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間裏吃了早飯,羅子庚正在收拾桌子,孔信揪著衣角將人拽過來,手指靈活地整理他的衣領,“傻小子,出門在外,形象很重要。”


    兩人身高差不了多少,羅子庚一低頭,就能看到孔信瑩潤的嘴唇,溫熱的呼吸撲在臉上,親昵得令人肝顫,他突然心尖一抖,猛地將孔信推了出去。


    “臥槽!”孔信被他推得一個踉蹌,驚奇地咋舌,“你小子吃錯藥了?”


    “我……”羅子庚尷尬不已,喘著粗氣看向他,目光撞進他清澈的眼眸,心跳倏地漏了一拍,他突然一轉身,往門外走,“我大概真是吃錯藥了!”


    疾奔回房間,猛地將門摔上,羅子庚倚在房門上大口喘息,方才的那一刹間他竟然想吻孔信,想將那個男人按在懷裏,死死吻住那張善辯的嘴……


    要瘋了!


    真是要瘋了!


    灌下三大杯涼開水,羅子庚整理好表情慢吞吞走回隔壁房間,抬眼看到孔信果然是一臉看神經病的表情,借口便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他好像沒辦法對孔信撒謊。


    “孔哥……”羅子庚猶豫著叫了一聲,“我剛才……”


    話音未落,房門突然被敲響,孔信站起來,拍拍羅子庚的肩膀,低聲道,“角落裏坐著去,別他媽胡思亂想。”


    說完去開了門,羅子庚汗涔涔地一眼看去,倏地神經繃緊――潘南華帶著秘書站在門外。


    “潘總,”孔信冷淡道,“進來吧。”


    潘南華進來,他是個氣質儒雅的老收藏家,中式布衫,兩鬢斑白,進門就含笑握住了孔信的手,“叫什麽潘總,世侄,家父與令祖是故交,我們不該這麽疏遠。”


    孔信從善如流,“潘叔,坐下說話,”說著指向羅子庚,“這是羅家大少,想必潘叔不會陌生。”


    “是,是,”潘南華眼眸籠上一層憐憫,悲戚地長歎,“看到子庚,我就想到和你父親一起賞玩古瓷的日子……好像還在昨天,唉……這人啊……怎麽就這麽脆弱呢……”


    羅子庚臉色不虞,和潘南華一握手就鬆開,站到了孔信身後,沒有再說什麽。


    孔信開門見山,“潘叔,我電話裏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這件琮式瓶我還沒有玩夠,暫時不打算出手。”


    潘南華不以為意,笑道,“你先別急著拒絕我,昨天是我手下的人眼力不夠,沒認出那個雍正官窯的殘品竟然值古今閣出四百萬,今天我來……隻是想借來賞玩賞玩。”


    孔信一笑,“子庚,拿出來請潘叔掌眼。”


    羅子庚頓了一下,有些不情願,但沒有忤逆孔信的意思,去保險櫃中取出琮式瓶,捧到了眾人麵前。


    潘南華連忙帶上老花鏡,顫巍巍地湊到琮式瓶邊,用顯微鏡細細觀察,指腹摸著細膩的釉子,喃喃自語,“這樣的釉色……氣泡……果然是不可多得的精品……”


    孔信笑問,“潘叔還覺得這是雍正官窯?”


    “……不好說,”潘南華皺眉,仔細查看了琮式瓶的裏裏外外,才緩緩摘下老花鏡,看向孔信,“這確實是南宋修內司,世侄,怎樣才願意出手?”


    孔信臉色冷下來,“潘叔,我說過了,還沒有玩夠。”


    潘南華沉默片刻,對秘書道,“小李,讓孔大少看看我們的誠意吧。”


    “是,”秘書利落地將保險箱打開,請出黑色錦緞上一尊白潤瑩澤的羊脂壽星,精雕細琢,紋飾清晰,繁而不亂,包漿醇厚,一看便知是宮廷舊藏乾隆工。


    羅子庚沉聲問,“潘總這是什麽意思?”


    潘南華擦擦眼睛,“這尊白玉壽星我收藏了十幾年,前段時間轉給一位朋友,如今聽說世侄在尋白玉壽星,所以特意從朋友那裏要回來,世侄若是有興趣,就帶回去賞玩吧。”


    孔信盯著保險箱中的羊脂壽星,冷笑一聲,“潘叔打得一手好算盤,知道我急求白玉,就巴巴地送過來,隻是玉器現在是什麽價,瓷器現在又是什麽價,潘叔叔可別算岔了。”


    “算不岔,”潘南華哈哈一笑,示意秘書送上支票,“世侄,下周可就是老夫人的八十大壽了,唉,時間過得真是快啊,我這一閉上眼睛,還能看到當年鸞儀女史筆走龍蛇的芳姿,一轉眼,幾十年就過去啦……”


    孔老太太芳名蔣鸞儀,寫得一手好漢隸,當年和孔老爺子琴瑟和鳴,在圈子裏也是赫赫有名。孔信掃一眼支票上的金額,不動聲色地微笑,“潘叔到時可要來喝酒。”


    “一定,一定。”


    送走潘南華,孔信用腳尖踢上房門,回頭把支票沾點口水,吧唧一下貼到了羅子庚的腦門上,得意道,“一來一回盡賺三百萬,怎麽樣?”


    羅子庚一把抓下支票,死死盯著上麵的金額,“潘南華這個老混蛋!還敢提我爸……他還敢提我爸……”


    孔信怕他發飆弄壞支票,連忙搶下來收好,一轉身,倏地怔住,他沒想到羅子庚的眼圈竟然紅了。


    “別生氣了,”孔信一般不愛安慰人,但他今天心情好,於是坐下來將羅子庚摟到懷裏,慈母一般拍拍後背,“乖,別生氣……”


    羅子庚咬牙切齒,氣得手指都在發抖,“就是潘南華……就是他一直慫恿我爸買古董……還牽線……買回來的都是垃圾!虧我還一直以為他和我爸是真心朋友,後來才知道他……出事了第一時間就撇清關係,他……他還敢提我爸……”


    孔信眼睛微眯起來,沒想到這孩子對潘南華成見如此之深,不過想來也合常理,潘南華是出了名的笑麵狐狸,當年羅家如日中天時,想必他對羅子庚也是非常和氣的,而羅子庚對他,肯定也挺崇拜,所以後來那麽迅速的變臉才會傷到這個孩子。


    “別氣了,傻小子,”孔信低聲道,“咱們黑了他三百萬,昨天他那秘書肯定是打算晾一晾賣主,回頭再壓價的,沒想到被咱們撿了漏,咱們賺大發了,乖,別生氣了……”


    羅子庚深噓一口氣,緩緩平息下來,一轉頭,兩人都愣了,他們坐得太近,這麽一轉,幾乎到了嘴對嘴的地步。


    溫熱的氣息相互吞吐,氣氛漸漸曖昧起來。


    羅子庚喉結滑動一下,啞聲,“孔哥……”


    “操了,”孔信站起來,拍拍自己血脈噴張的臉,自言自語,“今天怎麽跟吃春/藥了似的……”


    羅子庚看著他誘人的細腰長腿,眼神深沉起來。


    有了這羊脂壽星,讓孔信在老太太的壽宴上必能狠狠出一把風頭,孔氏家大業大,枝蔓甚多,此時齊聚一堂,為老太太慶壽,幾乎讓整個古玩行來一場小型地震。


    老夫人這輩子養了兩個兒子,老大孔仰山,就是孔信的父親,老二孔行景,遠在美國做陶瓷藝術品生意,此番卻並未回國,隻是派了兒子孔義來送賀禮。


    孔信親自去機場接這個堂弟,特意叫上羅子庚來當搬運工,兩人到機場的時候趕巧了,飛機正好降落。


    一個高大挺拔的混血帥哥挎著包走出來,拿著手機東張西望。


    “阿義,這裏,”孔信招手。


    孔義眼睛倏地亮起來,長腿甩開,兩步就衝過來,一頭紮進孔信懷裏,撒嬌,“哥,你想死我啦!”


    “滾開,”孔信一根手指戳在他腦門上,將人推出去,對羅子庚一甩頭,“拎上他的箱子,我們走,餓死我了……”


    “哥,你沒吃飯?”孔義趴在孔信的背上,高大的身體像隻大型犬,吭哧吭哧地嚷嚷,“我也沒吃,飛機上那空姐性騷擾我,可把我給惡心得呀……哎,雖說我高大威猛風流倜儻,但我絕不是一個隨便的人呀!”


    羅子庚認命地拖上孔義的箱子,不知道他帶了些什麽東西回來,一隻巨型箱子塞得死沉死沉。


    不近不遠地跟著他們,看那哥倆相親相愛,羅子庚心頭突然湧上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感……


    到了孔家大宅,車子還沒挺穩,孔義就跟隻猴子一樣躥了出去,以狼的速度奔進大廳,“奶奶!大伯!大姐!我孔二少又回來啦!!!”


    “哎喲喲,我的小祖宗唉……”老太太樂壞了,忙拉著孔義的手,“大半年沒回來了,咱們家老幺又長帥了,哎喲,怎麽好像瘦了?”


    孔義轉一圈,一手扶腰,一手扶住後腦,擺出個巨惡俗的pose,“我天天健身來著,肥肉沒啦,你看看我,現在渾身都是肌肉……”


    孔信停好車,和羅子庚拎著箱子進來,“阿義,你箱子裏裝了些什麽東西,沉得我差點都沒拎起來。”


    “哦,對,我爸給奶奶帶的壽禮……”孔義躥過來,輕巧地拎起箱子。


    羅子庚意味深長地看了孔信一眼。


    孔信瞪眼,“你看個毛?”


    羅子庚湊過去壞笑,“明明是兄弟兩個,你弟弟力氣大多了。”


    “嘿,你個小畜生還會嘲笑我了?”孔信橫眉怒目,“我這手是拿古董的,值多少錢啊,能去幹這種力氣活嗎?”


    這邊還沒說完,就聽孔義那邊突然砰地一聲,箱子猛地彈開,亂七八糟的東西噴射出來,孔義忙蹲在地上狂撿,訕笑,“意外,這是個意外……”


    老太太麵無表情從腦袋上抓下一條大紅內褲。


    孔義一把奪過內褲塞進箱子中,認真解釋,“美國和這裏壓強不同,特別是還上天飛了一圈,壓強好像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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