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鸞儀密室內有些靜的出奇。卻聽到江火澀澀如砂的沉音響起:“一個本該早早死去的人苟存於世,如今又淪為階下囚徒還會將什麽放在心上……”


    香蘭聽出了仍是沉首的淒慘男子語音中那份孤寂,悲淒。那是一種牽絆過太多後才有的薄涼,厭世。


    “我們都活著。”


    香蘭隻這一句話,江火無力抬首,與香蘭四目對接的刹那,他心中猛地刺痛,就連自己也道不來為什麽!或許他想起了十二年前的那場大火,想起了在焚火中那一聲聲慘絕人寰的嚎啕。


    香蘭凝望那張溝壑縱橫的蒼臉,花白的胡絡,和那張能掩住過往的鬼銑麵具,“既然我們都活著,便應該爭取那份尊嚴,因為我們不止為自己活著,更是替他們活著。”


    江火心中默念最後一句,“替他們活著……替他們活著……”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少有的銳光。


    不多時香蘭端起自己親手熬製的一碗豆羹,執一湯匙,“先吃些東西吧,待會我為你塗藥藥,你的手臂已經開始化膿腐爛,若是再耽擱就真的成了廢臂!”


    香蘭動作輕柔,謹細的動作將一勺豆羹送到嘴邊。豆羹入口香甜無比,但江火更多的注意力卻不在此,他注視香蘭每個動作,心中暗道:“怎會如此神似,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十二年前她早已葬身那場大火,絕對不可能!”


    江火更多認為可能是自己太多想念,才會對麵前這個女子產生如此感覺,立即將這個荒誕的猜測甩出體外。


    不多時,一碗豆羹全部下肚,江火感覺舒坦不少。香蘭又將自己帶來的膏藥小心翼翼塗抹在江火僅有的一臂。這殘廢的一臂似是已經脫離的江火神經的控製,膿水糜肉,鮮血淋漓卻感受不到一絲痛感。


    經過小半個時辰的塗抹膏藥,香汗淋漓的香蘭終於將這不忍直視的潰爛手臂包紮起來,進行收尾工作。


    江火這才開口詢問,“這位姑娘,與我一同被帶入鳳鸞儀的那名斷雲閣小弟子如今何在,是否安好?”


    “你就放心吧,他是斷雲閣弟子,師父師姐們待他很好,倒是你。師父方才從斷雲閣回來,我在門外偷聽到說你是魔宗妖人,過兩日要將你和那名弟子一同押望斷雲閣,說是用你換回被天漠少主擄走的那位姑娘!”


    香蘭憂心又道:“如今鳳鸞儀的師姐都如此待你,到了斷雲閣又豈會好過。”


    江火聽完怒氣衝衝,毫無畏色,“當日少主令我將阿滿帶回天漠,不料被往生寺高人阻住去路,如今沒能完成少主交代的任務,有辱使命!即便一死,我也絕不會用自己換取那位姑娘!”


    ……


    月影沉寂,巫山紫峰一間偏殿後院內


    北銘軒挽起袖子蹲在木盆前賣力搓洗著衣物。伸手揩了滿頭的汗水,大喘一口,口中碎碎念道:“可得洗幹淨咯,不然穿著都隔應!”


    北銘軒側首嬉笑望向嬌坐石階上的阿影,笑道:“影姐,我洗的衣物可幹淨了,你要不要脫下來,我給你揉把揉把。”


    阿影靜坐石階上,呆滯的目光默默注視北銘軒,微微搖頭。


    院外腳步聲匆匆而來。夏耀見北銘軒洗的賣力,調侃道:“吆!少主,您洗衣服呢!正好我哪裏還有幾件髒衣,您順捎給我也洗了吧!”


    北銘軒嗔了夏耀一眼,“待會再說!”


    北銘軒問道:“這會兒了,你來不會是隻為看我洗衣服吧,有什麽事,趕緊說!”


    夏耀做出一副驚醒的表情,“嗬,差點把正是給忘了!”


    “方才,山下一名侍衛得到一份神秘來信,信上所言,我們苦尋多日的江老三和阿滿被扣在鳳鸞儀,明日便會由鳳鳴師太親自押送前往斷雲閣!”夏耀一邊掏出書信遞了過去,一邊說道。


    北銘軒連忙將濕手在腰幫子上一抹,接過書信。


    原本靜坐的阿影已經疾步走了過來,臉上沒有絲毫急慌之色,那雙眼卻十分認真盯著二人。想來是聽到阿滿的消息,才會如此。


    北銘軒閱覽一遍書信,眉聚一堆,微怒道:“信上說斷雲閣企圖用老江性命要挾換回影姐,真是夠卑鄙!”


    夏耀淡然說道:“以我看這鳳鸞儀怕是出了內鬼,竟然連明日鳳鳴師太行進的路線都說的一清二楚。雖然不知道這個內鬼為何要幫我們,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你說呢,軒軒?”


    北銘軒聽的連連點頭,笑視阿影,平和道:“既然有人給我們透露了這個消息,那我們就好好策劃一下,明日如何劫住這位鳳鳴師太。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老江和阿滿落入斷雲閣!”


    楓葉林位於中原部一條及奇狹長的穀澗內,亦是鳳鸞儀前往斷雲閣的一條必經之路。楓葉林內楓林成海,古鬆做伴,微風稍過,無數似火楓葉肆意飛揚,曼妙如蝶,當有“小楓一夜偷天酒,卻倩孤鬆掩醉容”的意境!


    這日,沉寂的穀澗楓葉林內,緩緩行來約莫十多名玄門女弟子。


    這些女弟子多身著水藍長衫,束髻劍眉,手執長劍,很是精練,皆是鳳鸞儀女弟子!竹清、紅蓮和尤為顯眼的黃衣香蘭亦在其中。


    滿臉疲倦的江火手腳鐐銬在阿滿的攙扶下簇擁在十多名女弟子中央。


    這行人中為首的鳳鳴師太墨藍道袍,手執拂塵,健步而行,麵色不苟。


    突然,鳳鳴師太目露異色,麵色更加凝重,似是察覺到什麽。她抬手示意眾弟子停步。


    不多時,約有近百名紫衣人自林中躥出,將鳳鳴師太及奇門下弟子圍的水泄不通!


    這群紫衣人個個身法矯捷,腰配彎刀,冷麵如霜且目露凶光!


    這群女弟子見突來的近百紫衣人,皆是慌忙拔劍禦之,將江火,阿滿二人圍的更緊。


    鳳鳴師太見來人甚多,氣勢浩蕩,似是早已知曉自己要由此經過,蓄謀已久,便毫不畏懼抬聲怒道:“此行前往斷雲閣甚為機密,除去斷雲閣幾位長老和我門下高徒,從未向任何人提起,怎會泄露出去!”


    鳳鳴師太作怒之時,七道人影自天而降!


    “大哥,少主!”見來人是七煞中餘下幾位兄弟,少主和那位斷雲閣姑娘,江火身形猛地一震,喊了出來。


    阿滿見北銘軒,阿影自天而下,激動非常,一邊喜望江火一邊衝著來人興奮喊道:“姐姐,軒哥哥!”


    “鳳鳴師太,如今擄了我們天漠的人這麽著急是要去哪裏呀?”北銘軒輕蔑望向鳳鳴師太,悠然問道。


    “原來是天漠的二貨少主,我此行甚為機密,你們又是如何得到消息,在此設伏圍劫?”


    夏耀走上前來並肩北銘軒,平淡回道:“不滿師太,昨夜我得一封神秘來信說是老江和阿滿被鳳鸞儀擄了去,今日便要送往斷雲閣。”續而語氣低沉含怒道:“既然今日被天漠攔截下來,還望師太識相些,乖乖將江老三和阿滿放了,否則……就別怪我等不客氣了!”


    鳳鳴師太掃視身前七人,除去平靜若水的斷雲閣女弟子阿影,七煞眾人個個目露寒光,劍拔弩張,隻待一聲令下,還有將一眾弟子團團包圍的近百紫衣人,更是虎視眈眈,若是真的鬥起來,鳳鸞儀必然占不到半點便宜。


    鳳鸞儀如今也算有頭有臉的門派,真如夏耀所言,將江火阿滿白白送給天漠,首先麵子上掛不住,其次也不好跟斷雲閣交代。


    經過短暫的思索,鳳鳴師太厲聲嗔怒道:“我鳳鸞儀在玄門也算是名列前數的大派,天漠縱容厲害,可要鳳鸞儀將玄門弟子和這妖人拱手相讓,癡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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