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雲肥胖的身軀,像一個巨大的皮球般撞碎了屋門,滾進了屋內。


    他俯身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直到過了足足一分多鍾之後,薑雲方才用手撐地,慢慢坐了起來。


    他的嘴角,有幾縷血跡,以及一絲得意而詭異的笑容。


    此時門外傳來了束觀和明謹安之間的交談聲,還有弓弦被拉開的聲音。


    那是束觀第一次張弓。


    薑雲抬手抹去了嘴角的血漬,但白白胖胖的臉上依然在笑著,笑容中得意的情緒,更加濃鬱了幾分。


    然後他又坐了十幾秒的時間,方才站起了身子。


    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但受的傷是真的。


    不受點傷,又怎麽能從屋外那兩個人的視線中離開。


    而且傷得不夠重的話,又怎麽能瞞過那個老不死的。


    不過一擊沒有殺死自己,那老不死的應該也有些意外吧!


    薑雲無聲地笑著。


    為了今天的這個局,受這點傷還是很值得的。


    然後他朝著屋角走去。


    對於屋外正在發生的戰鬥,他已經無所謂了,不管那兩人誰勝誰負,反正兩人今天都要死!


    薑雲來到了這間屋子的某一個角落。


    和外麵的庭院一樣,這間屋子內也落滿了灰塵,但是在這個牆角,地麵卻看不到什麽灰塵,特別是其中的一塊地板,特別地幹淨。


    因為這塊地板,昨天被他掀起過。


    此刻薑雲捏了一個道訣,對著那塊地板之指,地板就緩緩豎立了起來。


    這塊地板他用風水之術偽裝過。


    如果不是風水士,就算胎動境的修行者站在這塊地板上,也不一定能發現異常。


    當然,如果是他師傅明謹安進來的話,自然能夠一眼就看破這裏的偽裝。


    所以需要有一個人,拖住明謹安,讓自己有時間完成接下來的事情。


    石板之下,露出了一個黑黝黝的地道入口。


    薑雲走進了那個地道入口。


    這條地道並不深,就在地下兩米來處。


    這條地道也不寬,薑雲肥胖的身軀擠進去之後,幾乎就將整個地道都塞滿了,連轉身都做不到。


    地道也並不長,隻有短短的十來米,薑雲走了幾步就走到了,而在他的頭頂上方,就是那個庭院。


    地道的盡頭,是一個半米來寬,一米來深的洞穴。


    洞穴中塞滿了一個個像是捆綁著的被子般的包裹。


    這些自然不是真正的被子,而全部都是炸藥。


    薑雲的手指在其中一個炸藥包上輕輕劃了一下,然後一種澹紫色顆粒狀的粉末就像沙子般從炸藥包內流淌了出來。


    薑雲伸掌將這些黃色粉末接住,仔細看了一下,確認了這些炸藥並沒有受潮。


    “希望這些炸藥的威力,真的能像你說的那樣大。”


    薑雲的口中,喃喃低語了一句。


    他想著當初將這些炸藥交給他的那個女子,當時對他說的話。


    “這是帝國最新研製成功的新式炸藥,同等質量下,同等環境下,爆炸的威力要比現在軍隊中普遍使用的tnt炸藥強出二十倍,這是專門用來對付修行者的炸藥,名字叫做紫索金。”


    “我們已經給它做過專門的測設,在一個密閉的環境中,一公斤的紫索金炸藥,足以將一名引氣氣圓滿的修行者,炸得屍骨無存。”


    “注意,這是指在那修行者運起靈力護住全身的情況下。”


    “所以,我們又給它起了一個更適合它的名字,弑神炸藥!當然這種炸藥的造價非常昂貴,需要的材料也非常稀缺,還無法批量裝備給軍隊。”


    “而這裏有二十公斤弑神炸藥,完全可以讓一個胎動境的強者灰飛煙滅了。”


    “你把它們拿去,想辦法去殺了那個束觀,現在他對你應該沒有什麽戒心。”


    是的,今天的這場殺局,本來針對的人並不是明謹安,而是束觀!


    至於明謹安會出現在這裏,純粹是因為薑雲的私心!


    “這不是很好嗎?殺一個也是殺,殺兩個也是殺,不如把那個老不死也幹掉好了。”


    薑雲再次得意地輕語了一句。


    當時他得到這些弑神炸藥的時候,腦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利用這些炸藥,殺死剛好追蹤他到荊城的明謹安。


    而且這些炸藥雖然能炸死一個胎動境的強者,但是除非對方站在那裏不動讓你炸,否則還是無法保證能殺死一個胎動動境修行者。


    而且你也很難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引爆這些炸藥。


    所以用束觀拖住明謹安,用明謹安拖住束觀,然後自己再從容引爆弑神炸藥,這不是一舉兩得的好事嗎。


    這真是一個完美的計劃!


    薑雲從懷中掏出了一堆早已準備好的雷管,一根根地插進那些炸藥包中。


    一邊插,他的神情慢慢變得猙獰起來。


    “老不死的,虧我跟你這麽久,居然為了那麽些小事,就要殺我清理門戶。”


    “既然你不仁,那就莫怪我無義,你給我去死好了!”


    薑雲口中不停惡毒地咒罵著。


    很快他就插好了所有的雷管,接著又拿出了一個引爆器,將所有雷管的導線都接在了引爆器上。


    當他加入那個組織之後,雖然他是一個修行者,但同樣接受很多這種凡人軍隊武器使用的訓練。


    此時薑雲使用的,是一個延時引爆器,在接好所有的導線之後,他將引爆時間定在了三分鍾之後。


    這些弑神炸藥的威力太大,他可不敢呆在附近,否則第一個被炸死的人就是他了。


    按下引爆器的啟動鍵,上麵的計時器立即開始了倒數。


    薑雲凝視著引爆器上倒數的數字,有那麽一瞬間,他的臉上似乎出現了一絲猶豫之色。


    隻不過那絲猶豫之色很快就消失了,變成了狠辣和殘忍。


    然後他飛快地退出了地道,悄然離開了這個破敗的大宅院。


    隻是他離開地早了一步,所以不知道在他離開之後,那庭院中湧起了一團團濃鬱至極的風水之力。


    ……


    恐怖至極的力量,自地底之下猛然爆發了出來。


    伴隨著一聲能讓普通人雙耳失聰的巨大的轟隆聲。


    在那一個瞬間,束觀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因為實在是太突然了。


    緊接著,就是一股灼熱的,狂暴的,充滿毀滅性力量的衝擊波,朝著他瘋狂湧來,眨眼間就狠狠地衝擊在了他的身上。


    束觀的身軀不由自主地被高高拋飛了起來。


    他身山的衣物瞬間被那可怕的衝擊波扯的稀爛,同時他身軀表麵的肌膚開始寸寸碎裂。


    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自從在老瘸子的墳墓前做了那個怪夢之後,束觀就再也沒有受過傷了。


    至少他的身體肌膚再沒有受過任何傷害。


    不管是刀劍,子彈還是其他修行者的攻擊,都無法破開他的肌膚。


    但是現在,他的肌膚在那恐怖的衝擊力之下,卻裂開了。


    殷紅的鮮血從傷口中流了出來,卻在驚人高溫的衝擊波中瞬間蒸發汽化。


    束觀第一時間就運起了靈力,用靈力護住了全身。


    隻是他那連周天功都還沒有圓滿的靈力強度,隻是稍微延緩了身體瓦解分裂的速度,卻並沒有能阻止身體分裂破碎的趨勢。


    自己好像真的可能會死!


    在這一刻以前,本來自以為沐浴了龍血之後,束觀都有種自己永遠不會死的感覺。


    但是他現在知道了,他還是會死的。


    以前有那種錯覺,或許隻是沒有遇見能夠殺死他的力量罷了。


    想想也是,他沐浴的隻是龍血罷了。


    對於普通人來說,龍自然是很強大的生命,但是在以前的仙界中,龍族好像也柄不是如何高高在上的存在。


    否則桃源穀中的那條龍,又怎麽會被老瘸子一掌砍下了腦袋呢。


    束觀看著自己的身軀在衝擊波中緩慢地瓦解,心底突然生起了一些恐懼。


    當然,這種“緩慢”隻是一種主觀上的感受。


    事實上,來自地底的爆炸,是非常迅猛和激烈的。


    而爆炸產生的衝擊波也是瞬間就開始摧毀他的肉身。


    並且在可以預見的兩三秒內,將束觀徹底殺死。


    如果不是有一道身影,在此時及時出現在束觀身前的話,束觀可能就真的死了。


    在剛才的那兩三秒時間內,束觀隻來得及做一件事,就是運起靈力護住全身。


    但是明謹安卻多做了一點事情。


    那就是施展出了一個道術。


    當爆炸發生的時候,他剛才借來的那些風水之力,此時還沒有消散幹淨。


    殘餘的那些風水之力,瞬間都被明謹安調動了起來,然後化為一件大袍虛影,罩在了自己的身上。


    然後爆炸的衝擊波侵襲而至,接著那恐怖的衝擊力,全部被他祭出的這件風水天衣所吸納了。


    隻是那件風水天衣,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澹。


    不過,應該也足以讓明謹安捱過這一次爆炸的衝擊了。


    然而這個時候,明謹安看到了那個年輕人,看到了年輕人的身體在巨大的衝擊力之下開始分解。


    幾乎沒有經過任何思考,明謹安就出現在了束觀的身前,風水天衣嗖地一下展開,將束觀的身軀也包裹了進去。


    束觀的肉身立刻停止了分解的過程,而且原先的傷口,以一種極快的速度開始愈合。


    隻是對於明謹安來說,這件風水天衣如果隻保護他一個人的話,或許可以堅持到爆炸結束,但是現在多了一個人,幻化出的天衣擴大了一倍都不止,風水之力自然被稀釋了。


    所以最終這件天衣比原來可以堅持的時間,少了一半不止就消散了。


    而此時爆炸的最後一波衝擊,堪堪而至。


    青衫老者的身軀猛然一晃,口鼻之間滲出了絲絲縷縷的鮮血。


    他不是束觀,沒有經過龍血沐浴的身軀,光論身軀強度的話,是根本無法同束觀相比的。


    至於束觀,有了這麽一下緩衝的機會,最後的一輪衝擊波,倒是沒給他造成致命的傷害了。


    ……


    爆炸的衝擊波,終於從兩人的身邊經過,朝著遠處擴散,然後周圍五百平方米之內的一切,都被粉碎了。


    包括原先這座大宅院圍牆上那些堅硬的青石,都碎成了無數細小的沙礫。


    真是一場恐怖至極的爆炸。


    而在更遠處,隱隱傳來了許多人驚叫聲,哭泣聲。


    那邊還有很多房屋,此時也都倒塌了,就是不知道被這場爆炸波及後,死傷了多少人。


    束觀茫然地站在一片廢墟之中,四周充塞著讓人窒息般的火藥味。


    而在他身邊,那位青衫老者緩緩地彎下腰,然後又坐在了地上,發出了一陣劇烈的咳嗽。


    他的臉上沒有了任何血色,但是嘴角處,脖子上,衣襟前,卻全部都是咳出來的鮮血。


    老人的咳嗽聲,終於驚醒了恍忽的束觀。


    他走到明謹安的身前,單膝跪了下來。


    “謝謝!”


    束觀先是說了這麽兩個字。


    接著,他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因為他根本沒想到幾分鍾之前,還是對手的青衫老者,會剛才那麽危險的時刻出手救他。


    明謹安的嘴中依然不停地在淌血。


    束觀朝他伸出了手道:


    “我是七仙盟善已觀的弟子,老先生,我現在立刻帶你會觀中療傷。”


    明謹安似乎微微怔了一下,接著眼中閃過了一絲欣慰之色。


    “不用了,老夫所受的傷,就算真正的天仙來了,也是無能為力了,老夫應該還能再活十分鍾。”


    束觀伸出的手臂猛然一震。


    他本來以明謹安救他的代價,是讓自己身符重傷。


    卻沒有想到,明謹安付出的代價,居然是自己的生命!


    誰會為了救一個此前素未謀麵,幾分鍾之前還在生死相搏的人,付出自己的生命?


    束觀此刻心神遭受到的衝擊,甚至剛才的爆炸還要更大一些。


    明謹安看著他笑了起來。


    “你不要太內疚,老夫的壽元,本來就隻剩下了幾個月,所以才會千裏迢迢地來荊城找那孽徒,想要在死前清理了門戶。”


    “所以剛才想著,自己都是將死之人了,這活著機會,何必浪費,不如留著給你們年輕人好了。”


    “其實老夫今天第一次見你,覺得你跟那孽徒不是一路人,而老夫也果然沒有看錯,原來你是七仙盟的弟子,老夫沒有救錯人。”


    “嗬嗬,老夫這一生不僅看風水準,看人同樣也準,唯一看錯的一次,就是我那孽徒。”


    ……第一眼見你,就知道你跟他不是同路人……


    老先生,我第一眼見你的時候,也沒覺得你是薑雲口中的那那種人!


    束觀沉默了一下,暫時壓下其他情緒,問了明謹安一個問題。


    “薑雲到底做了什麽事情?”


    “他啊,其他事老夫都能原諒他,但他做了一件事,老夫萬萬無法忍!”


    “那就是居然去給旭日國人當走狗,加入了一個叫黑龍會的組織!”


    “什麽!”


    束觀驚訝地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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