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笑:“遵命。”說罷, 抬步就走。


    四阿哥拉住我臂膀, 我一個踉蹌,懷中的書砸在地上:“不準走!把話說清楚!”


    我詫異:“我對王爺無話可說。”


    四阿哥手上的勁漸漸加重。


    我深吸口氣,隻聽十三阿哥在旁叫道:“四哥——”


    四阿哥道:“你出去。”


    四阿哥對十三阿哥說話, 我也對十三阿哥說:“你別走。”我的視線移回四阿哥麵上,“該走的是我, 為何不放手?”


    十三阿哥左右為難,躬身拾起地上的書:“這本著了灰, 我還有一同版套印的, 換新的給你。”


    十三阿哥剛走開一步,四阿哥忽然緊緊抱我入懷,動作幅度太大, 衣擺帶翻了幾上一副青花瓷茶盞, 因室內安靜,這響動就格外驚人。


    我差點呼吸不過來, 而眼角餘光越過四阿哥肩頭, 瞧見十三阿哥的背影也原地僵了一僵,可是旋又故作無事,繼續一個人走到書架那頭。


    “再試試看。”四阿哥說,“我們重新開始。”


    有一刹那,我真的隻想抱著他的背脊不想放, 可我沒有抬起雙手,隻是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回複他:“到了今時今日,我們能不能在一起還那麽重要?”


    “我說過我要給你一個名分。”


    我略推開他一些, 仰麵直視著他,他的眉目離我這般近,卻似怎樣也觸不著:“前些時日十三阿哥帶我去柏林寺,我聽得一句佛語——但凡強求,便是痛苦。你我分分合合這些年,不累麽?”


    四阿哥沉默片刻,道:“你累了?”


    我咬咬牙:“是。”


    四阿哥不發一言,隻深深凝視我,直到我垂下眼去。然後他撤了手,同十三阿哥交待了一句回頭去誠親王府尋他,接著就轉身離開。


    十三阿哥拿著一卷新書折回,拖過張椅子給我坐,我慢慢坐下,甚覺脫力。


    十三阿哥把書遞給我:“其實四哥為你做了很多,他所能選擇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你。”


    我將四阿哥的畫軸打開,又看了一遍:“這幅畫明明是他送你的,為何又要給我?”


    十三阿哥道:“他給我本來就是叫我轉送給你,今日正好碰到你在,他才說這話。上回皇阿瑪不是叫人也替你畫了一張像,在哪?”


    “那張我送了給弘曆。”


    十三阿哥走到我身後,低頭看畫,忽道:“你還記不記得那年四哥送你入宮選秀前,我帶你去看中元節的花燈?”


    “……記得。”


    “南城夜市,你在一大片紅燈下低了眼對我笑,從那一刻起,我下了決心。你入宮參選,我便向皇阿瑪求你的指婚,十四阿哥卻也向德妃娘娘托了同樣的事。十四阿哥原是什麽都要跟四阿哥搶一搶的,可是連我也跟四哥搶,多少犯了皇阿瑪的忌,又連累了你。”


    “忌什麽?兄弟鬩牆為女人?”十三阿哥不出聲,我接著問,“你後悔了?”


    十三阿哥道:“已做過的事我從不後悔。隻是如今看著你鬱鬱寡歡,我經常會想,你和四哥之間經曆這麽多磨折的源頭也許就是從我踏進乾清宮向皇阿瑪提出請婚的那一刻開始。我不希望看你不開心,而四哥為你付出了那麽多,更不希望。”


    我動了動身,想要回過去看他臉色,但是他按住我的肩頭不準我動:“還有,那年你跟著四哥和我到南邊辦事,在桐城替你過的十五歲生日,記得你是做了什麽把四哥氣壞了麽?”


    我對於年玉瑩所有的記憶是從她過生日墜馬後清醒算起,之前的一概不知,十三阿哥這樣一問,我自然回答不上來,十三阿哥笑道:“那時四哥考你學問,出了個對子給你‘國興旺,家興旺,國家興旺。’你光顧著據案大嚼,半天才給對了一句下聯‘你媽的,他媽的,你他媽的’,當場把四哥氣得噎食,還是我給他拍的背。”


    “是麽?”


    十三阿哥繞到我身前:“你看你現在笑得多開心?我已很久沒見你這樣。”


    他的眼神溫溫亮亮:“你小時候愛讀一些奇俠異誌的書,成日嚷嚷著要封你個江湖第一美女的稱號。你如是江湖人,豈止是江湖第一美女,你是江湖第一口是心非美女!你若不在乎四哥,當日吐血病重又何必要離開他?你若不愛四哥,怎會到現在也離不開他?”


    十四阿哥離京西征後,剛開始幾乎一半的時間都在吃敗仗,朝中亦是接連發生河南大旱、陝西大饑、保安地震及日食等異象,議政大臣及九卿等俱稱“藏地迢遠,路途險惡,且有瘴氣,不能遽至,宜固守邊疆”,極力反對進軍西藏,但康熙便如定海神針,雖說交議政處議定後寄發降議政大臣之旨甚多,然而凡有具奏之文,均應乘事之便遣送,以免頻繁具奏,有勞驛站,且京城之人不知何事,不能停止其胡亂猜疑。陣亡之西安將軍額倫特之喪至京,康熙則命皇五子a親王胤祺、皇十二子貝子胤臁s置睾沅盍甘蚴粲詒臼”富模唬骸氨饒晷吮魈鄭獨呲錚鈾托噓悖窳痛帷k醒乇吡菹匚浪髂甓鉞繅祝閾蓄妹狻!


    為使十四阿哥安心高興,康熙不僅將凡有各省進獻之佳品,一項不漏皆立即賞給十四阿哥,此外還有康熙自己使用過的一些物品,如止血石鼻煙壺、千裏眼鏡子等等,所有這些東西送出前,康熙無不親自檢驗,看視包裝。遇有新奇物品,更是逐件親筆寫下名稱,分別放入每個包裏,即使這樣,康熙仍然擔心自已有考慮不到處,一再寫信對十四阿哥講:“如果有需要的東西,務必告訴朕,才能盡快給你送去。怎能夠不向父皇要,也不寫信告訴父皇,而隻是在心裏想著呢。”又親自向青海蒙古王公羅卜藏丹津等人朱筆諭旨:“大將軍王是我皇子,確係良將,帶領大軍,深知有帶兵才能,故令掌生殺重任,爾等或軍務,或巨細事項,均應謹遵大將軍王指示。如能誠意奮勉,即當與當我麵訓示無異。”雲雲,替十四阿哥牢牢打下威信。


    在康熙如此憚精竭慮之下的近兩年後,西線終於捷報頻傳,撫遠大將軍胤_移師穆魯斯烏蘇,法海進駐巴塘,年羹堯、噶爾弼等先後率四川、雲南兵進藏,撥兵接應,其他諸如和碩公主額附策棱、烏爾袞等各路將臣從烏魯木齊、吐魯番、布婁爾、布拉罕等地同時進擊準噶爾,近數月奮戰,取得阿克塔斯、卜克河、齊克塔木連場大勝,吐魯番番酋阿克蘇爾坦率眾迎降,又敗賊眾於綽馬喇,賊將策零敦多布遁。定西將軍噶爾弼率副將嶽鍾琪自拉裏進兵,克西藏,執附賊喇嘛百餘,斬其首領五人,西藏平。


    二廢太子後的康熙經曆了皇太後之喪,且是過了六旬的人,身體狀況曾一度一落千丈,年年都要到湯泉療疾,而十四阿哥在外出征,麵對種種錯綜複雜的軍務政務,康熙卻重新煥發了小宇宙,漸漸顏麵豐滿、寢食安適,不僅舊病除了,自去年以來,更是一劑藥也沒吃,腹瀉一次也沒有過,因雙足甚健,上炕時不再需要旁人扶持,騎馬時也不用安放馬蹬了,每天還在園子附近放鷹,連水獵也不在話下,也因此不止一次公開盛讚我侍駕有功,將我的俸祿及例賞等級逾矩升了數次,幾與貝子平級。


    而就是驅準保藏戰役大獲全勝的這一年六月,我在熱河過了第二十九歲的生日,心情大好的康熙送我的生日禮物則是禦膳微紅京米的一紙培植技術秘方。


    紅京米乃是四十年前康熙在豐澤園稻田中親見有一穗與眾稻不同,特記取次年播種,若用江豆水煮用,其色更紅,其味更濃,之後禦膳皆用此米,但此米種的掌管人員依律保密,絕不敢傳於外界,甚至連各嫡親皇阿哥亦求之不得此米種,然而康熙將其核心技術送給我莫非是有朝一日要打發我去種田?我對康熙的意圖反複思量,求索不得,但念及他日若能成功搭上龍卷風二號穿回現代就大可憑此秘方與我國雜交水稻之父袁隆平先生齊名為紅京米之母白小千女士,心中也便釋然,隻將秘方珍而重之收藏在貼身荷包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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