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裏,他取出一隻瓷瓶,凝視數息,而後打開,倒出一枚黑色蠟丸在掌心,將瓷瓶重新收起。


    撕開蠟衣,王清源就看到了一枚純青如琉璃,晶瑩如玉的丹丸,一股濃鬱的藥香散溢出來,隻是吸一口氣,他就感到渾身氣血蓬勃,五髒跳動,生出一種迫切的渴望感。


    開天丹!


    這是玄天道築基的聖藥,整個外院一個月也分不了幾枚,若是流落進九州中,定然會引動不少修行中人出手爭奪,尤其是那些尚未築基的,一枚築基丹,幾乎就等同於衝關時的一條命。


    “開天丹?”


    紫薇殿前,那少年靜欲喃喃道,目光流轉,似乎想到了什麽。


    而這時,王清源已經服下一枚開天丹,開始練功。


    呼!


    隻是一個起手式,數丈的雪花被卷起,王清源震拳,手臂舒展,開始在漫天風雪中穿行,他氣血噴湧,足足衝起數丈高,背後空氣扭曲,陰陽二氣綻放,演繹兩儀造化。


    ……


    玄天道山腳。


    解劍石旁的亭子裏,兩名值守的年輕道士圍著燒得通紅的火盆取暖,昏昏欲睡,忽然精神一震,隻見遠方風雪中,一行十餘人身影朦朧,披著蓑衣,漸漸臨近。


    這些人的腳程極快,剛剛還在數十丈外,不過十餘息,就到了近前。


    “空明派吳彥生,應千年之約,攜門下弟子前來拜山,請兩位師侄通傳。”


    鐺!


    有鍾聲響起,悠悠而鳴,須臾間傳遍整個玄天道山。


    紫薇宮裏。


    少年靜欲露出詫異之色,臘月將近,怎麽東王鍾響了,這是說明玄天道有客到訪,且不是一般的來曆,據他所知,玄天道定製,就是尋常二階門派,都不可能敲響東王鍾,至少也是一階門派或世家。


    白霧如霜。


    王清源這一趟拳架子足足打了近一個時辰,他渾身氣血沸騰,氣血循著一種玄奧的軌跡滲入內腑五髒,溝通心、肺、肝、脾、腎五行輪轉,他的體內,似乎出現了五口燃燒的火爐,爐蓋合攏,時而有絲絲縷縷的莫名氣機透出,就令得王清源渾身大震,刹那間,仿佛自己的拳頭可以打穿天宇,吞納風雲。


    直到鍾聲起,王清源方才止住身形,這一枚開天丹的藥力醇厚,綿綿不絕,雖然已經過去一個時辰,卻才消耗了小半。


    他看向玄天道山腳的方向,來到玄天道山一個多月,他也明白,這是東王鍾的鍾聲,玄天道有貴客到了。


    突兀的,他精神力如遭雷擊,縮回祖竅,仿佛有一座活火山突然間降臨下來,他心神一震,驀地轉身,就看到宮門前,一個中年道人負手而立,身著湛藍道袍,幾縷黑發垂髫,麵如冠玉,平靜地注視著他。


    “孤身摸索,練到這一步也難得了。”


    中年道人開口,王清源深吸一口氣,就躬身一拜,行禮道:“王清源見過護法。”


    “師兄!”


    紫薇殿前,那少年靜欲卻是色變,他捏緊了拳頭,咬著牙,一點沒有親近之意,反而充滿了抵製。


    點評完王清源,中年道人的目光就落到了紫薇殿前,蹙眉道:“小師弟,你太放肆了,我玄天道雖三絕為尊,但這紫薇峰的四方帝刀之北傳承下來,也不是什麽人都能練的,神通功法到了這個地步已經通靈,能夠自行擇主,況且凝聚紫薇帝星所需要的心境也與你不符,不適合你的終究不行,小師弟你天資悟性都上佳,若是潛心練劍,未來未必不能得到我太阿峰《大阿無量劍》的傳承,這樣一門頂尖近乎絕頂的劍法,還不能夠滿足你的追求嗎?”


    少年靜欲很幹脆地搖頭,道:“劍道如何我不管,我獨愛刀,師兄你不必再勸。”


    “荒謬!”中年道人的臉色也沉下來,“小師弟你初涉道途,能知道什麽是選擇,這修行之路,重在築基,一步錯了,步步都會慢人一步,你若修劍道,我玄天道這麽多劍道高手,峰主更是一代真人,頂尖元神的劍道大師,九州巨擎,這樣指點你修行,必將一日千裏。


    當然,這並非是不尊重小師弟你的選擇,但你太稚嫩了,你又看到過天下九州多少人的修行路,很多年輕人都如你現在這般,迷失方向,獨尊自我,認為自己可以越前人,開辟出一番天地,聽不進去長輩的話,一意孤行,可最後呢?幾乎九成九以上,一生連築基關都難過,即便築基了,也是高不成,低不就,屈居於一縣一鎮之隅,平凡終老。”


    少年臉色變幻不定,但數息後就目光堅定,看向中年道人,凝聲道:“師兄我心意已定。”


    嗯?


    到此時,王清源也隱約洞悉了一些虛實,卻沒有想到,此時此刻,這少年還能有這樣的心誌,不動不搖,他頓時高看一眼。


    “那小師弟,奉峰主之命,得罪了。”


    中年道人再開口,少年就神色大變,下一刻,王清源瞳孔猛地收縮,紫薇宮前和紫薇殿前,居然同時出現了兩個中年道人。


    沒有半點征兆,以王清源的眼力,也沒能看出絲毫虛實,但是那少年就軟綿綿地倒下,被那中年道人扶住了肩膀。


    緊接著,中年道人就不動了,半息後,那宮門前的身影最先變淡,成為虛無,再過半息,紫薇殿前的兩人也如夢幻泡影,漸漸淡去。


    “好快的身法!”


    幾乎是一字一頓道,王清源倒吸一口涼氣,這種度太快了,連軌跡都捕捉不到,而能成為一峰之護法,多半都擁有著混元空冥境的修為。


    “混元空冥境,好可怕的力量。”


    王清源暗道,他目光凝重,剛剛隻是降臨,就將他外放的精神力逼迫回去,沒有氣機外放,也沒有刻意釋放力量,隻是那內斂的力量波動,就幾乎讓他承受不住。


    路,還很長。


    王清源平複下心緒,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借助開天丹的丹力,盡快完成《玄天功》第八層的修行。


    ……


    用過晚膳,王清源一路來到雲卷峰外院,至藏經樓中閱讀道家經典,各種劄記。


    精神力孕育,他的記憶也大增,甚至可以運轉精神力,將諸多文字烙印,攝入腦海深處,這樣一來,他走馬觀花,一本一本地翻動著,讓一些同樣身在藏經樓的外院弟子忍不住搖頭,這樣輕慢經典,囫圇吞棗,能夠明白幾分道理,得到幾分體悟?


    天門峰。


    玄天道碩果僅存的幾脈之一,這一晚燈火通明,長明燈火照亮了整座山峰。


    雜役道人不斷上山下山,各種珍饈瓜果,精致素菜傳送上去,還有新縫製的蠶絲棉被,筆墨紙硯,甚至打磨得鋥亮的青銅燈盞,也不斷運送上山。


    天門閣。


    天門峰主殿,傳聞九千年前,一代神府真人餘文樂於此夜觀星象,得見大道之門,並於峰頂手書天門二字,自此得名。


    天門閣中。


    “看清虛師侄華光內斂,鋒芒蘊目,看來天門劍法又有精進,這天人榜上神門劍子的排名,看來大比之後,要再往上挪一挪了。”


    吳彥生眸子溫潤,他伸手捋短須,穿一身青衣長衫,端坐於上客位。


    “吳師叔謬讚了,清虛小小手段何足掛齒,倒是吳師叔的四象八荒劍,傳聞月前於東海之濱,斬了那妖將鯨雲,妖魔榜上又一孽障授,天下九州轟動,名傳四方,才是我人族的大功績。”


    隻見天門閣內最上,坐著的不是天門峰峰主,也不是其他護法或長老,而是一個看上去二十來歲,純白鑲金道袍的青年,他豐神如玉,氣質出塵,哪怕是端坐著,雙腿上也橫著一口連鞘的四尺長劍,劍柄純白,若天上雲氣,細膩處堪比羊脂美玉。


    沒有人質疑,哪怕是一些陪坐的天門峰執事、護法等,也都麵帶微笑,這是他們天門峰唯一的掌峰弟子,更是峰主親傳的關門弟子,位比長老,也是他們玄天道而今年輕一輩入得九州天人榜的年輕高手,天下九州名傳,有著神門劍子之名的玄天道清虛道人。


    “清虛師侄客氣,可惜你師父天劍真人坐關,真人功力通玄,吳某倒是想要多多請益。”吳彥生頷,嘴角泛起一抹微笑,顯然剛剛一番話十分受用。


    上,清虛笑道:“吳師叔的話,等師父出關,師侄一定帶到,此時峰上客房皆已安排妥帖,師叔和諸位空明派師弟師妹這幾日可以先行玩賞,我玄天道景致雖不及空明派奇絕,卻也別有一番風致,等到臘八過後,再請諸位觀我玄天道外院門派大比。”


    “讓清虛師侄費心,”吳彥生點頭,略一沉吟,開口道,“此番前來玄天道,卻還有一樁要事。”


    來者不善!


    天門閣中,一些執事護法聞言頓時皺眉,這吳彥生似乎別有來意。


    清虛露出幾分鄭重之色,道:“吳師叔但講無妨,我等道門同氣連枝,若是涉及我玄天道,自當嚴以律己,不失公允。”


    “玄天道應天濟世,吳某素來景仰,清虛師侄頗得玄天道真髓,既如此,吳某就直言不諱了,”吳彥生沉聲道,“這一樁要事,卻是涉及貴派曾經斷絕的紫薇峰一脈。”


    紫薇峰一脈!


    天門閣中,一些執事與護法相視一眼,就露出沉吟之色。


    玄天道九峰,當年十二脈頂尖元神,萬年前璀璨了一個時代,在那個妖魔最猖獗的年代,大周帝朝牽頭,道門佛門上陣,天下九州道君齊出,終於擊潰了一眾妖聖魔尊,將其打入虛空,落入無盡時空的亂流中。


    轉眼間,千百年過去,當年十二脈零零落落,除去那些安置外院弟子的小峰,隻剩下如今九峰尚且維持傳承。


    所以,在得知紫薇峰傳承出世,被三個尚未築基的小輩得到,除了無奈之外,在座的一眾執事護法更多的則是唏噓,感歎時光流轉,歲月刀劍無情,五百年前,紫薇峰一脈巔峰盛世,也曾壓得妖族諸王不敢抬頭,沒想到五百年過去,群星澗裏隻剩一片殘垣斷壁。


    “不知吳師叔說的是何事。”清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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