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間武學殺不死鬼。


    這是劍九在第一次不動用靈力殺鬼前對葉明柯說過的話。


    即便可以踏浪,但是凡人之身要怎麽殺死可以禦使雷火的鬼,本就是死物的鬼?


    所以即便是劍九,殺鬼時也要依靠那把能用生命力驅使的冷寂靈劍。


    要殺鬼,離不開那把劍。


    在劍九昏迷,惡鬼臨近的時刻,剛剛習得踏浪之術的葉明柯與同樣心急的贏隗很和善地跟那把靈劍進行了友好而親切的交流。


    其間包括但不限於好言相勸、利弊分析,當然還有威逼、利誘、哄騙、色誘等等等。


    最後那把高冷傲嬌的劍被說服,但沒有選擇同為修士的贏隗,而是葉明柯。


    至於原因,按葉明柯分析,應該是因為他是世間第二偉大的劍客。


    但到底是什麽原因,這就得問那把劍了。


    但這不是什麽好事,劍九身為修士,命元本身雄厚遠超過凡人,也不過在使用數次之後就出現命元枯竭。


    而葉明柯一個凡人驅使一把能把一個修士吸幹的靈劍,後果可想而知。


    按贏隗估算後陰陽怪氣的說法,他很可能是個一次性用品……


    而一向自詡偉大劍客的某人拿到那把劍之後,他人生第一次拿到一把真劍之後,興奮激動地……在甲板上烤起了魚。


    一邊吃,一邊還在眾人同情的目光中飲起了船上的小酒。


    唉,這可能是這個古怪的少年人生中最後的一頓飯,最後的一次狂歡了。


    看著那個迎著烈烈海風的蕭瑟的影,船上的其他人兔死狐悲,心有戚戚然,都感受到了命運的悲涼,人生的悲哀。


    可當陷入人生哲學重大的思索的眾人聞到烤魚香味,紛紛好心地想要陪伴這個可憐的少年吃完最後一頓的時候,卻都被葉明柯當成奇怪的人通通趕走了。


    葉明柯咬著烤魚,斜著眼,一臉嫌棄。


    “怎麽都比我還貪吃?怎麽我好不容易可以吃一頓飽的都不放過?”


    “特別是這次時間比較緊,我抓的魚實在不多啊!”


    他下意識謹慎地回過頭又看了一眼那些剛被趕走正一臉高冷傲嬌的眾人,又轉過頭來仔細數了數眼前林林總總排列得整整齊齊的二三十條大魚。


    一臉幸福地搖頭歎氣曰:“多乎哉?不多矣,不多矣……”


    在葉明柯剛風卷殘雲地吃完所有烤魚,那頭猙獰恐怖的惡鬼又來啦!


    喝完最後一杯小酒,全身熾烈如火,鮮血盈眶的葉明柯放下杯子,回首一劍將那頭被附身的野獸斬落大海。


    而後飛身踏波而至。


    接下來其實沒什麽好說的,第一次握劍的葉明柯的劍招全是憑著感覺的野路子,打起架來像是個瘋子,跟瀟灑飄逸的劍九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


    但亂拳能夠打死老師傅,拿著帶著死寂劍氣的靈劍的葉明柯亂劍也能砍死鬼。


    鬼最終還是被葉明柯亂劍砍死了。


    握劍時間比劍九任何一次出手都長的葉明柯回船,臉龐何止沒有出現枯槁之色,還有些紅撲撲的,還擦了擦鼻血,氣血有點過旺,上火了……


    他賭對了,他的“溢出”可能並不是病。“溢出”,溢出的是過於旺盛的生命力。


    所以每一次他出現溢出,雖然要經曆極大的痛苦,但痛苦過後,他的體質都會得到很大的增強。


    這不像是病,反而像是一種天賜的極其可怕的天賦。


    可是叔和姨為什麽一再反複地告訴他必須抑製“溢出”,甚至不惜讓他在兒童時期就一直忍受著極其可怕的饑餓,甚至讓他在年幼時便讓他日日登山劈柴,做一個背柴如背山的稚子。


    “叔,你到底還瞞著我多少事?這難道又是一個謊言嗎?”


    剛向劍九講完殺鬼過程的葉明柯忍不住在心裏默默地問道。


    但他忘記了,叔從來沒有跟他說過他的溢出是病,他隻說過,那是他的命。


    “你是說,你有一種病,是不能吃過多的食物,不然你的身體會爆裂?”劍九今天不知道第幾次眼睛裏“罕見”地浮現迷茫的色彩。


    “嗯。”


    葉明柯一臉這有什麽好奇怪地點頭,搞得劍九感覺自己好孤陋寡聞的樣子。


    “不然為什麽我說我和你的劍相見恨晚啊,我要是從小有它,生活質量指數至少得翻一番啊。”


    葉明柯動情地回憶道。


    但是在涉及到自己身上的古怪時,葉明柯依舊沒有把自己所有的情況告訴他們。


    這是跟叔學的,說好的不騙人就不騙人,咱句句實話,隻是話的數量比較少……


    “靈感超凡且能感應到迷霧海內奇特的靈氣,但是靈竅一竅不通?生命力旺盛,但是旺盛到吃多點東西就會裂開?”


    一旁的宋明玉也很好奇地掰著手指頭數著葉明柯奇奇怪怪的地方,還張著手比了個裂開的形象動作。


    “你可真是奇奇怪怪。”


    “但是在迷霧海內就很可可愛愛。能探路能打怪。”


    和這群人已經熟悉起來葉明柯小得意地挑眉接著道。


    從一開始的麵對帶著敵意的仙人毫無還手之力,到後來的隻能看著劍九為眾人搏命,到現在他有能力護著這一船的人。


    他喜歡這一種感覺。這一種能夠保護自己與他人的安全感。


    他真的不想……再經曆一次隻能眼睜睜看著曾經擁有的整個世界都在崩塌的無力與絕望。


    路已經找到,而葉明柯的特殊情況也給長時間抵抗惡鬼提供了可能。原本走到絕境的眾人都有一種柳暗花明後迎來新生的感覺。


    雖然這一種感覺有點太早,畢竟他們依舊還在以詭異凶險著稱的迷霧海上,沒有人知道下一刻他們會遇上什麽。


    木船在浩瀚的滄海逆霧而行,日夜不停地向著前方,卻不知道一個在迷霧中兜尋了許多時日的身影正在不斷地接近他們。


    葉明柯接下來的生活便是不停的進食,而後踏波斬鬼。


    這一切並不簡單,因為他必須小心翼翼地計算鬼出現的時間和自己進食的速度和數量,防止自己在出現“溢出”的時候,跟從前一樣陷入幾天的昏迷之中。


    好在劍九的狀態在宋明玉把命元渡給他,又經過了幾天的休息之後,已經恢複了一些,至少麵對鬼的時候,有一戰之力,所以葉明柯還不必那麽的戰戰兢兢。


    但是能不出差錯還是不出差錯的好。


    葉明柯的劍術在斬鬼的實戰磨礪中不斷地進步,越發的純熟與淩厲,斬殺惡鬼的速度也在不斷地加快。


    這一天葉明柯剛把一隻剛出現的鬼斬殺在海天之間,突然感應到什麽的停住了,立刻掠波回到木船上。


    他直接走到劍九、贏隗與宋明三人身前,低聲直接道。


    “李歸凡來了。”


    “在哪?”三人同時身體一震,望向葉明柯,每一個人的眼睛裏都閃著明亮而複雜的光。


    “在我們船的後頭,速度不快。他應該是找到了船的走過的痕跡,但應該還看不見我們。在迷霧裏,我的視野比你們都要遠些。”葉明柯看向船後的方向道。


    “他想要做什麽?”贏隗森冷地道,“來看我們死了沒有嗎?”


    “不知道。他還在接近。”葉明柯皺著眉,“我們見到他應該怎麽做?”


    劍九和宋明玉目光複雜,都還在沉默,贏隗已經冷冷地道。


    “當然是殺了他。”


    “我們現在還殺不了他。一旦動手,就必然會使用靈力,鬼會進入我們再也打不破的死循環。現在還不知道還需要多久才能出迷霧海,不能冒險。”劍九依舊冷靜地道。


    “他來了。後方左側。”葉明柯突然說道,而後當先躍上艙頂,其他三個人也跟著他躍上艙頂,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後方的一個方向。


    霧氣彌漫,即便是在開闊沒有任何遮蔽的海麵,眼睛能見的距離也十分有限。


    劍九三人起初隻能看到迷蒙的霧氣,過了一會,才看到一個正在逼近的熟悉的身影。


    在他們看到那個身影的同一時刻,那個身影也看到了他們,直接停頓了下來,似乎是十分的震驚與恐懼,而後那個身影向著後方極速地退去,重新隱沒在迷霧裏。


    “他也知道怕了?”贏隗依舊陰陽怪氣地道。


    “剛才他應該隻是追著船的行跡,沒有想到會直接撞上我們。”


    葉明柯看著前方,仔細感應著李歸凡的所在,皺著眉。


    “他還沒有退遠,等等,他又過來了。”


    迷霧裏李歸凡剛剛隱去不久的身影重新又在迷霧裏出現,而且這次他沒有逃遁,而是站定了,遙遙地看了一會還站在艙頂的幾人的模樣。


    “他到底想幹什麽?”宋明玉不解地低語思索道。


    李歸凡隻站定了一會,便很快又向後麵的迷霧退去。


    “他可真是個聰明人,極會算計人心。”


    葉明柯看著那個消失在眼睛視野裏的身影淡淡地道。


    “隻不過對付鬼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倒是沒看出他那麽聰明。”


    “他剛才敢去而複返。應該已經推測出了現在的很多情況。”劍九看著李歸凡消失的方向,目光複雜,同樣若有所思。


    “那孫子又想搞什麽?害我們還不夠嗎?”贏隗的聲音裏壓抑著狂怒。


    “他想做什麽?可能得問你們三個了。”葉明柯轉過頭看向他們道,“他棄你們而去的行為,按照你們的門規應該怎麽處置?”


    “棄同門於險地而不顧,且身為領隊,罪加一等,拿宗門所給的保命法器啟靈符私用保命,罪加二等。”


    “論律,輕則廢去修為,逐出門牆。重則被刑誅於斬靈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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