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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a


    ave的新住宅收到了國內的信,是靖瑤寄過來的,寄到的時候已經是我回溫哥華的一個月之後了。郵遞員將信件送過來的時候我正好從鄰居家搬了一盤小金桔回來,他見到我還有些意外。


    “miss.he?我還以為不是那個真的,沒想到是您本人,”


    我看著他笑笑說:“還有誰那麽大膽敢冒充本小姐?”


    母親見到我心情還算不錯,問道:“難得見你笑了,前幾天怎麽悶悶不樂?”


    我假裝跟她抱怨:“拜托,這一個月都快悶死我了,好不容易見著一個不認識的活人。”


    她一時啞口無言,愣在原地,難得的皺起了眉。我亦覺得玩笑話說過了,雖然一半出自真心,因為她最近對我管束太多有了怨念。


    我伸出雙手,往下一擺,讓她保持冷靜:“您別這樣,我就是想幽默一下,免得別人說我完全沒有喜劇表演的天分。”


    她手臂往胸前一抱,說道:“你朋友比你誠實,不過我不計較,算你還有點同情心。”


    我連連哈腰賠笑,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關於她實在太多緊張我的“人身安全”問題的話題也就此揭過,私下裏卻暗自拍胸安慰,幸而送信過來的人碰到的不是母親,不然靖瑤從國內寄給我的信件也許就到不了我手中。


    我趁母親出去買菜,在樓上書屋讀信,靖瑤之書,開頭必問安好。


    “阿曦安否?洛姨安否?請代為問候佳安。


    今日立秋,早起有霧,好在陽光很大,下午轉陰,晚間說是有雨,不知道阿曦在香山,回程會不會耽擱?不過旅途雖勞頓,阿曦總歸會回來的。


    近日來我越發不能好睡,總是徹夜徹夜的失眠。這種現象已是月餘,那日和阿曦在別家小居過夜,我幾乎也是一夜未睡,然阿曦睡顏安穩,想是夢中夢到了好事。阿曦雖不知道,第二天卻問我是否沒有休息好,不像父親,雖同我住在一個屋簷下,卻陌生不已。他近日與我說最多,也隻問及婚禮的準備,在他心中我這個女兒的份量怕是都比不上他酒桌宴席上的三兩‘狐朋狗友’。


    阿曦不知,我與他的關係已經降至冰點,雖表麵上相處還算融洽,但私下說我們是仇人都不為過。對他,我早已不期待什麽父女天倫,我隻是恨透了他,當然,他也是恨我的。


    阿曦不知,是誰害死了我母親。還記得幼時有次你和薑離一起等我上學,那時候你我才六歲,不知道薑離牽著我們,為何一路臉色都冷的可怕。第二天我再見他,就隻有薑離一個人過來等我了。阿曦可知,薑離那人,疼你這妹妹真的到了骨子裏。他怎會不知那天你們看到的嚇壞了你,你不懂事,可他知道我父親一不如意總愛拿我母親出氣,那是暴力行為,說是“打架”隻是安慰你我的說辭。


    自我懂事起,其後年月如深處修羅地獄,母親心慈善良,父親慣愛花言巧語,又屢教不改。她總傷心哭泣,又要維護自己的麵子。我擔心受怕,夜裏反複做著噩夢。我總想著她是因為我,就連對父親的憎恨與失望,她也不在乎了。可若她是真的在乎我,又怎好丟下我一個人呢。


    阿曦,近來我經常想起我們小時候快樂的時光,那時母親臉上也多有笑臉,我們一起畫畫,學習遊泳,母親總是在一旁指點我們。她總說,阿曦聰穎,要我好好向你學習,你卻跟我抱怨,洛姨總在家中嫌你調皮搗蛋,最好把我換到你家去。阿曦,我若當時答應,今日會不會幸福健康?


    我母親自殺之後,費南總在身邊安慰我、陪伴我,雖是親近,卻總也沒辦法開導我。我陷入情緒奔潰,總是不由自主就想到我的母親。我曾以為他會是我的救贖,但事實上我還是被抑鬱症打敗了。我想你問我是否愛他,我會說他是合格完美的愛人,但我們都不相愛。這婚既然他想結便結吧。


    阿曦,我隻是想念我母親了。我要親手懲罰害死她的劊子手,我不要原諒,也不要救贖,奔赴死亡是既定的慷慨,這個結局我並不害怕。今日我也總想要阿曦你不回來也好,那些肮髒的人,那些可怕的事,最好離你遠一些。


    阿曦,這信要寄給你,怕你見了又是傷心自責,還是不叫你看見得好。


    阿曦,對不起,我不怪你了。


    盼你忘記,盼你記得。”


    收到信的第二天,我才從母親那聽說,靖瑤自殺的當天,警方以瀆職和賄賂的罪名逮捕了她的父親。一生驕傲高貴的陳市長在監獄聽到自己唯一的女兒不治身亡的消息,也隻是點了點頭,然後繼續與律師溝通有無減刑的可能。


    靖瑤的葬禮在三天之後舉行,那時候人們才知道她早就在城南陵安給自己留了一塊墓地,一塊墓碑。墓碑上寫著:既不寬恕,也不要原諒。偶爾來看看我吧,請帶上最愛的鮮花。而那時她的愛人,沒有掀起她潔白的頭巾,卻為她捧上最愛的鈴蘭花。


    “小曦,你回來之後什麽都不記得,我聽到你在跟阿靖打電話,什麽都不敢告訴你。”母親飽含淚光的看著我。


    “我知道。”


    “你最近還總是想起她對嗎?”


    我掩著麵流淚,“沒有,我隻是想忘記她。”


    “那你忘了嗎?”


    “快了。”我笑著對她說,“媽媽,我一直在看醫生,我會好起來,您別擔心。”


    她將我攬進懷裏,如小時候一樣溫暖安全的懷抱,“好孩子,沒事的,沒事的。”


    我很愧疚,在阿靖最需要我的時候沒有陪在她身邊,我不夠勇敢,沒有抓住她向我求助的手。我恐懼疾病,竟然能輕而易舉地吞噬一個健康的意識,所以麵對死亡,我害怕退卻,卻看到它猙獰的樣子止不住內心的憤怒。但是被它抓走的,不是醜陋的惡人,而是一個光鮮美麗的真實存在身邊的生命。


    我悲痛歎息,應該善待珍惜,溫柔祝福,但絕不是懼怕她。


    “你醒了?”


    he


    be


    t醫生靠近我:“這次你夢到了什麽?”


    “沒有了。好久沒有睡一個好覺了。”


    他點點頭,“還會經常覺得難過嗎?”


    我說:“偶爾。”


    “從下次起,你至少一個星期要來我這裏一次,我不想每次都搞得像急救一樣。”


    “......”


    “不說話?”他抬頭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你是有什麽意見?”


    “江醫生,你知道的,人是很難忘記那樣的事,何況還是你的朋友在你麵前自殺。”


    他聽我的語氣覺得不對,說:“至少我很高興你能跟我說。”


    “那有用嗎?”


    醫生反問:“那我安慰你管用嗎?”


    “......”我說,“對不起,我不該拿你撒氣。”


    醫生說:“不是衝自己撒?su


    y,你心裏有憤怒。”


    為我治病的這半年,醫生太了解了。盡管我並不期望他能夠完全治好我,但是這半年來他的幫助讓我輕鬆很多。


    我說,“這段時間我就不來了,你給我開些藥吧。”


    我這是認真考慮過了的,這段時間我的狀態好了很多,雖然還是會想起靖瑤,然後難過自責得要死,但是我已經能慢慢控製自己的反應了。我知道他希望我一直待到我完全康複為止,但是同時我還有我的工作。這份工作給我榮譽和使命,也是因為這份責任,讓我在這操蛋的日子中能感到一絲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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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醫生不問我什麽原因,他需要了解我的情況現在會先聯係我的母親,因為他不止一次說過我這半失蹤人口的不負責任的行為,當然有時候他也表示理解。


    “我要走了。”他在給我開藥單子,“對了,你女兒的手術定在什麽時候?”


    “下周三。”他頭也不抬的說。


    我說,“有什麽要幫忙的你盡管找我。”


    他不屑地說:“忙你來找我那次不是已經幫了嗎?”


    醫生記仇了,我吐吐舌,“好吧,祝......你好運,鮮花和禮物我會送到醫院去。”


    “走吧,走吧!”他不耐煩地講,“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我醒來時天已經完全亮了,手機一直沒有掐線,顯示通話3個小時。我在心裏嘖了一聲,江醫生表麵上嫌棄,還是很貼心的。不過他也是真的不想看見我,給他發視頻電話的邀請全部被無情拒絕了。


    醫生似乎也是剛醒,他在那邊應了一句,覺得聲音幹啞,又清嗽一聲。


    “怎麽了?”


    “你沒睡好?”


    醫生聲音低低的,隱隱不耐:“在醫院陪床,睡不踏實。”


    我知道醫生女兒的心髒手術很成功,隻是同情他作為單親爸爸的辛酸,有關女兒的事,大大小小都要他一個人操心。


    我說,那你再休息一下吧。後麵一句讓他別太操勞的話還沒說出口,醫生說:“你應該早點有這個覺悟。”


    我:“......”


    昨天晚上慶功宴就是在酒店二樓開的,怎麽上樓的我記得,但是怎麽喝的酒我給忘記了。我聞了聞換下來的衣服,酒精味混著香水味莫名刺鼻,趕在酒店管家來之前,先拿去浴室“毀屍滅跡”,順便收拾一下糟髒亂的自己。


    安先生住在樓下7031的套間,他開門見到是我的時候明顯征了一下,但還是伸手接住了我。我懶懶地靠在他懷裏,手抱在他腰後。他今天穿的這件藍色的毛衣料子摸起來又軟又舒服。他穿這種家居的毛衣最好看,身上的味道也好聞,是茉莉和茶的味道。


    安先生一貫正經端著,不知我什麽突然這麽黏他,不露聲色地將我往外推,偏我使了勁,非但越扯越緊,還將他往後推了一步。


    安先生壓低了聲音,“幹嘛?青天白日的。”他怕癢,控製不住想笑。


    我說:“你不覺得你回來之後欠了我點東西嗎?”


    “欠什麽?”


    安先生邊說邊準備拉上房門,可我眼尖看見了,不但伸手先他一步把門推開了,而且還關上了,當然,我指的是門從裏麵被關上了。


    我從他懷裏抬起頭,一句‘你欠我一個擁抱’和他的一句‘我在開會’同時出口。隻是後者他不說我也看到了,因為屋子裏除了他還有十幾號人在,甚至客廳裏的視頻電話還開著。


    在一眾驚訝、驚歎和八卦的眼神中,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麽逃回房間的,而等我回過神來,看到窗前的案幾才想起來這是安先生的房間。剛才還沒等我的介紹,我已經被安排在這等他。


    我的房間窗前都會放一束鮮花,這是常年不會改變的習慣,安先生的房間有花香,卻沒有鮮花。


    我有點失落了。


    我聽到外麵的聲響漸漸沒了,房間的門開了,是關門聲,安先生開完會進來了。他在我麵前蹲下,跟我說:“是不是無聊了?”


    中間他進來過一次,替我開了電腦。我沒帶手機,不知道他開會用了多久,中間我發了一會呆,還打了幾盤遊戲。


    “你就這樣不說話?”


    “你開完了?”


    “嗯。你吃過早餐了嗎?”


    “還沒。”應該是沒來得及,本來是想跟他一起的。


    安先生有些愧疚:“抱歉,工作忙,我都沒問你一句。那我現在帶你去吃?”


    “我不餓。”


    他愣了一下,站起來,手臂張開。這人身段本是一絕,這衣服又襯得他氣質溫雅大方,實在叫人挪不開眼。


    “幹嘛?”我甕聲問。


    “不是說我欠你的嗎?”


    “也不是說還就能還的。”


    我從床上跳下來,不接受他色相的賄賂,準備馬上就走。安先生在那一秒鍾拉住我,“何曦!”


    他叫我的聲音很好聽,仿佛清風過竹,洗淨深山老林的蒼梧空靈,以前的他還會叫我‘曦兒’,但這個稱呼我已經很久沒聽見了。


    “嘉樹,你沒發現你身邊已經有很多人我不認識了嗎?”


    我想我不是因為開心,但也不是因為難過才會笑,恰恰是因為嫉妒和不能難過。助理將日程表拿給我的時候說今天會是個暴雪天,但是明天和後天會是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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