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穿一襲青衫,閑庭信步般地從空中走來。


    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燦爛卻不刺眼,仿佛整個天地都被這明媚的陽光塞滿了。


    當然,這是一種形容。


    因為陽光不是實物,它看得見卻摸不著,所以不可能真的塞滿天地。


    隻是當那青衣人從空中走來的時候,這句話卻不再是一種形容。


    因為他的黑布鞋,每踩下一腳,腳底下的陽光仿佛真的變成了實物,凝結成了鑽石般的晶體,青衫人踩在其上,寬大的衣袍隨風輕輕飛揚,從容瀟灑,緩步而來。


    這就是明謹安?


    束觀仰頭看著那個青衫人,覺得跟先前自己對對方得想象有很大的出入。


    因為薑雲說過,明謹安是一個快要接近兩百歲,看去則是六七十歲模樣的老者。


    結合他對薑雲做的事情,當時束觀的腦中就出現了一個身材瘦削,氣質陰柔,眼神刻薄凶狠的老者形象。


    然而現在走來的這個青衫人,卻完全不是那個樣子的。


    他確實是一位老者,隻不過看去比薑雲形容地要更年輕一些,膚色白皙而光澤,看不到半絲皺紋,相貌清雅,身上充滿了一種陽光般幹淨清新的氣息。


    唯一讓人覺得他是老人的,或許是因為他的那雙眼睛。


    那是一雙眼神深邃得像是星空的眼睛,從那裏你可以看見同樣如星空般悠遠的歲月,以及曆經這些歲月後沉澱下的智慧。


    這是一個束觀迄今為止見過的最不凡的人物之一。


    或許青衫人身上的氣勢,和師傅李至霞,三木大師,蘇頡山長這些人比起來,並沒有強上幾許,但是他身上那種瀟灑從容,飄逸出塵的風采,卻是在李至霞等人身上看不見的。


    如果他們修行者對凡夫俗子來說就是仙人。


    那麽這位青衫老者,就是束觀目前為止見過的最像仙人的一名修行者。


    青衫老者走到了庭院的上空。


    這個庭院很寬闊,也沒有什麽高樓遮擋,所以同樣灑滿了陽光。


    隻是在青衫老者走到庭院上空後一步邁出之時,這一次他的腳下,再沒有出現那似乎是陽光凝結成的晶體。


    ……不,其實出現了一刹那,不過馬上就消失了……


    自從青衫老者現身之後,就一直緊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觀察地非常仔細的束觀,注意到了這樣一個細節。


    ……剛才這青衫老者踩陽光而來,使的也是某種風水秘術,看去確實比薑雲的什麽走馬陰陽厲害多了……


    ……因為此地的風水之力難以引動,所以他的秘術就失效了……


    束觀的腦中迅速閃過這些念頭。


    因為等會肯定要跟這青衫老者交手,而這老者眼見應該是自己遇到過的最強大的對手,所以束觀自然要分析判斷這老者的一切。


    而那青衫老者一腳踩空,從空中直直落了下來,但他的臉上卻沒有什麽意外之色,大袖一揮,落下的速度陡然放緩,然後穩穩地站在了地上。


    】


    青衫老者朝四周掃了一眼,眼中露出了了然之色,接著望向了薑雲,竟似有些讚許般地點了點頭道:


    “這是你選的地方?倒是有些長進。”


    “剛才一察覺你的行蹤,就急著直接過來,卻是沒有細看這裏的風水之勢。”


    然後那青衫老者,又轉目看了束觀一眼。


    下一刻,他從“看”變為了“凝視”。


    在凝視了束觀足足三四秒之後,方才移開視線,再次望向薑雲。


    “你胖了。”


    然後他說了這麽一句。


    薑雲也正看著這青衫老者,眼神中似有許多畏懼,接著嘶吼著般喊道:


    “明謹安,就算你殺了我,也休想把走馬門的道術秘冊拿走!”


    這一刻,青衫老者的眼中,露出了一種極為古怪的神情。


    他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般看著薑雲。


    隻是這種神情很快就散去,目光變得有些冷,接著澹澹說了一句道:


    “留下秘冊,廢去你自身的修為,我可以留你一命!”


    邊上的束觀聽到這句話之後,雙眼頓時眯了一下。


    說實話,剛才他看著著青衫老者踩著上午的陽光走來,從容優雅,怎麽看都不像是那種會覬覦他人的道統傳承,甚至不惜出手搶奪的下作之人。


    但是此刻聽這明謹安口中所言,束觀隻能感歎一聲人不可貌相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薑雲卻突然出手了。


    隻見他雙手捏了一個道訣,對著明謹安一指,口中喝了一聲。


    “金鎖玉關!”


    落滿庭院中的灰塵,還有滿地的雜草枯葉,聞聲全部簌簌而動,飛了起來,在空中化了一條長蛇般的繩索,朝這青衫老者纏繞而去。


    這處宅院的風水之力,都已被龜蛇兩山的山勢鎖住,但並不是說風水士在這裏就完全無法施法,他們還是能引動一些風水之力的,隻不過術法的效果會減弱許多而已。


    看著那條由此處的風水之力引動,糅雜了灰塵,枯葉,雜草之物的繩索朝自己身上綁來,明謹安的眼神變得更冷了一些,隻見他嘴皮微動,似是也念了一句什麽道訣,然後那條繩索在臨近他身周一米之處時,驀然變得安順起來。


    緊接著,繩索陡然調頭。


    明謹安一聲念訣,竟然直接從薑雲的手中,剝奪了他對這條風水之力凝成的繩索的控製權。


    如果說原先這條風水之力凝成的繩索,形狀像是一條長蛇,但是這一刻,卻是宛如真的活了過來一般,變得靈動無比,閃電般飛到了薑元的身前。


    薑雲似是根本無法抵擋,被那靈蛇般的風水之繩狠狠撞在了胸口出。


    這大胖子嘴中猛地吐出了一口鮮血,整個人宛如滾動葫蘆般朝後方滾去,直接撞碎了後麵一間房屋的木門,猶自阻不住滾勢,滾進了房屋之中。


    明謹安的眼中卻是閃過了一縷意外之色。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裏的地勢,讓他的術法威力大大減弱,以至於沒能一擊殺死薑雲。


    而接著他手指微動,那條風水之力凝結成的長蛇,在空中靈活地一個轉折回旋,繼續直直衝向了那間房屋的門口。


    束觀的身影,出現在了破裂的木門之前。


    他不知道薑雲為什麽會突然這麽著急地貿然出手,但此時已來不及多想什麽,隻能先幫薑雲攔下明謹安的攻擊再說。


    看薑雲剛才的樣子,可禁不住這條有自己生命一般的風水之蛇的第二次攻擊。


    束觀體內的莽餘勁猛然爆發,一拳揮向了迎麵而來的風水之蛇。


    隻聽“砰”地一聲巨響。


    風水之蛇在束觀的拳頭之下,轟地一下暴散了開來。


    滿天的灰塵,枯葉,雜草,被狂風卷著四處飛揚。


    其中的大部分倒飛而去,每一顆灰塵,每一片枯葉,每一根雜草之中,都蘊含著束觀的九轉純陽功之力,宛如一顆顆子彈,一根根利箭般衝向明謹安。


    束觀的這一拳,不僅僅是為薑雲解危,也是攻敵。


    明謹安的臉上露出一絲訝色,接著微微一笑,雙手抬起在空中畫了一個圓。


    “理氣。”


    隨著他的一聲清喝,在他身體四周的地麵之下,湧起了一團團肉眼難見,卻能讓束觀這樣的修行者,清晰感覺到的無形之氣。


    那種感覺跟靈氣並不相同。


    或許這就是風水術地脈之氣吧!


    那些地脈之氣圍繞在明謹安的身周,如水流般緩緩流動。


    激射而來的灰塵,枯葉,雜草,衝進了那些“水流”之中,然後速度頓時變得柔滑起來。


    一片枯葉飄進流淌的河水之間,會發生什麽?


    自然是隨隨水流而去,又或者是打著旋兒沉入水底。


    束觀現在看見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那些在他十成拳力摧動下的灰塵,枯葉,雜草在那些“水流”中逐漸失去了力量,然後或者飄到了青衫老者的身後,或者落在了青衫老者的身前腳下。


    然後束觀收回了自己的拳頭,平靜地看著明謹安。


    而明謹安也抬了抬眼皮,朝他看了過來,不過和束觀不同,明謹安臉上卻是頗感興趣的神色。


    “你是他請來的幫手?”


    “剛才我果然沒有看錯,你確實不是什麽普通的引氣期,居然還會鬥戰之術!”


    接著明謹安又是搖了搖頭,眼中神情變為了惋惜。


    “可惜了。”


    他說了這麽三個字。


    卻不知這青衫老者在可惜什麽。


    束觀沒有說話,他默默取下背後的布包,拉開係住包口的繩子,裏麵拿出牛角巨弓,還有鐵箭。


    接著張弓,搭箭,箭尖對準了明謹安。


    剛才十成之力的一拳,都傷不了這明謹安絲毫,那麽隻能動用爺爺親手做的弓與箭了。


    而在將牛角巨弓開至六分滿之後,束觀方才對明謹安說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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