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幕定格在林朝生死去的那一刻,他半跪在地上,仰著血跡斑斑的麵龐,睜大的鳳眼裏瞳孔渙散,卻似乎在看什麽。


    明伊見以衣袖抹去淚水,緩步走到林朝生麵前,俯身看他。


    可惜他的目光裏,映不出她的身影。


    廣袖如同迎風飛舞的白蝴蝶,她伸出手,想要擦拭他唇角的血跡,卻在即將觸碰到他的一瞬間,視線陷入一片黑暗。


    明伊見再睜開眼時,已經重新站立在溫泉宮裏了。


    她向赫連往生鏡看去,意外地發現鏡麵籠罩著一層淺金色的光,而光暈中心,一幅幅熟悉的畫麵飛速轉換。


    畫麵中的女子,全部是她!


    明伊見捂住胸口,心中悶痛難忍。


    這時赫連往生鏡光芒大盛,一道黑色的流光從鏡中竄出,她定睛一看,正是林朝生。


    明伊見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如何麵對他。


    她一直憎恨的人,為她犧牲了太多,為她承擔了太多,直至最後死於非命。


    林朝生走到她麵前:“伊伊……”


    明伊見深吸一口氣,打斷他:“抱歉。”說罷她認認真真行了一禮。


    “林朝生,我一直怨恨你,認定是你害死了我們母子,結果卻是我錯了。我不該把一切都算在你頭上……相反,我應該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早就死了,我明氏一族也不會有大仇得報的一天。”


    “林朝生,多謝。你為我做的,我無以為報。但凡可以報你大恩,我明伊見義不容辭。”


    “你是要與我劃清界限?”


    林朝生凝視著她,眸中黑沉如淵,讓明伊見莫名有點心慌。


    她搖頭道:“您現在是北海龍君,而我是小小地仙。林朝生與明伊見的恩怨情仇,本就已了,隻是我一直被仇恨蒙住了眼,怨憤難平。現在我已釋然,除了想要回報龍君之外,再無其他想法了。”


    明伊見眼神難得的平和淡然,似是已經放下了一切,卻在一瞬間點燃了林朝生的心火,他腦中名為理智的那根弦突然——崩斷!


    “那就以身還債!”


    他長臂一伸,明伊見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巨力拉入了一個冰冷懷抱。


    想要這麽一別兩寬,再無瓜葛,做夢!


    她是他的妻,是他的龍後,生生世世,永無改變!


    林朝生的下頜抵在了她的發頂,聲音低沉:“我還欠你一個孩子,如今我把它還給你。”


    明伊見劇烈掙紮起來:“你瘋了……唔……”


    話未說完,唇瓣已經被狠狠堵住!他的手臂如鐵鑄一般攬著她,腰身被緊緊鉗製。林朝生長腿一邁,竟是邊吻邊把她帶入了溫泉。


    等到溫熱的水沒過明伊見的胸口,她已經被吻得神智模糊,絲毫沒有反抗之力了。林朝生的唇漸漸往下移,她受不住地掙紮,發現全身都被他壓製住了……


    “伊伊,你是我的,你隻屬於我,永遠別想離開……”


    她如瀕死的魚,生死皆被掌控,卻升不起絲毫反抗之心。


    墨玉青絲如同飄逸如海藻,絲絲縷縷纏繞在一起。煙籠寒水月籠沙,霧氣氤氳遮掩了泉中春色,遮擋了一室旖旎……


    不知過了多久,明伊見撐著全身酥軟疲憊,抓住時機打暈了林朝生,慌亂披了衣服逃了出來。


    還好有婢女候在門前,為她引路到這兒。


    明伊見回憶完幾個時辰前發生的事,還是難以啟齒。


    特別是沐凜睜著一雙茫然的大眼睛看著她,讓她更說不出口。她在心中歎了口氣,還是別玷汙小姑娘的耳朵了。


    “罷了,剩下的事不重要……阿凜,你快收拾收拾,我們這就離開北海龍宮!”


    明伊見三下五除二換好衣服,想了想還是重新附身到白玉梨花簪中,這樣比較保險。


    沐凜也沒再多問,推開門正要離去,正好與北海龍君對視了個正著。


    沐凜:“……”這是特意在門口等著嗎?


    北海龍君穿著玄色廣袖長袍,上麵以金線繡著白鶴亮翅,雍容華貴,墨發慵懶垂在身後,薄唇輕啟:“她呢?”


    沐凜指了指頭上的簪子。


    暗中注視著一切的明伊見:“……”


    這賣她也賣的太快了吧!


    “沐凜,把本君的龍後交出來,你可以離開北海。”


    沐凜無奈:“龍君,伊見不願,您強求又有什麽意思?”


    “龍後懷著本君的孩子,不好好安胎,到處亂跑又是什麽道理?”


    明伊見和沐凜同時驚了。


    明伊見驚怒交加地飄出簪子,手指著北海龍君咆哮道:“你胡說,我不是,我沒有!”


    北海龍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她一把抱起,冷笑道:“很快就有了!”


    北海龍君抱著她往龍君寢殿走去,明伊見掙脫不得,扭頭呼喚沐凜:“阿凜,阿凜,快救我啊!”


    沐凜打了個哈欠:“你們慢慢商議,我先回去睡了。”接著關上了門。


    明伊見:“……”


    北海龍君低下頭,對懷中不安分的小女人垂眸一笑:“夫人,今夜我們慢慢商議,你該怎麽以身還債……”


    第二日,沐凜隻見到了北海龍君。


    她奇怪道:“龍君,伊見呢?”


    北海龍君麵不改色地淡聲道:“龍後在寢殿休息。”


    事實上,明伊見罵他禽獸罵了大半個晚上,今早連手指都抬不起來了。


    昨晚折騰得有點狠,今晚應該換幾個姿勢,讓伊伊省力一些……北海龍君一心二用。


    “我之前承諾過你,說吧,你想知道哪段往事?”


    沐凜本來想詢問司空往生鏡的下落,之前提起它也有試探的意思在,隻是看北海龍君之前的反應,應該也不知道它的下落。


    “我一直好奇……萬年前仙界與冥界交戰的事。”


    北海龍君看她的目光充滿了探究,沐凜坦然回視。


    她沒有坦白自己身份的意思。如果北海龍君還是由暝燁的叔父薑源擔任,沐凜自然不用如此小心,可以將一切和盤托出。畢竟薑源與冥王是莫逆之交,算是看著沐凜長大。


    可惜在《六界雜記》的記載中,薑源在八千多年前讓位給了侄子暝燁,然後就生死不明,不知所蹤。現任北海龍君雖然實力強大,可以成為有力盟友,但對沐凜來說隻是個陌生人,很難賭上全部信任。


    沐凜看重的是,暝燁在繼位之前,在三界遊曆日久,很多秘辛都知曉一二。


    北海龍君若有所思道:“仙冥兩界交戰的事,本君隻是略知一二。”


    沐凜神態平靜,看不出什麽破綻:“請龍君一一告知,沐凜感激不盡。”


    “仙冥兩界交戰的導火索,可能是仙帝與冥王的愛恨情仇。”


    沐凜:“……”仙帝與父王兩個男人能有什麽愛恨情仇,還有稀薄的血緣關係,還能是因為女人不成?


    沐凜正覺得荒謬,電光火石間忽然想到什麽!等等……女人……難道是冥後?


    沐凜見到仙帝時,他感慨般說了一句:“你與冥後神似……”


    當時她就覺得突兀奇怪,這下子似乎串聯了起來……如果仙帝對冥後有情,那就說得通了!


    接下來暝燁說的話與沐凜的記憶差不離了。


    “武藏仙君攜仙界十萬大軍壓境,以滅世真焰開徑,逼得冥王獻祭……”


    沐凜攥緊了袖中的手,這幅畫麵在她的夢魘中循環了千萬個日日夜夜,讓她從痛不欲生到絕望麻木,身體裏的每一絲血脈都鐫刻上仇恨。


    “兩兵相接之時,冥界狠狠潰敗。冥王女血脈中的地獄妖力被激發,重創了武藏仙君,殺傷十萬大軍,她也因此泯滅。”


    “冥界失主式微,凋敝封存萬年,僅餘少數陰差在外走動,對六界輪回造成了一些影響。近百來,冥界在仙界的支持下選出了新任冥王。”


    “新任冥王?是冥界失蹤的長公主?”


    “不是,是位男子。”


    沐凜不由玩味,曆任冥王都由冥王族的嫡係血脈擔任。而冥王族凋敝,到她父王在位的時候隻有兩代人,她的父王、她素未謀麵的長公主姑姑,下一代隻有她自己。


    即使她姑姑有孩子,也不是冥王族的嫡係血脈了。仙界是怎麽找到一個合適的傀儡的?


    想得更深一些,仙界明明控製了她,為什麽不直接以她為傀儡?因為不好掌控麽……似乎也說得通,可沐凜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我所知道的就是這些了。”


    “多謝仙君告知,師父修改《六界雜記》的時候,可以補充這部分內容了。”沐凜心中歎了口氣,希望這麽解釋,可以消除一些懷疑。


    沐凜取出那支白玉梨花簪交給北海龍君,“請龍君代我轉交給伊見,沐凜這就告辭了。”


    北海龍君難得詫異:“不再見她一麵?”


    沐凜搖搖頭,微笑道:“不必了,我與伊見相伴二十載,看得出她對龍君有情,不然龍君是強迫不了她的。她在這裏會開心幸福,我在心裏為她祝福就好。”


    “伊見是我瀛洲之人,希望龍君好好待她,莫要再傷她,不然瀛洲一定會上門討一個公道。”


    北海龍君沒有動怒,而是認真道:“她是本君的命。”


    “沐凜,感謝你為她所做的一切。不論如何,你是龍後與本君的媒人,本君送你一場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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