雜,沒有了人來人往,就剩下君緬塵一個人,坐在這裏靜靜的看著遠處的雲海發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君緬塵都不知道自己一個人在這裏坐了多久,他隻覺得,自己在這放空的心境之下,想起了很多很多事(qing)。


    他想起了他的爸爸、他的媽媽,還有那些討厭的同事和朋友。


    誰能想得到,這個曾經存在於他們生活中的人,此時此刻,竟是在一處修真大陸,成為了一名修士呢。


    ……


    “你怎麽在這裏?”


    驀然間,有一個略帶驚喜的聲音,在君緬塵耳邊響起。


    君緬塵一愣,微微側過臉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副絕美的笑顏。


    轉眄流精,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


    不是淩鳶是誰?


    君緬塵衝著淩鳶輕輕一笑,也沒有過多的言語,就是招呼了一聲,然後繼續發著呆。


    淩鳶眨了眨大眼睛,頗有些好奇。


    君緬塵往(ri)裏從來沒有出現過如此落寞黯淡的樣子,他的(shēn)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猶豫片刻之後,淩鳶幹脆也是坐在了君緬塵(shēn)邊,一隻手托著下巴,側過臉就這樣看著君緬塵發呆。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認真和近距離的觀察君緬塵,在君緬塵那種悲涼的心境影響之下,就連淩鳶都覺得心裏莫名其妙出現了一絲悲哀之感。


    時間又過去了很久很久,兩個人就這樣坐在一片幽靜之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君緬塵沒有轉頭,他知道淩鳶一直就坐在旁邊陪著他,但是他不想說話。


    “你說,吞噬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沒來由的,君緬塵突然問出這樣一個突兀的問題,倒是讓淩鳶有些錯愕。


    吞噬?吞噬指的是什麽……


    淩鳶微微皺起眉頭,想不明白君緬塵說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想了許久,淩鳶腦海中想象著答案,俏聲回答。


    “你所指的吞噬,是指奪舍嗎?我曾聽爹爹說起過奪舍的事(qing),這奪舍是一種以神魂占據他人(rou)(shēn)的邪術,通常是強者奪舍弱者,當然也有兩大強者之間相互奪舍,被奪舍的那一方,神魂會被吞噬,非常非常的痛苦。”


    淩鳶搞不明白為何君緬塵會提起吞噬一個人這種事(qing),在腦海中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關於奪舍的記載。


    “非常非常的痛苦麽……”


    君緬塵重複著淩鳶最後說的這句話,眼中的神采更加黯淡,似乎整個人都快崩潰了一樣。


    宿命會不會就是非常非常痛苦呢……隻不過,他一直不曾說而已……


    君緬塵難受極了,越想越覺得對不起宿命。


    淩鳶何曾見過君緬塵如此脆弱的一麵,此時看到君緬塵那難過至極的樣子,不知怎的,心中也是跟著他一起難受起來。


    “你……你沒事吧?你問奪舍的事(qing)做什麽……”


    淩鳶伸出玉手,拍了拍君緬塵的肩膀。


    君緬塵側過臉,目光幽幽,看著淩鳶絕美的容顏,再度問出了一個古怪的問題。


    “如果我說,我其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相信嗎?”


    淩鳶聽到這個問題,反而笑了。


    “我信啊,諸天萬界,又不止人界一處,你來自哪裏都有可能。”


    君緬塵微微搖了搖頭。


    “你不懂,我的家鄉,是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甚至有可能,我這一生,都無法再回到我的家鄉。我是無意之中來到這裏的,而我的到來,卻致使一個本應光彩無限的人迷失了自己,我不想這樣的,我真的不想這樣的……”


    君緬塵好似自言自語一樣,自顧自的在訴說著,也許這是一種傾訴,但是淩鳶,她聽不懂。


    “我本是一個朝九晚五的普通人,不知怎的,就穿越到這世界中了,也許你無法理解,我所說的世界,與這修真世界,根本就是兩個不同的領域。我以前從未想過,我會成為一名修士,我還親手殺了人,而且,我甚至正在慢慢吞噬一個人……我感覺我像一個怪物一樣,根本就不是從前那個自己……”


    君緬塵抱著腦袋,似乎想要掩蓋這些痛楚,但是越是如此所想,就越是悲痛難言。


    “其實你們看到的我,並不是真正的君緬塵,我從另一個世界而來,神魂不知為什麽,就留在了君緬塵的(shēn)體之中,我與宿命雙魂共體,由於我的神魂強大,導致他的神魂越來越萎靡,我感覺我正在一點一點吞噬他的神魂,我感覺……我在不知不覺吃掉一個人一樣……”


    淩鳶一直皺著眉頭,今天的君緬塵太反常了,說的這些好,她都不明白,但是隱約可以聽出,他似乎在說他占據了別人的(rou)(shēn)。


    這怎麽可能呢?君緬塵連元嬰都不到,連元神出竅都無法做到,根本不可能奪舍別人的(rou)(shēn)。


    但是君緬塵此刻的悲哀和痛苦,又確確實實存在,著實讓淩鳶亂了心思。


    淩鳶看著眼前這個陷入莫名悲傷的少年,第一次遇到這種(qing)況的她,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在她眼裏,君緬塵是在胡言亂語,如果說他來自另一個世界,這一點勉強還可以理解,因為除了人界、魔界、妖界等等諸天大界之外,還存在無數的小世界。


    也許君緬塵是來自另外一個小世界的,但那都無所謂啊,不論是人、魔還是妖,他們都是眾生之靈啊……為什麽君緬塵會一再強調,自己來自另外一個世界呢?


    兩個人沉默了許久許久,君緬塵也知道,自己所講述的這些事(qing),隻有他自己一個人能理解,換做其他人,都無法設(shēn)處地的體會他的痛苦和難過。


    他自己隻是個結丹修士,連元嬰都沒到,元神無法出竅,所以當他說起奪舍之類的事(qing)之時,淩鳶不相信也是(qing)有可原的。


    整理了一下心(qing),君緬塵轉過頭,向著淩鳶笑了笑。


    “不好意思,今天心(qing)有些低落,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謝謝你聽我講這些。”


    淩鳶展顏一笑,歪著腦袋看著君緬塵,隻感覺這個少年(shēn)上有太多太多的謎團。


    君緬塵笑著說完之後,也是臉色一變,變得很鄭重。


    “但是我說的,都是真的,也許你以後,會慢慢理解我說的話。”


    淩鳶一愣,旋即輕輕點了點頭,大眼睛轉啊轉的,似乎在想些什麽,半晌之後,淩鳶掩唇一笑。


    “好好好,你說的都是真的,你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而且還是神魂附體,奪舍了現在這具(rou)(shēn),對不對?”


    君緬塵默默地看著淩鳶,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淩鳶一愣,忽而又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好吧,本姑娘知道了,那麽,你的名字是?我指的是,你本(shēn)這神魂的名字……”


    君緬塵目光灼灼,一直看著淩鳶的眼睛,在他的眼睛裏,有著前所未有的認真和坦誠。


    “我的名字……叫君緬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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