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頂之上,除了那棵多年之前似乎被雷擊過的鬆樹之外,在鬆樹之旁的不遠處,還搭著一個軍用野營帳篷。


    當束觀和杜文強一行人登上山頂的時候,幾名須發有些蓬亂的大漢,從那帳篷中鑽了出來,見到杜文強之後,連忙跑了過來,恭敬地齊齊行禮道:


    “杜爺好!”


    “辛苦你們幾個了!要你們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守著,天天風吹日曬雨淋地,等回去之後,你們每人在幫內都多加一柱香,每人在賞兩千銀元。”


    杜文強上前拍了拍那幾名大漢的肩膀,他的神情和語氣都異常真摯,能讓人清晰地感受到他此刻內心的感激。


    而那幾名大漢頓時一個個都顯得受寵若驚,露出了感激涕零之色。


    這一刻,杜文強就算命令他們從峰頂跳下去,這幾名大漢恐怕都會毫不猶豫地照做。


    “前些日子我懷疑動了此地的風水之後,就特意命人一直守在這裏。”


    然後杜文強回頭對束觀如此解釋了一句。


    “這些日子,有沒有其他人上來這裏過。”


    接著杜文強又問了那幾名大漢一句。


    “沒有,沒有,除了箭哥帶來看風水的那幾個人,我們兄弟幾個敢保證,就算一隻蚊子都沒有靠近過祖師爺的墳地。”


    幾名大漢中為首的一個,看了站在杜文強身後的那瘦削精悍的青年一眼,連忙回話道。


    杜文強點了點頭,然後對束觀道:


    “束先生請跟我來。”


    他當先朝那株被雷劈焦的鬆樹走了過去。


    這山峰的峰頂,麵積大約隻有一百多個平方,所以幾步之間,杜文強就走到了那棵被雷擊過的鬆樹之下。


    然後他指著鬆樹下一處微微隆起的小土包,對束觀說道:


    “這裏就是我爹的墳,我六歲的時候,我娘帶我來認過地方,後來我每年清明冬至,都會來這裏上香。”


    “束先生,還請你看一看,這裏到底有沒有問題。”


    束觀點了點頭,上前一步,不過他並沒有馬上去看那個小土包,而是將手掌放在那了那株焦黑的鬆樹樹幹上。


    幹枯的樹皮上,傳來一陣奇異的清涼感覺,然後束觀手掌微微用力,在那樹幹上按了一下。


    他的微微用力,如果麵前是一棟房屋的話,此時可能就轟然倒塌了。


    但是這棵被雷擊過,早已沒有任何生命氣息的老鬆,樹幹卻隻是落下了幾片樹皮,樹皮之下的樹身,隱隱透著一種很奇異的光澤,而且堅硬程度堪比鋼鐵。


    從登上峰頂的那一刻,束觀就已經察覺到了這了死樹的不正常。


    按照杜文強所言,至少四十年前這棵被雷擊死的鬆樹,就已經矗立在山頂了,而如果是一棵普通的死掉的鬆樹,又怎麽可能經曆了這麽多年的風吹雨打而不倒下?


    或許這些普通人也隱隱察覺到了這棵死鬆的不正常,但是他們不會明白怎麽回事。


    但是束觀不一樣。


    束觀的手指在死鬆的樹幹上再次按了一下,在堅硬的觸感之外,還有一種不易察覺的彈性,隻有你的力量足夠大,才能感受到的彈性。


    牛耳尖刀子袖間滑落到了束觀手掌中,然後束觀在樹身上輕輕劃了一刀。


    死鬆的樹幹上,出現了一道深約三公分的劃痕,束觀看著那劃痕中展露出來的真相,終於證實了自己的推測。


    當這棵死鬆的樹幹被割開之後,裏麵展露的並不是樹木的紋路,而更像是一種風幹的“肉塊”。


    所以,這棵死鬆,曾經是一個妖!


    一個已經修煉出肉身的樹妖!


    而普通的雷電,是根本不可能傷到它的,所以當初殺死它的,很可能是一場天雷劫。


    因為一個多月前,束觀剛剛親眼見過一場天雷劫,所以在死鬆焦黑的樹身上,那些雷電留下的痕跡中,他感受到了極微淡的卻有些熟悉的天雷的氣息。


    不知在什麽年代,這株鬆樹開啟了靈智,在這山峰之頂吸納日月精華,漸漸修成了肉身,某種程度上,這也算是一種逆天改命,就像走蛟化龍,所以招來了天雷劫。


    隻不過它最終沒有能渡過天雷劫,被天雷劈死了,隻是曾經的妖身卻在此峰之頂不知矗立了多少年依然不倒。


    這是目前束觀對這棵死鬆來曆的推斷。


    當然,隻是他得推斷而已。


    杜文強在邊上好奇地看著束觀,他其實小時候就發現這株被雷擊死的鬆樹很奇特,怎麽可以那麽硬,但卻也沒有太過在意,隻是束觀如此仔細地看著這死鬆,不禁心中一動道:


    “束先生,這棵樹是不是有什麽不對。”


    束觀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


    “是有些奇特,不過跟此處的風水沒有太多幹係。”


    杜文強當即被轉移了注意力,連忙問道:


    “束先生,那這裏的風水有問題嗎?”


    “有問題,確實已經被人動過手腳了。”


    然後束觀這麽說了一句。


    關於這一點,他其實還沒登上山頂的時候,就已經看出來了。


    據杜文強所言,他曾經請不少有名的風水師來此處看過,卻沒有什麽問題。


    但是那些凡人風水師,或許真的學過一些風水堪輿術,但沒有修行,無法望氣,就談不上懂真正的風水堪輿!


    剛才上峰的時候,束觀就已經發現這座山峰被兩道黑紫之氣纏繞包圍著,那兩道黑紫之氣跟杜文強身上的命格之氣是一樣的,隻不過要濃鬱地多而已。


    同時,那兩道黑紫之氣異常地紊亂,就像是兩條原本水流順暢的河流,被人硬生生扭轉了河道,而且是改變了好幾處,以至於這些地氣再也無法順著地脈運轉。


    氣順脈走。


    體內靈氣順著經脈走,風水之氣順著地脈走,這是天然至理,所以眼前的情況自然說明了此處風水被人動過手腳了。


    杜文強聞言,臉色頓時一變,接著露出了憤怒至極的神情。


    “錯那娘個比,最好別讓我知道是哪個赤佬幹的,被老子抓住了,非把他抽筋扒皮不可!”


    “束先生,有沒有辦法化解?”


    “我試試看吧。”


    束觀淡然說道:


    “杜爺,你先和你的手下下山,到五裏之外等我。”


    杜文強微微一怔。


    束觀平靜地望著他,沒有解釋什麽。


    杜文強凝視了束觀幾秒,接著斷然回身對他的那些手下們揮了揮手。


    “我們走。”


    ……


    束觀遙望著杜文強一行人的身影,下了山之後,又開著汽車朝遠方駛去。


    然後他閉上了眼睛,整個人緩緩淩空懸浮了起來。


    走馬陰陽。


    這個時候他已經站在了此地的風水之上。


    這也是束觀讓杜文強帶人離開的原因,這一幕自然不能讓那些凡人見到。


    束觀順著那些紊亂的風水之氣,開始顛倒旋轉地行走起來。


    要弄清這些風水之氣為什麽會變得這麽紊亂,就像要弄清一條河道到底哪裏發生了堵塞,自然要先去水中走一走。


    大概過了五六分鍾之後,束觀突然停了下來。


    此時他站在峰頂邊緣某處,淩空半米而立。


    束觀揚了揚眉,他感受到了當風水之氣流經這裏的時候,似是奔流地河水撞擊在了一塊礁石之上,瞬間浪花飛濺,再也難以保持原先的流逝。


    束觀取下了被上的背包,從裏麵拿出了尋龍尺,再將背包背回背上,然後將尋龍尺拉直,在腳下周圍的紅色泥土上輕點了幾下。


    當尋龍尺的尖端觸碰到某處泥土時,手柄上的旋針,驀然輕微地抖動了幾下。


    束觀毫不猶疑地將尋龍尺刺入了泥土中。


    而在刺入泥土中一米左右的時候,尋龍尺的頂端,似乎觸碰到了什麽堅硬之物。


    束觀一捏道訣,施展出了控土術,腳下的泥土像水浪般朝四周翻開,然後露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根長約十公分左右的白色骨釘!


    束觀雙腳落在地麵上,蹲下身子,將那白色骨釘從泥土中拔了出來。


    白色骨釘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束觀能夠辨別出這應該是某種咒術之符,但卻暫時無法確定是關於哪方麵的咒術,也難以辨別出這白骨是來自何種生靈。


    不過剛才這白色骨釘埋下土下的時候,他並沒沒有,察覺此處有什麽異樣,但此刻將那白色骨釘放在手中,束觀終於感應到了白色骨釘上那一縷極微淡的靈力波動。


    這枚白色骨釘,是一件法器。


    但卻是一件極為低階的法器,當然也可能是煉製出來的時間太長久了,以至於上麵附著的靈力快要消失殆盡。


    但不管怎麽說,這終究是一件法器。


    那麽這件事情,很可能有修行者插手其中。


    束觀目光閃爍了一下,接著站起身來,繼續已走馬陰陽之術,踩在風水之氣上,朝前方走去。


    剛才此處拔出了一根骨釘,風水之氣流經此處時,恢複了順暢,但是其他地方的風水之氣,卻依然紊亂。


    所以,在“河流”之中,依然還暗藏著其他的“礁石”。


    束觀淩空緩步而走,順著風水之氣,時而走到峰頂的另外一側,時而走下峰頂,走到山腰之處,甚至還走到過山峰對麵的那處山穀之外。


    在這個過程中,束觀一共停下了七次,從地底下取出了七根白骨釘。


    最後一根白骨釘,是在死鬆下那個土墳前一米之處起出來的。


    束觀看著手中七根白骨釘,回憶著剛才取出這七根白骨釘的位置,腦中迅速出現了一幅星相之圖。


    修風水堪輿之術,自然必須要修星相,在青囊經中,就有一門觀星之法。


    而此時出現在束觀腦中的,就是北鬥七星之圖,隻不過剛才這七根白骨釘,卻是以反鬥之勢布置的,布置成了一個陣。


    若是正鬥之勢,這個陣是在護佑此處風水之地的承運之人。


    反鬥之勢,則是鎮殺。


    這件事,果然有修行者插手。


    原先發現第一個白骨釘的時候,束觀還無法百分百確定這一點,因為白骨釘雖然是件法器,但也可能落在普通人的手中。


    但是這個反鬥七星陣,卻絕不是普通凡人能布置出來的。


    而且那個修行者布下這個反鬥七星陣的目的,就是要杜文強死!


    因為隻是要剝奪這處風水之地帶給杜文強的氣運的話,其實還有很多辦法,比如隻要把杜文強父親的墳墓破壞掉,此處的風水就無法再庇佑杜文強。


    然而那個計算杜文強的人,卻並沒有這麽做,他保留了杜文強父親的墳墓,並圍著這個墳墓布下了反鬥七星陣,這是要杜文強死絕!


    當然,現在自己已經破掉這個反鬥七星陣了,周圍的風水之氣已經恢複了正常,杜文強的還能延續十幾年。


    束觀將那七枚白骨釘收了起來,每根白骨釘都隻是一件最低階的法器,就算組合起來也不算厲害,那個七星反鬥陣布置地也並不怎麽精妙,否則不會這麽簡單就被他破去。


    所以暗中對杜文強出手的那個人,應該是修行者,但算不上如何高明。


    束觀大致有了判斷。


    本來事情已了,此時束觀應該離開了,然而此時束觀卻蹲了下來,抓起了地上的一捧紅色泥土,若有所思地細看著。


    這座山峰,很古怪。


    峰頂之上,一個不知是何年代,修成肉身的樹妖,被天雷劈成了焦木。


    但這絕不是這座山峰全部的秘密。


    因為踩在這紅色泥土之上,至今為止,束觀一直有一陣陣的莫名心悸之感。


    一個死去多年的樹妖,是絕不可能帶給他這種感覺的。


    而且剛才他以走馬陰陽之術,順著這裏的風水之氣行走之時,一直沒有找到此處風水之氣的源頭。


    風水之氣不會憑空而生,必然會有源頭之處,可是他找不到那個源頭。


    此時束觀捧著那紅色的泥土,感受到了一絲淡淡的血意,這種血意並不是他的鼻子聞到的,而是來自於靈識的感應。


    難道這座山峰的泥土,都是鮮血染紅的嗎?


    束觀無法完全確定。


    接著他站了起來,終於準備先離開了。


    不過這個地方他決定還是要回來再探查一番的。


    現在沒有太多時間,並且束觀準備回去再好好看看走馬門的那幾冊秘術典籍。


    雖然上麵記載的道術,他大部分都已經習會,但是習會道術,不代表他真正把那幾冊秘術典籍真正讀通了,有不少東西他是會而不解。


    特別是青囊經這冊風水術總綱般的秘典中,有不少文字段落他一直不明其義。


    而離開的時候,束觀想了想,又拿出牛耳尖刀,從那被天雷劈死的樹妖之身上,砍下了一小截焦黑的樹幹,放到了身後的背包中,方才從山峰之上一躍而下。


    ……


    杜文強雙手負在身後,在汽車旁來回地踱著步。


    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腳步也並不如何匆促,在其他人的眼中,依然是那個每逢大事總是能保持鎮冷靜的杜老大。


    隻是杜文強不時會抬頭朝山路的前方張望幾眼的行為,隱隱暴露了一些他此刻的心情,絕沒有表麵看去那麽平靜。


    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了,但是那個名叫束行雲的年輕人依然沒有出現。


    但是杜文強沒有令手下回去看看。


    那個束行雲讓他們離開,總是有他的道理的,而且那確實是一個很有本事的人。


    對於自己不懂的事情,杜文強一直認為就應該交給懂而且有本事的人去做。


    而且杜文強也怕貿然派人回去,幹擾到那個束行雲辦事,反倒是壞了自己的事。


    所以內心急歸急,但杜文強一直等待著。


    作為如今申城首屈一指的道上梟雄,這點耐性他還是有的。


    這個時候,他身邊那個精瘦彪悍的年輕人,雙耳突然微微一動,接著立馬對杜文強說道:


    “杜爺,有人過來了。”


    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大約過了五六秒的時間,所有人都聽到了一陣樹葉拂動的聲音。


    然後那個名叫束行雲的年輕風水師,身影終於出現在了山道的那一邊。


    杜文強連忙拖著有些不便的腿腳迎了上去。


    “束先生,如何?”


    “好了。”


    束觀朝他點了點頭,說了這麽兩個字。


    杜文強擺出了一副細耳恭聽的神情。


    束觀卻是從他身邊走過,徑自走向了汽車。


    杜文強頓時呆了一下。


    什麽意思?


    就這麽兩個字?


    見到杜文強呆立不動,束觀像是有些奇怪地回頭看了他一眼,說了一句道:


    “我們回去吧。”


    杜文強連忙追了上來,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問道:


    “不知束先生剛才說好了,意是何指?”


    “哦……好了的意思,就是杜爺祖墳的風水,已經恢複原來的樣子了,杜爺你接下來應該不會再遇到什麽莫名其妙的倒黴事。”


    束觀隨意地答道,然後走到那輛奢華的黑色轎車邊,自己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等了兩三秒之後,見杜文強依然怔怔站在門外,他歎了口氣,將頭伸出車門外,認真地對杜文強說道:


    “是有人想要通過這裏的風水害你,但我現在已經解決了。”


    “至於怎麽解決的,我不可能告訴你,畢竟那是我吃飯的本事,對吧。”


    杜文強終於恍然般“啊”了一聲,接著朝手下們揮揮手。


    “上車,回申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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