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館工人都停下了手頭的事。


    李水山踏進門幾個大漢提溜溜的眼神瞧著他,有一個手中握著木棒,裏麵有一個大粗脖子的中年人轉了一圈,在旁邊指指點點,說道,“這是我們薑的營生,也是你們吃飯的家夥,可別偷懶,不然我不得心慈手軟的把你們請走。”


    李水山趁這大粗脖子大漢沒注意,便溜須的跑到人群後麵,看著裏麵還有一個老人手中卷著煙鬥,灰袍在身,手中把玩的兩顆木珠,像是來這享受一番,“家中呆不慣,來這遭罪,小孫女真是不讓人省心。”


    “外麵的一夥人,有幾個能做的合了我們這家中標準,若是閑不住,我把你安排在那城中老朽家,那歪婆媳家,有多少個作坊讓你使喚,有什麽不滿意。”


    這灰袍老人抽了一口煙,訓斥的聲音在屋內此起彼伏,轉而那細膩的聲音雜著一起沙啞,“爺爺,此時就讓我做下去,不然我心裏不甘,不甘就體弱多病,然後……”


    說到這,灰袍老人猛的抽了一口煙,嗯了一聲,瞅著這薑雲,轉過頭,“真以為我拿你沒辦法若是家中那薑梁惹了是非被我拽回府中,你還在這能呆幾天。”


    “此事我不管了,我隻是路過此地,下一次我就讓你父親親自把你拽回去,你娘想你都哭了多少次,也不見你心疼。”說到這薑雲的心坎,他沉默了一會,“孫女很快就回去,讓娘不要擔心。”


    “那薑成功呢”,黑袍老人更可以一聲,旁邊從一角走了出來。


    “我在這。”


    “你好好照顧我這薑丫頭吧,你若是不想回去就算了。”他麵色平靜的說道,隨著那大粗脖子中年人一起,轉身緩慢的走出房門。


    “我想你如同我一樣,都不想回去。”他說道。


    “叔父說的正是。”她走了出來,嘿嘿一笑。


    門外響動。


    “開工,開工。”老堯扒拉著地上的陶泥,拽著一個破麻袋,咬著牙說道。


    躲在人群後麵的李水山,剛剛看到這灰袍老人後麵跟的大漢走了出去。


    “來了。”他卷起袖子,跑了進入,那薑雲坐在椅子上沉思,喝了一口茶水,憋在嘴裏,旁邊的薑成功看到李水山盯了一眼,便扭過頭。


    片刻之後,薑老帶個草帽走出了屋內,看到李水山那忙碌的身影偷著笑。


    引得李水山心裏苦悶,看著那挺拔的身影走了,摘了一個毛穀草,叼在嘴角,心裏還在謾罵,有日子去找他喝酒,給他說個一通。


    中午大太陽落在院中,惹得這牽進來拉走泥巴的驢子都昂昂苦叫,呲著大牙,旁邊的牽驢小子抓著驢嘴灌下一舀子涼井水,甩了甩頭,卡著點就拉泥出去了。


    門前走來走去的人影都在陽光下暴曬,又有幾人看著門口的滿桶水剛換不久,放下時多的溢出,轉而幾個大嘴巴漢字喝了一舀子,還不過癮,就多挖了幾舀子。


    輪到這李水山摸著頭過來喝點水解渴,那一幫赤背大漢就笑著說讓他去打水,“這水最好還是街巷那邊那個井水好喝,又冷。”


    李水山看著一群肌肉大漢,怕是說出不就被圍起來給他好果子吃,隻好不吭聲拿起水桶,慢慢騰騰的去了街巷那邊。


    街巷有幾顆果子樹,上麵的果子紅了,一數這上麵的數目,讓人頭昏眼花,隻是看這果子不是桃,又不是杏,隻是貼過去聞著香。


    又香又紅的小果子讓他忍不住拽下來一個在衣服上抹一抹,啃了一口,那酸味竄上他的鼻梁到了他的腦中,一陣白眼,這像是喝了酸水,口水便滴答滴答的流著,吐著吐沫,說道:“真酸,真心難吃。”


    這樹後可有一個老頭,靠在牆上睡午覺,他笑道:“這果子又不能吃,泡茶喝而已,你這小子沒酸掉你的大門牙就還好。”


    他後悔萬分,邁著步伐到這,便看著井裏的水冒著水花,想脫下衣物洗個冷水澡,可旁邊那冒著精光的老奶奶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像是這井有些名頭,李水山多喝了幾口,在旁邊那幾個坐在石凳子上的老頭搖著蒲扇閉著眼哼著曲,不時搖頭晃腦。


    “你是第一次來打吧?”老奶奶看久了,並不曉得這李水山的麵容,隻是覺得陌生的很,便問道。


    “是的,婆婆,有什麽事?”他一次性把桶中打滿,便拖著井繩放了下去,“記住,這井有個規定,打出來的水都不能倒掉,要淘米做飯或是煮茶燒水,都不能浪費。”


    “這水井怎麽會有如此多的要求?”這讓李水山很是疑惑,免得等會喝不完水倒在地上,“如果沒用完或者無意倒在地上會有什麽異樣嗎?”


    老奶奶笑了笑,“有道是沒有,就是你運氣不順幾日,別管這靈不靈,提醒你這小輩,不做也罷。”


    他剛要走就聽老奶奶問道;“你在井中看到了什麽?”


    李水山一臉疑惑,搖了搖頭,說道:“什麽都沒有。”


    他提著桶走回陶館。


    門前早就有幾個露著上半身的大漢,抹著頭頂的汗水,催促著李水山。


    赤著身的幹瘦老頭第一個搶過了舀子,瞪著他們幾個人,他們也隻是幹站著憨笑說道:“虎頭虎腦,就曉得欺負這新來的學徒。”


    他們懶得搭理這老頭,轉過頭也不喝水了,就去忙活,幹瘦老頭把舀子遞給李水山便說道,“記住在這陶館不要怕誰,我給你撐腰。”


    他嘴裏說著,還不忘給了李水山一個表情,他笑了笑,謝了他的好意,把桶中的水挖了一舀給幹瘦老頭,說道:“這水挺好喝。”


    幹瘦老頭喝了一口,點了點頭,“大家叫我老堯,你也便跟他們一樣叫我,但是不要失了理份。”


    聽著老頭說完,就去幫著忙活,等到午時,吃的飯菜又換了樣,比李水山在破洞裏喝的粥鮮美的多,是那剁了頭的鱸魚,還是那燒出鮮味的小雞,都是讓他食欲增加,免得吃的多了,走路幹活都費勁。


    裏頭的大個頭確是不如他人那麽做事勤奮,就愛占一些小便宜。脫下腳上的大鞋就抱著手中,在下麵的石台上磕一下。心裏還有些不服氣的看著新來的小子,話說這其中的一班人馬都是被欺負過來的,瞧見人家那長著粗獷的麵容,一個如水桶一般粗細的臂膀,就能勒死一個人。


    說實話他們都害怕了。


    當他們看見欺負新來的小子,就不會去多管。但是那管事的老堯都發話了,就像是一道死命令,讓他們都鬆了口氣。因為這裏好久沒有出現什麽人命的事。


    有一個死了的,就是因為不去打水,反而抱著自己的泥袋子睡在地上,被活活曬死。可能是脫水了,加上心裏鬱悶。況且也沒啥被人的事,都是自己憋在心裏的。


    “駭人。”


    聽到這句話的大個頭就吃了一塊大雞腿,在嘴裏肆意的咀嚼,看著他讓他知曉自己誰是這地方的老大。


    門口呼喚的聲音很大,像是有什麽重要的貨物來到了。


    “不該這麽說,我況且也算是一個有誌趣的少年,怎麽會屈服在他人手下。”


    但是李水山不敢大聲嚷嚷。


    但是他最不甘心的就是在他人欺壓之下。


    其中三個抱著拳頭的大漢,隻是胸前的肌肉並不如他凶狠,但是畏手畏腳,白白長了這麽凶的樣貌,就是對李水山也極其不友好。就這個與她自己命運相仿的少年,瘦弱的像是竹竿一般,隻是嘴頭上哼聲,經常挨打,還不敢告訴家人,看起來與他有極其相似的方麵。


    “索性就去練練自己的膽量。”


    傍晚時刻,他第一就走了,在村口等著那瘦弱的少年啊幹。


    “啊幹,啊幹。”


    他看到這新來的李水山在遠處呼喚著自己,就對著他搖頭,因為他要回家照看他的母親。


    “你母親怎麽了?”李水山跑了過來,他想說但是沒辦法,說出來也隻能是無用,“沒怎麽,我需要早點回家。”


    “你要不要跟我去喝喝酒?”


    “喝酒?”這是啊幹一直都想嚐試的事情,沒有人肯跟他一起壯膽,就索性放棄了。這次就點頭答應了李水山的要求。


    欣喜之外,帶著李水山回去了破瓦屋的家中,看著窗框半吊,用廢棄的稻草堵住牆上的漏風,看起來房子也有些年份,就瞧見他母親閉著眼躺在床上,眼睛皺縮著,該是阿幹回來的時候卻沒有什麽動靜。


    “來了來了。”


    他母親眼睛睜不開了,被他父親打的,一輩子看不見日月了。可他還能感受到兒子啊幹呼吸的聲音,還有耳朵,聽得到。


    就輕輕的回答,“回來就好,就好。”


    “你伯父像是送來什麽好東西,他對我說放在桌子上,還有讓你有時間去看看那還需要幫忙,需要的話機靈點,忙完就回來,不要給他們添麻煩。”


    李水山輕輕的走動,沒有讓她聽到還有外人到來,靜靜的退出了屋中。聽到幾聲燒鍋做飯的聲響,待到母親吃完。他就鬆了口氣。


    夏季,天很熱,夜晚遲來的夏風給阿幹的心裏帶來涼意,就開口說道,“莫非是有人故意吹風給我涼快,我啊幹等了好久。”


    這大話就像是在故意調侃自己。


    不像大房人家,有穿著麻布的小姑娘,搖著扇子,等著少奶,少爺走進廳堂,還給院子中灑下水,免得塵土起來。


    這時,李水山叫了他,“啊幹,好了嗎?”


    “好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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