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觀認真地盯著薑雲那張胖臉,又足足盯了五六分鍾。


    直到薑雲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束觀方才移開視線。


    不過在薑雲那張油滑而又油膩的臉上,他確實沒有看到說謊的痕跡。


    束觀相信薑雲也不敢騙自己。


    因為薑雲見識過自己真正的實力,除非他是真傻的,才會在被一名胎動境強者追殺的時候,又來得罪另一名堪比胎動境的強者。


    不過束觀還是慎重地確認了一下,既然準備幫他,首先要確定自己不是大冤種不是。


    接著束觀又抬起左手手腕,看了眼那塊價值二百銀元,產自睿仕國的天羧表,接著右手五指迅速掐算了一下。


    他在用一掌經推算自己今天的吉凶。


    隻是最後的卦像,讓束觀的雙眉再次皺了一下。


    凶!


    不過沒有性命之憂。


    束觀抬頭再看了薑雲一眼,沉吟不語。


    薑雲似乎猜到了什麽,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緊張。


    束觀卻是終於下定了決心。


    畢竟上次這胖子帶自己去大洪山,最後得利最大的人是自己,而從大洪山帶回來的那個王冠,也確實幫助大師兄清醒了過來。


    所以自己欠薑雲一個人情。


    而人情總是要還的。


    “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束觀如此對薑元說了一句,接著轉身走進了善已觀的山門。


    大約過了十來分鍾之後,束觀再次從山門中走了出來,他的手中多了一個長長的布包。


    包中放的是牛角巨弓,還有那二十支鐵箭。


    “走吧!”


    束觀朝薑雲揮了揮手。


    薑雲怔了一下,接著小心翼翼地問道:


    “真不能讓我進去躲躲?”


    “我們善已觀,不是避難所。”


    束觀頭也不回的朝前方走去。


    “不過我可以去幫你會會你那個仇人。”


    薑雲連忙跟了上來。


    “束兄弟,就你一個人去嗎?”


    薑雲的臉上先是閃過一絲失望之色,不過在聽到束觀願意幫自己的時候,方才終於鬆了口氣,隻是依然有些擔心地又問了一句。


    束觀看了薑雲一眼。


    “那個人真的很強。”


    薑雲陪笑般說了一句。


    他雖然見過束觀的出手,但更清楚那個人的實力,所以心中還是有些忐忑。


    束觀卻沒有說話。


    這件事情他沒有告訴李至霞,也沒有告訴其他師兄師姐,尋求他們的幫助,因為這是他欠的人情,是他私人的事情,所以束觀不用動用善已觀的力量。


    至於即將麵對以為胎動成嬰境的強者,說實話,他也沒有太大的把握。


    在此之前,他從沒有和這種等級的強者真正交過手。


    不管是死在牛角巨弓箭下的那個黑衣殺手,還是銀樂城的高卓高越兄弟,距離李至霞這種胎動成嬰境的強者都還有一段距離。


    束觀遇見過的最強的胎動境,應該是大鴻山的那個古將陰魂,隻是束觀能殺死古將陰魂,靠的是他對陰魂的天然克製之力。


    不過雖然沒有把握肯定能擊敗薑雲的那個仇人,但自保應該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吧!


    束觀摸了摸背上的布包,又摸了摸腰間的牛耳尖刀。


    這就是他的底氣所在!


    從小到大,老瘸子都是他的依靠。


    關於這一點,即使到了現在,好像依然沒有改變。


    ……


    束觀帶著薑雲下了山。


    “那個人在哪裏?”


    下山的時候,他回頭如此問薑雲道。


    “不知道,每次都是他找上我。”


    薑雲搖了搖頭,接著一副慌張之情地朝四周張望了一下道:


    “他隨時都有可能出現。”


    “那我們就等他來吧!”


    束觀澹澹地說了一句。


    當然,束觀也沒準備就站在龜山腳下傻等。


    善已觀就在山上。


    如果他們一直在這裏,那個薑雲的仇人不一定敢現身。


    所以束觀帶著薑雲,去秀水街的周記早點鋪吃了一頓早餐。


    ……


    兩碗熱氣騰騰的熱幹麵被端了上來。


    幾許切碎的翠綠蔥末,加上一點香油拌在一起,簡簡單單,卻是香氣撲鼻而來,讓人食欲大增。


    “小束,最近好久沒來了。”


    雖然店鋪中客人很多,但老周端著麵過來的時候,還是站在桌邊跟束觀聊了幾句。


    “這段時間事情多呢,老早就饞老周你親手拌的熱幹麵了,這不一有空就來了嗎?”


    “老徐那家夥不知道在忙什麽,也是好久沒來了。”


    老周都囔著走開了。


    他已經忘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並不知道他口中的那家夥,其實真正的身份是楚湘兩洲的總督軍。


    束觀微微一笑,老周可能永遠不會知道徐平西的身份,但是徐平西在荊城一日,他老周就能平安一世。


    接著束觀開始埋頭吃麵。


    隻是薑雲似乎沒什麽胃口,心神不寧地坐在那裏,沒有動快。


    “這裏的東西很不錯的。”


    束觀抬頭說了一句。


    薑雲對他強笑了一下。


    束觀也沒有再理他,吃完了熱幹麵,還有些意猶未盡,於是又喊老周再拿一屜湯包過來。


    “那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在等湯包送上來的時候,束觀問了薑雲一句道。


    薑雲的狀態似乎真的有些不對,直到束觀問了第二遍,方才受驚般地反應過來。


    “那人啊,看去是個六七十歲的老人,其實年紀起碼有兩百歲了,樣子長得斯斯文文的……”


    束觀有些奇怪地看了薑雲一眼。


    薑雲似乎很怕那個追殺他的人,這點他自然是早看出來了,但是現在既然自己已經陪著他了,這胖子為什麽依然這麽緊張,而且似乎還越來越緊張。


    “……他的名字叫明謹安,在我們風水堪輿界,這是一個堪稱鬼才般的人物,可以說是千年以來最強大的風水師,擁有許多神妙莫測的道術手段,幾乎任何流派的風水之術他都有所涉獵。所以束兄弟,真的不是我膽小,而是那個明謹安實在太厲害,我有點不放心束兄弟你一個人去對付他。”


    “既然此人所學已經如此之廣,修為如此之深,為什麽還要覬覦你們走馬門的道術呢?”


    束觀不解地問道。


    “那是因為我們走馬門雖然人丁不旺,但是在風水堪輿界,卻是極有地位的一個宗門,傳承時間之久,更是首屈一指,有幾門奇術是其他家絕沒有的,自然惹來了那個明謹安的眼紅,想要占為己有。”


    說到這裏,薑雲不禁歎了口氣道:


    “也是我自己不爭氣,修為還不夠,如果我現在是胎動境,將那幾門奇術都修成的話,實力絕不會比那個明謹安弱。”


    “那你師傅呢?”


    束觀又好奇地問了一句。


    因為他上次聽薑雲說過,他們走馬門一直是一師一徒單傳。


    薑雲打不過那個明謹安,他師傅應該總對付得了吧。


    “我師傅已經死了。”


    “而我還沒來得及收徒。”


    “所以現在整個走馬門,就隻有我薑雲一個人,這也是那明謹安急不可耐要殺我的原因。”


    “殺了我,走馬門所有的道術傳承,就盡可歸他所有。”


    ……


    吃完早點,兩人從周記早點鋪中走了出來,束觀抬腕看了看手表,上午班點半。


    這個時分的秀水街上,已經是人頭攢動,街道兩旁的店鋪都已經開張,一派熱鬧景象。


    束觀朝左右張望了一下,周圍並沒有出現什麽奇怪的修行者。


    那個明謹安,到目前為止還是沒有現身。


    兩人隨意地在街上走著,等著那個明謹安出現。


    “和他交手,要注意什麽?”


    因為薑雲已經說了很多次那個明謹安很強,所以束觀也變得更慎重了一些,所以又如此問了一句。


    交手之前,對敵人多了解一些,總是不會錯的。


    “那個明謹安,最厲害的手段,就是接周圍的風水之力為已用,調動風水之勢攻敵,又或者藏身,避敵,他的道意幾可與風水融為一體。”


    ……聽去確實很厲害的樣子……


    而這個時候,薑雲想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沉吟了一下道:


    “其實如果要跟明謹安交手的話,倒是有一個特別的地方,可以壓製他的實力。”


    “什麽地方?”


    束觀揚眉問道。


    此時兩人已經走到了大江之邊,隻見薑雲抬手朝著江對岸的蛇山一指道:


    “束兄弟你看,那是蛇山。”


    接著又往身後一指。


    “這是龜山。”


    “這兩座山,可謂是荊城之地的風水之基,中為長江,是為左輔右弼夾一龍,荊城建城八千餘年,不知經曆了多少戰火,天災,人禍,卻總能重新煥發生機,屹立不倒,正是因為有這等上佳的風水地勢,護佑此城氣運。”


    接著薑雲雙手抬起,在空中交叉一合,再從遠處一指。


    “而龜山之脈,和蛇山之脈,就在那處匯合,在我們風水堪輿術之中,稱為穴眼。”


    “而在穴眼之中,風水之力已經被兩山山勢牢牢鎖死,以用來蘊養荊城氣運,就算是我們風水士,也極難動用那處的風水之力。”


    “所以在那個地方,明謹安的實力必然會被大大削弱,如果要跟他交手,那裏是最好的戰場……不過,如果在那裏的話,我同樣也幫不上什麽忙了。”


    “那個地方在哪裏?”


    “我初來荊城的時候,去過那裏看過,就在江口的郊區,是一座廢棄的大宅院。”


    ……


    十幾分鍾之後,兩個人的身影,就出現在了薑雲口中的那座大宅院之前。


    這裏距離龜山腳下,有四十餘裏地。


    束觀直接給了薑雲一張隱身符,接著兩人一個用走馬陰陽之術,一個則是一路小跑著來到了這裏。


    來到那大宅院之外,揭下隱身符,薑雲用頗為怪異的眼神看了束觀一眼。


    因為剛才他用的是道術,而束觀是完全是靠自己肉身之力跑過來的。


    薑元見過束觀的出手,特別是在大洪山的那個山穀之中,萬千陰魂在束觀的身周灰飛煙滅,這自然是極為震撼的一幕。


    但是在薑元想來那必然是道術的力量,卻是沒有想到過束觀的肉身之力,好像同樣遠超正常的修行者。


    而束觀沒有理會薑元那古怪的眼神,抬目看著眼前的大宅。


    這是一座很大的宅院,甚至不比束觀曾經去過的秦鬆陵家的那座大宅小多少。


    不過這也是一座破敗至極的宅院。


    緊閉的大門紅漆剝落,布滿了灰塵蛛網,門上的匾額隻剩下了半塊,字跡模湖,已經分辨不出原來寫的是什麽了。


    牆壁上生滿了爬山虎之類的藤蔓,幾乎要將所有的牆壁都遮掩在了它們的枝條之下。


    這座破敗的大宅院,應該已經很久沒有人居住過來。


    “龜蛇兩山的山脈之氣交匯之處,就是在這座座宅院的地下。”


    “當初我第一次循山脈之氣而來時,曾經找人打聽過這座宅院的事情。”


    “這座宅院建於三十年前,其間經曆了七任主人,那些主人住進這個宅院之前,身份都是堪稱顯赫的人物,看似花團錦簇,而在住進這個宅院之後,沒過幾年都家道慢慢衰弱,甚至主人都是無一例外地不得善終。”


    “比如這裏最後的一任主人,原先的身份乃是荊城警備軍的司令,不過卻是十六年前的舊軍警備司令,在他搬進這個宅院之後,還沒過一個月,新軍就攻到了荊城之外,而他也死在了戰場之上。”


    “所以說這裏的風水非常差?”


    束觀問道。


    “不,這裏的風水非常好!整個荊城都沒有比這裏風水更好的地方了!”


    薑雲卻是搖了搖頭道:


    “當初建這座宅院的第一任主人,應該也是請人看過風水的,否則不會把宅子恰好建在那個穴眼之上。”


    “隻不過他請來看風水的風水士,卻隻是個半吊子,雖然看出了這裏乃是兩山之氣交匯之處,陰陽互融之地。卻是不知道這裏的風水之力,早已被龜蛇兩山山勢鎖死,尋常人根本無法得到風水之力的潤澤,若是福源不夠之人,還會反遭其害,暴斃而亡!”


    “而對於風水士來說,這裏同樣是一個禁法之地!”


    如果薑元所言不虛,那這裏確實是和那個明謹安交手的最好的戰場。


    束觀看了看落滿灰塵的大門,想著上次在大洪山山穀底下推開那石門時的遭遇,於是他淩空朝著木門一按。


    兩扇木門,無風自動,緩慢而平穩地打了開來。


    ……自己距離真正的入微之境,好像又近了一步……


    束觀滿意地收回了手掌,負手走進了大門之中。


    門後,是一個寬闊的庭院。


    很適合打架。


    束觀走到了一處台階之旁,拂袖掃去了台階上的灰塵,接著坐了下來。


    而薑雲則坐在了他的旁邊。


    兩個人沒有再說話,隻是靜靜等待著那個人的到來。


    而他們這一次他們並沒有等待太久。


    某一刻,束觀和薑雲同時抬頭,望向了陽光燦爛的天空。


    半空之中,有一人正踩著陽光,朝他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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