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阿哥一齊出馬辦完了事回來,隔天便命各人準備收拾行李啟程回京,四阿哥、十三阿哥帶了戴鐸和我換便裝走小道,其餘儀仗隨從官兵走大道,明分夜合曉行晚宿,兩頭聯絡的事由戴鐸負責。


    本來我是被分到隨大路人馬返京,但我經過慎重的考慮,決定不可離開十三阿哥這棵大樹,於是提早一晚就跟著十三阿哥打轉,連打洗腳水這種事情也搶過來幹了。


    十三阿哥自打被我盯上後,是吃飯牙疼,走路絆跤,洗腳燙腳,就算想去小解也不得空兒,實在受不得瑣碎罪過,衝到書房將四阿哥拉過一邊指天劃地嘰嘰咕咕說了一通,四阿哥竟也鬆口準我同行,我那叫一個心花怒放。


    然而真到上了路,我才知大事不妙。


    弱智武俠片當真毀人不倦,看電視上女扮男裝貌似瀟灑,而我扮成讀書人模樣也蠻像個小帥哥,十三阿哥還幫我起了個花名年英俊,但一出發半天不到,便知辛苦。


    不知出於什麽考慮,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騎的都是騾子,我跟戴鐸更好,騎驢!


    第一天下來,我做夢都是驢叫。


    第二天,我是渾身酸疼,累得不會做夢了。


    第三天,我又做夢,夢到殺驢,吃驢肉。


    最可氣的是,古代沒有公共廁所,他們盡管一個一個不吱聲,但野外趕路,為著我在的緣故,他們一旦要方便,都得多跑幾步路,找個隱蔽的地方。


    可就算如此,他們好歹每次“行動”少則兩人,多則三四人,還有個伴兒,我就觸黴頭了,不僅得比他們跑得更遠,還必須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以防萬一哪裏冒出個農夫給偷看了去,豈不是晴天霹靂。


    如此這般每日天三更起,摸黑住,避熱走路,我每天不管怎樣口渴還是得基本不進水以免為我的膀胱默哀,正是問蒼茫大地誰主小白,是俺,是俺,還是俺!


    好容易這日行至一個鎮子,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商量片刻,不知為何決定今晚咱們幾個不跟大隊人馬回合,而是投宿這鎮子裏頭,卻不找客棧,由戴鐸出麵牽頭,找了一家臨官道的中等大小的宅子,宅子主人姓金,是個半老頭兒,戴鐸付了銀錢給他,說好借宿一晚。


    我這幾日累得七葷八素,除了倒床上睡覺,是什麽也不想了,不知不覺走路也垂著頭半打瞌睡,跟著眾人牽騾拉驢進了西院,老金拿鑰匙給我們開了一間房,我醒過神兒來,站在門口:“就一間房?”


    老金還沒說話,我一眼瞧準旁邊還有一間平房,因見窗口是黑的,便走過去,指指門口:“這裏——”


    才說兩個字,門“咣”的一聲巨響,緊接著“嘩啦” 一盆水迎麵澆了過來,我被淋了個晶晶亮,透心涼。


    一個女孩子跳出門大罵:“哪個不三不四在這偷看老娘洗澡?”


    我抹把臉,i服了you!記得二月河在小說開頭寫過十三阿哥被個女的潑水,怎麽這裏也有女的潑水?不潑水會死啊?還有,潑錯人了吧?


    十三阿哥幾步過來,作個怪臉,脫了自己外衫給我裹上,我強捺性子跟那女孩子請教道:“人同妖都有阿媽生,不過人係人那媽,妖係妖那媽……老娘你媽貴姓?”


    女孩子沒反應過來:“誰、誰的媽?”


    十三阿哥噗嗤一笑:“別吵了,是我看的,行了吧?你在這屋裏黑燈瞎火的洗澡,我們想送根蠟燭給你,可好?”


    女孩子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我,卻有些訕訕的,現出不大好意思神氣,什麽跟什麽啊?憑什麽一見十三阿哥就低頭慢慢說,腳步輕輕搖?


    我十分不爽,我年英俊雖說個子矮點,被潑得濕身的人可是我!怎麽連句sorry也沒有?


    “喂,你媽貴姓?”我繼續追問女孩子家族史,老金插進來打圓場,隻說這女孩子叫阿雲,和她相公從半月前借宿在此,今晚她相公出門未回,她一個女子孤身在外總是多些小心,一場誤會,盼我們幾位爺們擔待些也就過去了。


    我還不肯作罷,十三阿哥忽然一夾我脖子,把我倒拖回房,他力氣大,我抗不過,七手八腳打開他,怒道:“你怎麽幫外人?”


    十三阿哥意味深長的一笑:“她是外人沒錯,但你是爺們,你瞧你濕得這樣,我再不幫你,還不被外人看了去?”


    我站在靠門口處,一陣風涼涼地吹上身來,垂眼看了看胸口,要不是十三阿哥把他衣服給我圍上,我果然是走光了。


    緊一緊身上衫子,我才想起這是十三阿哥穿了一天的,衫子上還殘留著他的氣息,並非煙味酒氣,而是一種微微出過汗後的味道,淡到要有心捕捉才分辨得出它和周圍空氣的不同,心裏就微微異樣起來。


    戴鐸出去跟老金討論晚飯的事情。


    而四阿哥什麽也不管,在靠牆一張寬椅上默然跌坐,斂目垂臉,倒像入定模樣,十三阿哥說他在做“功課”,隻催我到裏間換衣裳。


    我還在猶豫,十三阿哥朝四阿哥孥孥嘴兒,放輕聲音:“不怕,我在外頭替你看著他。”


    我忍俊不禁,原本的惱火消了大半,自己解了包袱找出一身幹燥衣裳,到裏間房裏換了。


    說是兩間房,其實隻半堵牆隔著,連扇門也沒有,裏間的麵積很小,沒窗,也沒家具擺設,牆角堆著一些雜物,大約是個小倉庫,但暑天熱毒,若是濕衣服貼在身上逼進熱氣,塞了毛孔,容易得病,我可不想得個肺炎什麽的,大不了不脫小衣,遊泳池邊比基尼我都穿過的,區區肚兜,不擔心人看。


    我換完幹淨衣服,上下束結停當,因頭發上也沾到水,幹脆去了無頂珠六瓣青瓜皮小帽,把長發鬆開披下,一手把發打得蓬蓬的,一手肘上搭著十三阿哥那件衫子走出去,碰巧戴鐸端了飯食進來,請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先用完,我隻揀兩塊煎餅啃啃,戴鐸最後一個吃。


    夜深了,各人洗漱完畢,四阿哥還是坐在椅上“功課”,戴鐸守在門口長凳那邊,十三阿哥要將僅有的靠牆一張床榻讓給我睡,我還是不好意思,打定主意學四阿哥這麽坐一夜也就罷了,十三阿哥亦不勉強,接過我手裏他那件衫子,幾繞一繞,纏成個簡易枕頭,仰麵躺下。


    我見他睡了,便要走開,一低頭,卻見他炯炯地睜著一雙眸子看著我:“要過一晚呢,凳子不帶墊的,到底嫌冷,你也上來,就坐這別走。”


    我腳下一滯,依言上榻,靠在一邊,雙手抱膝,偏頭枕肘,閉目養了回神,腦子裏卻是思緒紛亂,定不下來,無奈睜開雙眼,十三阿哥仍未睡去,正在望著屋梁出神,但我一看他,他立有知覺,轉過臉來,看了看我,又抬手撈起一把我直垂到腰際的黑發,將發梢握在手心緩緩揉捏。


    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他不說話也不笑的時候,跟四阿哥的麵容很有幾分相似。


    雖然跟三個男的同房,不過古代人沒看過片從原則上來說應該比較純情,我也沒什麽好擔心的,不多久,迷迷糊糊也頭靠著牆睡了一陣,大約到了半夜,隔壁突然傳來激烈爭吵聲。


    聲音是一男一女,敢情阿雲的相公回來了,小夫妻惡戰?


    前麵我沒聽清楚,側著耳朵捕捉了一會兒,隻聽聲音大起來,是阿雲叫著男的名字:“xxx,我c你大爺!””


    男的奸笑:“你拿什麽c?”


    阿雲頓也不頓:“拿你的c!”


    我極度深寒,連十三阿哥也醒了,大感興趣的坐起身聽。


    小夫妻兩個滔滔不絕吵了半個時辰,話題居然始終不變,一個“c”字被他們翻來覆去做名詞動詞形容詞感歎詞等等用得出神入化層出不窮歎為觀止,真是一對變態的極品夫妻。


    這也還罷了,好容易等他們對罵完,才清靜了兩秒鍾不到,又傳來“嗯嗯啊啊”的古怪聲音。


    四阿哥睜開眼,戴鐸一下站起身來:“主子,讓奴才去教訓他們?”


    四阿哥一言不發盯著對麵的牆,臉色鐵青。


    我瞄瞄四阿哥,又瞅瞅十三阿哥,很是不敢置信:隔壁的小夫妻居然在將來的雍正皇帝和怡親王耳邊xxoo?特別是那女的,做聲優配音都大材小用了!還有男的就不怕被扔進宮做太監?太有種了吧?


    十三阿哥跳下地,穿上外衣,笑道:“四哥,我出去看看。”


    四阿哥沒答話,十三阿哥才開門,我以黑貓警長的速度搶在他之前躥出去,悄步跑到隔壁平房門口,擺好pose,氣沉丹田,然後在小夫妻倆叫得最激情的時候大聲給他們打節拍:“1~2~3~4~,2~2~3~4~,3~2~3~4~,4~2~3~4~——”


    還別說,小夫妻由於慣性作用,一開始沒停住,叫聲還真按著我的節奏合上,但我才叫到第四個節拍,十三阿哥就過來一把勒了我,將我半扛半抱的拎回房甩在榻上,我爬起身,理理頭發,跟他對視一眼,同時捶床大笑,幾乎連眼淚也笑出來,而隔壁是徹底安靜了。


    笑完了,四阿哥離椅站起:“戴鐸,收拾起來,我們走了。”


    戴鐸也想笑,不敢笑,忍著聲音回四阿哥:“髯幽氖祿刮窗歟俊


    四阿哥瞪他一眼:“我說換個地兒住!沒說不辦事兒了!等等,你把小瑩子也帶去,送她上官道跟大隊會合,不用她跟我們走了,路上仔細著!送完後你再去找個好住的地兒,一個時辰內滾回來複我!”


    戴鐸被罵得狗頭噴血,一點不敢耽擱,忙收拾一個包裹低頭領我出去,我滿心不願走,但四阿哥的臉色實在嚇死人,十三阿哥也不好幫我說話,我好女不吃眼前虧,隻得扮縮頭烏龜出門牽了驢子,跟戴鐸往北上了官道,往大隊所駐的五裏外天平廟方向而去。


    想我讀大學時候也常通宵出去唱k什麽,但下半夜這麽騎驢夜奔的還就是頭一回:“看前麵,黑洞洞,待我上前殺它個片甲不留……”


    身邊戴鐸問:“二小姐殺誰呢?”


    “殺驢唄,我做夢都想吃驢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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