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他們果然沒來得及回市區,王八賢一早就在當地溫泉酒店定下了房間,他是古玩行裏第一會享受的,自然不肯大晚上的坐車趕路,談成一筆大生意後去泡個溫泉,再找幾個漂亮乖巧的小美人,搖色子玩飛行棋,生活快活似神仙。


    孔信被他一忽悠,果斷下榻同一家酒店。


    窮鄉僻壤沒什麽娛樂活動,三人吃完私房菜後就回酒店去泡溫泉,王八賢四仰八叉地靠在池子中,周圍水霧繚繞,聲音仙氣飄渺,“聽說,你去汝州了?有啥收獲來跟哥哥共享一下。”


    “你指哪方麵?”孔信閉著眼睛不動聲色。


    “還能哪方麵?操,你去找心髒病專家那事兒跟我有一毛錢關係嗎?我缺心眼兒啊,沒事兒去關心溫知君?他可是我情敵!”王八賢罵一句娘,撈起杯子喝口米酒,“我隻關心你去古將台,看到柴窯了沒有。”


    “廢話,你自己不會動腦子想想?”孔信不耐煩。


    “嘿,你可別跟我藏私,”王八賢連腦袋都仰到水底去了,隻露出一張嘴和倆鼻孔,撅著嘴說,“我跟你講,柴窯這玩意兒是絕對存在的。”


    孔信睜開眼睛,“為什麽這麽肯定?”


    王八賢謹慎地掃一眼在旁邊閉目養神的羅子庚,孔信壓低聲音,“自己人,嘴嚴心細,不礙事。”


    “嗯,”王八賢靠過來,熱乎乎的胳膊攬住孔信的膀子,孔信一米八的大個子,愣是讓他攬出了小鳥依人的感覺,不禁怒了,“王八蛋你他媽有事說事,別動手動腳……”


    羅子庚倏地睜開眼睛,扭頭看向他們。


    王八賢也怒了,“孔大蘿卜你他媽叫個毛啊,尿尿和泥的交情了,給哥摟一下會死?”


    “你到底還說不說?”


    “說說說,我當然說,”王八賢挫敗地放開他,端酒杯和他碰一下,頗有些回憶往昔的微眯著眼睛,“為什麽說柴窯存在呢,是因為有人真見過,還不是別人,就是我家那已經駕鶴西遊了的老爺子。”


    孔信抿著米酒,不置可否地聽著,他們倆的成長史是一部騙與被騙的血淚史,二十六年的血淚讓孔信早就把眼前這人貼上了黑名單:滿嘴大話、假話、廢話,就他娘的沒有實話!


    “你這什麽表情?”王八賢瞪眼,“不相信?”


    孔信麵無表情,“不相信。”


    王老爺子五十年前就是赫赫有名的掮客,雖然一生未娶,花甲之年才過繼了王八賢,但這不影響他在古玩行裏叱吒風雲。


    不過,如果說王八賢說話孔信當他是放屁,那麽王老爺子說話就連屁都不是,那是個比王八賢還要水大的坑貨。


    “乖乖你太多疑了,”王八賢哼哼一句,繼續道,“老頭子當年快斷氣了才告訴我這事兒,他年輕的時候,在景德鎮見過真柴窯,果真是青如天、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


    孔信動容,“景德鎮?”


    “對,”王八賢語氣裏帶上三分向往,“早年傳聞,說景德鎮有個大收藏家,康無邪,仿得一手好官窯,那柴窯就在他手裏。”


    “康無邪?”孔信突然提高聲音,“康仿?”


    王八賢挑起眼睛,“你看不起做仿品的?”


    孔信沒有應聲,他們古玩行就是個杯洗交加的茶幾,每天都有人打眼有人撿漏,最怕的,就是遇到仿品。


    但你偏偏怪不得那些燒製仿品的罪魁禍首,人家燒得是仿古藝術品,甚至還有國家頒布的“民間手工藝人”的證書。


    說實話這也不無道理,陶瓷燒造是世代流傳下來的珍貴手藝,你自己眼力不行還真不能怪人家燒得逼真。


    “沒有看不起,”孔信淡淡道,“古今閣也有一些仿古工藝品在賣,隻是你說康無邪手中有柴窯,這裏的可信度就要打個折扣了,誰不知道他是官窯王,仿得幾能亂真。”


    “就算他能亂真,那也隻能騙騙那些燒包,還能騙過我家老頭子?能騙過你爺爺?”


    孔信一愣,“我爺爺?”


    王八賢得意道,“告訴你吧,鑒賞柴窯那天,我家老頭子,你爺爺,孟七爺,潘小九,包括現在還活著的阿十公,‘博古十少’可有半數都在場,他康無邪手藝再牛逼,能騙得過那一雙雙火眼金睛?”


    孔信不禁動容,好眼力都是在真金白銀中洗練出來的,他爺爺那一輩人手上走過多少古董後人根本無法想象,那種一眼定真假的本事後人也無法複製,既然能入他們的眼,恐怕這柴窯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


    “聽說康無邪和夫人感情特別好,倆人生了一個足球隊,現在也不知道這柴窯在誰的手中,連我都打聽不出來,”王八賢若有所思,“哎,你說會不會是康老爺子給帶到墳裏去了?”


    “那沒個準,”孔信隨口道,雖然現在不講究厚葬,但是如果那東西真的特別喜歡,用來陪葬也不是不可能,聽說當年京城著名的玩蟲大師李侗華死後就用了他最愛的萬禮張蟋蟀盆來盛骨殖。


    王八賢一下子來勁了,“哎哎,你說我是不是該找幾個人去刨刨老康家的祖墳?哎喲那可真有點難為情,說不定康無邪和他夫人都躺在裏頭呢?不過我估摸著那柴窯瓷器應該不大,放兩個人的骨灰八成得有點兒擠……”


    “滾你的,”孔信一腳把他踹到水裏,“缺八輩子大德了吧!”


    泡完溫泉回到房間,羅子庚問孔信,“八賢王說的話有幾分可信?”


    孔信蹲在電視前找碟片,“今天說的這些……五五分吧,柴窯確實有存世的可能,但他說在康無邪的手中,這就太他媽扯了。”


    羅子庚點頭,誰不知道康無邪是官窯王,專做仿品的,如果他收藏著柴窯,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孔信轉過身來,羅子庚抬眼,倏地心跳漏了一拍,眼前之人浴袍寬鬆,露出漂亮結實的胸肌,泡完溫泉的膚色紅潤、眉眼含春……讓他不禁渾身熱了起來。


    “傻看什麽?”孔信浴袍下擺一晃,大咧咧坐在床上,兩條性感長腿隨意交疊,拿著遙控器按了幾下,“不早了,趕緊回你房間睡覺去,明早還有好戲呢。”


    羅子庚盯著他的長腿,木然應了一聲,人沒有動。


    孔信起疑,歪頭看過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抬腳去踹他,“傻小子,看個毛啊?沒見過哥這麽強壯的男人?”


    羅子庚被他踹得踉蹌一步,跌坐在沙發上,正好看到浴袍下一閃而過的熱辣風光,頓時炸毛,“你……你沒穿內褲!”


    “老子愛穿不穿,關你鳥事?”孔信不爽了,他是個花心大蘿卜沒錯,但他是個有原則的花心大蘿卜,羅子庚長得再誘人,兩人的關係也不適合往床上發展,這是原則問題,所以一心和他劃清界限,沒有絲毫越界行為,他自認為已經夠正人君子了,這混小子傻叫個毛毛!


    羅子庚尷尬,“我……”


    “滾回去睡覺!”孔信拿遙控器扔他,“你小子今天有夠奇怪了。”


    “我滾我滾,你別摔人家酒店的東西……”羅子庚忙不迭退出了他的房間,他也覺得自己夠奇怪,這個年長的男人好像有魔力一般,一舉一動都讓他想入非非。


    在他門外站了十幾分鍾,勉強清醒了些,羅子庚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總是忍不住去想孔信,英挺的雙眉、漂亮的胸肌、性感修長的雙腿……


    半夜,羅子庚挫敗地從被窩中爬出來,腿間一片濡濕,在浴室洗內褲時突然就崩潰了:操啊,我這是怎麽了???


    爬回床上的時候聽到隔壁傳來了聲響,酒店的房間不隔音,特別是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候,那若有若無的叫聲便顯得分外刺耳。


    羅子庚猛地坐起來,豎起耳朵聽了兩聲,抄起被子捂住腦袋。


    ――他要瘋了!他就要瘋了!!!


    隔壁折騰到了淩晨兩點多,羅子庚聽見那邊房門哢噠一聲,披著睡袍打開房門一條縫,正好看到一個纖細的少年扶著腰走遠,眼神倏地深沉起來,目送少年消失在走廊盡頭,他緩緩走出房間,看向孔信緊閉的房門,狠狠抿住嘴唇。


    一夜無事。


    第二天早上,羅子庚天剛亮就起來了,去樓下轉一圈,得知王八賢已經離開,買了早飯帶回房間,正好看到孔信拿著手機站在房間門口。


    “哎,我正找你,”孔信笑得像隻偷腥的老貓,“好戲來了。”


    “什麽?”


    孔信將他拉進房間,接過他手裏的袋子,拿出豆漿插好吸管,邊喝邊道,“潘南華親自打電話約我。”


    羅子庚倏地抬頭,“他要幹什麽?”


    “別這麽敏感,放鬆點,”孔信一手豆漿一手包子,吃得一臉滿足,口齒不清道,“昨天咱們撿了他的大漏,老狐狸肉疼呢。”


    “你說那個修內司琮式瓶?”羅子庚反應過來,沉聲,“他想吃咱們的貨?”


    孔信冷哼,“那得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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