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生活


    轉眼二個多月過去,鄧宏感覺自己已經慢慢成為霍家屯中的一員,或者說是開始轉變成為一個民國年間普通的鄉下年青人,每天上工下工,財叔家的工程已接近尾聲,房梁上了,屋頂也蓋了頂,餘下就是一些掃尾工作。鄧宏和大家已經混得比較熟悉了,不時還開點玩笑。


    文叔也對他的態度慢慢有所轉變,好像慢慢接受了鄧宏一樣,有時在家,兩人經常在一起聊得挺投機。


    有一天下工後,在無意中,鄧宏在文叔家裏照著鏡子,發現鏡子中的他從當初第一次從文叔家炕頭醒來時變了很多,皮膚變得黑了很多,臉上的顴骨更突出,脖子處還有幾道作工時留下的傷痕,肩膀上虎頭肌鼓起來。


    一雙手因為連續勞作,也變得黝黑粗糙,手掌上滿是繭子和傷口。


    鄧宏不由得把筆記本中那張相片拿出來,對照著一看,當初那個奶油小生終於消失無影,鏡子裏的鄧宏開始變得熟悉而信心十足的樣子。


    話說回來,鄧宏和唐瑛也算是在一個家門裏進出,可兩個人能遇上的次數卻是極少,平日裏,唐瑛除非是榨油廠裏沒什麽事,下工早時,才會回到文叔家來,然後幫嬸子把家裏收拾下,洗洗衣服,作作飯。


    這天,天剛擦黑,鄧宏下了工,他把工具一件件送回財叔家的地窖裏,在房裏他小心的把各類工具收拾好,放整齊。


    頭頂的小窗上傳來話語聲:"鄧宏,你下工了呀?"


    抬頭一看,原來是唐瑛。


    "是的,剛下工。"


    "你現在是要回文叔家嗎?"


    鄧宏道:"是。"


    唐瑛的聲音變得歡快起來:"好哇,正好,你等我啊,我一會就好,我跟你一塊回去,好幾日沒回,都有些想我大姑媽了。"


    從財叔家出門幾步,路過不遠處文叔家開的榨油廠,側頭一看,唐瑛正站在榨油廠門口的櫃台後,這會的唐瑛可不再是那個小女孩了,她正有條不紊的指揮著周圍的工人們整修機器,卸下門臉兒。


    唐瑛在和廠裏幾個夥計交待了一會,鄧宏在外麵也聽不清他們說什麽,隻見榨油廠的夥計們圍著唐瑛都不停的在點頭,唐瑛則對他們指指點點的,轉眼間,唐瑛就出了廠子,跟上鄧宏走上路來。


    一路上兩個人無語而行,鄧宏腦子裏一直在盤算著筆記本上的事,走了一陣,聽到走在後麵的唐瑛輕輕咳嗽了兩聲。


    "榨油廠裏事多不多?"鄧宏問道。


    唐瑛跟在鄧宏身後一步遠的地方,說道:"剛過年的時候,生意比較多,現在事到少多了,文叔準備過一陣把廠子擴充起來,到時候我到是要閑了,姑媽說我一人在外麵往她不放心,要我以後過陣就搬回家裏住啦。"


    "嗯,這樣。"鄧宏說道。


    遠方半個太陽已經遊離到山下,山間風起,吹來新鮮的初夏氣息,路上看不到人煙,路邊是滿眼的青綠色麥苗。


    身後突然傳來唐瑛的聲音"嘿,嘿,打呼嚕的。"


    鄧宏轉頭說道:"打呼嚕的?"


    唐瑛在後麵說道:"還有誰,就是說你唄。"


    鄧宏有點木訥的說道:"哦,我成打呼嚕的。"


    唐瑛不甘示弱的楊起下巴說道:"你又想不承認?前幾日在文叔家,你先睡了,我一直在和大姑媽嘮嗑,晚上回房睡時,就聽你打呼嚕那個響呀,像黃牛一樣。"


    鄧宏輕輕苦笑著說道:"是嘛?"


    唐瑛不屑的說道:"你睡得像什麽一樣,我敲牆你都不知道,還會知道你自己在打呼嚕麽?"


    噢,對啦,鄧宏這才想起來,東廂房是被隔成兩間,唐瑛晚上其實就睡在自己隔壁,由於唐瑛很少回文叔家,鄧宏到是把這茬事給忘了。


    唐瑛問道:"對啦,我還想起件事,你第一天上工時,幹嘛換了身衣服呀?"


    鄧宏很認真的說道:"因為你說過。"


    唐瑛好奇的問:"我說過啥啦?"


    "你說過我原來那身衣服太打眼,我後來一想也是,那身衣服太不像莊戶人家了。"


    "所以你就換了?你真聰明!"唐瑛有些驚異的說著,然後歪了頭好像想了會什麽,然後用很一種很鄭重的語氣說道:"嗯,我想想看,你算得上是這世上第一個,第一個聽懂了我的話的男人,其實那會兒我就是這後半截話沒說出來。"


    鄧宏想了想說道:"其實那會,我也有半截話沒和你說。"


    "啥話?"


    "就是巧克力糖,前麵苦,後麵甜。"


    說到這裏,兩人的目光不由得交織在一起,會意的輕輕笑了。


    一路說話到家,這路好像也變得短了。回家推開門,嬸子看到鄧宏和唐瑛一起回家有些驚異。


    "啊呀呀,你倆咋個一塊兒回來了,也不早說聲。"


    唐瑛反應快,知道姑媽沒備兩個人的晚飯,她扔下一句話:"沒事,姑媽,我去下麵條吃的。"扭頭就去了灶房。


    晚上吃完飯,唐瑛收拾著碗筷,忙進忙出的刷碗、洗灶台、收拾衣服。嬸子痛愛的說道:"這丫頭,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一回來就忙活,天黑了,衣服就別洗了。"


    唐瑛笑著說道:"姑媽,你坐著,我一會就好。"


    看著唐瑛出了門,嬸子對鄧宏小聲說道:"瑛子這丫頭,作事那叫一個利亮兒。"


    鄧宏問道:"嬸子,文叔怎麽又沒回來。"


    說到這,嬸子臉上收起了笑容說道:"還不是煤礦上派來的幾個熊雜雜在屯裏作些隔應人的事兒。"


    "什麽事?"


    嬸子壓低聲音說道:"煤礦上派他們來屯子裏煽乎大家夥去礦上上工,給那日本人作工,聽說長東也在裏麵摻乎,這小子。你文叔這一陣不就一家家的勸大家夥,煤礦上去不得的。唉。"


    這天,鄧宏早早回屋睡了,躺上炕上時,他突然想起了路上唐瑛的話,不由得把手放在牆壁上,用手輕輕敲了敲。在腦海裏,唐瑛的形象浮現出來,變得豐滿生動起來,她笑容露出的細白小虎牙、長睫毛,前後錯落有致的身材。


    突然間,恍惚中,一把刺刀刺破了鄧宏關於唐瑛的想像,鄧宏一個激靈,他這才想到,在他身邊,戰爭的絞索更好無處不在,他已經身處於敵占區,現在所有關於其它的幻想,還是都早早散了去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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