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警察局出來,夏曉雨依然覺得脊背發冷,明明夜晚是剛剛合適的溫度,可她此刻卻出滿了汗。舉目四顧,周圍沒有一個電話亭,可她,等不了了,她現在必須立刻給那個人打電話。


    “帶手機了嗎?”她問旁邊的宋良宵,語氣夾雜著隱忍的哭聲,聽得讓人心裏發酸,饒是平時再堅強的人,遇到這種彪形大漢的綁架犯,也會展露出人性最原始的脆弱。


    “帶了。”


    宋良宵從褲兜裏把手機掏出來遞給她。她立即接過,伸出白皙如蔥削般的手指撥出那幾個埋藏在心底的數字。沒幾秒,電話就接通了。對方不確定這個陌生號碼是誰打過來的,所以先開口。


    “你好,哪位?”


    “瀟寒,是我,曉雨。”


    “曉雨,我給你寫了那麽多封信,你終於肯給我打電話了!”對方顯然很激動。


    “我隻是……平時學習比較忙,對不起啊。”


    她其實是怕他的家人發現他繼續和孤兒院的朋友聯係,所以才不敢去打擾他。


    她清楚地記得,瀟寒從孤兒院離開的那天,他的母親,那個打扮華麗的貴婦,站在十幾輛價值不菲的豪車前,說了這樣一番話,字裏行間都透露著對她這個無根無依之人的警告與蔑視。


    “我給你找了一對想要領養孩子的夫婦,雖然他們家境不是特別優渥,可足夠你這輩子衣食無憂了,這也是感謝瀟寒在孤兒院期間,你對他的陪伴和幫助,從今以後,我希望你不要再和瀟寒有任何聯係了,你明白嗎?”


    自此,她便決定和孟瀟寒斬斷來往,就算他們曾經在孤兒院親密無間,形影不離,彼此慰藉,許諾要做一輩子的親人,可他有了家,有了庇護之所,他看起來還像是某個商業帝國的繼承人,她沒有去打聽過他的消息,因為,他們不再屬於一個世界的人,她習慣了身邊人的離去,練就了百毒不侵的本事,她相信,時間可以舔舐一切傷口,左不過,從此相逢,是路人。


    “沒事,傻瓜,和我說什麽對不起,對了,我問你一件事,最近顧念執有沒有去找你麻煩?”


    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夏曉雨可以想象到此刻電話那頭的人眼睛裏一定注滿了繁星,因為瀟寒從來都是如此,樂觀、陽光,從不會為了生活中所有的坎坷而丟掉嘴角的笑。


    她抓住手機的食指微微彎了彎,清麗的眸子裏閃過疑惑的流光,“顧念執,是誰?”


    難不成是他們口中的“先生”?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帶著迷茫,此時的她無論如何也預料不到,這個名字會成為她往後餘生的噩夢。


    “別管他是誰,告訴我,最近在學校還過得安穩嗎?”


    她沒回答他,反問道,“瀟寒,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別管我,我很好,你隻要告訴我,最近有沒有人找你麻煩?”


    “有,不過問題不大,都解決了,你不要擔心。”


    “好,我知道了,答應我,保護好自己。”


    “嗯,再見。”


    “再見。”


    這場通話以後,也許是孟瀟寒做了什麽,再也沒有人來找夏曉雨的麻煩,她還是像以前一樣定期收到孟瀟寒的來信,卻沒聽見過他的聲音。


    她把手機還給宋良宵,一路上沒再說一句話,四周一片寂靜,叫人的心也變得空曠荒蕪起來,夏曉雨垂目沉思,原來,中午的人和晚上這一波人都與孟瀟寒有關,可他不肯說,也不肯嚴明自己的處境,她能夠做些什麽呢?


    心裏的波瀾一時難平,眼看著到了家門口,她勉強咧嘴擠出個笑來,“今天謝謝你,我已經到家,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清冽的涼風吹動她柔軟的長發,飄蕩至宋良宵的胸前,莫名為她增添了一抹蕭索和孤寂,宋良宵眉梢微動,忍不住想伸手抱抱她,這麽想著,他也這麽做了。


    可沒有長時間的相擁,隻是短暫的撫慰。


    他拍了拍她的背,手指滑過他白天給她的校服,聲音溫軟,不同於青澀少年的浪漫與熱烈,不虛浮,不張揚,卻令人踏實而安心。


    “別害怕,你不會有事的。”


    “嗯,我知道。”


    夏曉雨看著那雙眸子,清澈柔和,流淌著淡淡的暖意,宛若傾瀉的月光,她莫名覺得很安心。


    宋良宵緊抿著的薄唇有了一抹弧度,衝她揮手,“那我先走了,明天見。”


    “嗯。”


    夏曉雨點了點頭,注視著他離開,看著他偉岸的背影,回想起他擋在她身前的樣子,她不禁紅了眼眶。


    宋良宵,真的,謝謝你。千言萬語也道不盡我對你的感激。


    鬥轉星移,黎明破曉,次日一早,方糖進了教室之後,風風火火把書包塞進抽屜裏,跑去問薑漓歌,“薑薑,怎麽回事啊,校門口為什麽突然多了那麽多巡邏的警察?”


    “額……你看那裏。”薑漓歌擰開杯蓋,吹了口滾燙的熱水,指了指大熊的臉。方糖頓時被嚇了一跳,“我的天呐,他是被人打了嗎?”


    “是,是吧,他昨天遇到了搶錢的,他身無分文,所以就被打了一頓。”薑漓歌的表情被一層氤氳的水汽籠罩,心裏默哀,大熊,不要怪我拿你當擋箭牌,畢竟昨天晚上那麽多人裏麵,就你一個受了傷,掛了彩。


    “啊?現在的搶匪都這麽猖獗嗎?竟然搶到了高中生頭上,怪不得外麵那麽多巡邏的,不過大熊也真夠倒黴的,那麽多走讀生,就他中彩票了,這是走了什麽狗屎運。”


    “是啊,所以你最近不要去招惹他,他心裏很不爽。”


    “理解理解。”方糖頗為善解人意地說道。


    第一節課,數學老師拿著粉筆刷刷刷在黑板上寫著解題步驟,薑漓歌看了一會兒就不由自主犯困了。


    昨晚宋晚橋背她回家後,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到深夜都沒有睡著,感覺渾身都是宋晚橋的氣息。


    她胡思亂想,覺得宋晚橋的背好寬闊有力,肉不多卻不硌得慌,趴在上麵很舒服,還散發著屬於男生特有的味道,她聞不出是果香,是木香,還是皂香,隻知道是一種清新好聞的味道。


    還有,他臨走衝她笑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心仿佛都要融化了。


    想了大半夜,她得出一個結論:自己有一點喜歡宋晚橋了。


    揣著這個邪惡的念頭,她今天從早上到現在,一眼都不敢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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