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霜初融,清晨光輝灑進書屋前,在桌前坐了一宿的白書生,吹滅了已燃盡的蠟燭。


    手裏的書合上,他朝書屋前的枯樹伸伸懶腰。已記不起是何年何日,自己養成了這番習慣。拿起書桌上的書,書名叫春秋,李長安讀了一晚上。


    黑瞳裏是書籍藍色的封麵,這本書,李長安從道館山上就開始讀了。書上大多記載前代的事跡。坐在書桌前,李長安還是想不透。


    為何前代會推一女子成活佛,為何縱橫中州百年的李家會選擇避世,為何天寧皇都會升起一真龍身影,為何沈自州會在紅塵中成劍仙,為何這天下容不得真理。


    李長安很是不解,這也是他下山的原因之一。


    記得那時,他曾問自己的老師,天下,為何叫做天下。


    老師笑了笑,搖搖頭,浮塵而去。


    記得那天,他又問自己的老師,春秋,為何叫做春秋。


    老師敲了敲他的腦袋,還是乘雲而去,留下一臉迷茫的自己。


    而自己第三次問老師時,他已做好了被老師罵的準備。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老師這次沒打他,也沒罵他。


    他領著自己去了一片星海,在星海裏,老師說,這裏每顆星星都代表一人傑。人傑匯聚,便成湖,湖多了,便成了江,這就是江湖。李長安抬眼,望向這滿目璀璨,令人著迷的星海,老師又說,一顆顆的星辰連接在一起,組成這一片星辰海,好看吧,這便是天下。


    李長安靜靜的聽,老師慢慢的講。


    手一揮,下一刻,星辰碰撞,發出絢麗的火花,一片混沌,一寸新海。這片星海,有星辰隕落,又有新星湧出,無邊無垠,輪回不止。


    在這一片新生的星海中,老師轉身,麵向李長安。


    狼煙四起,新舊交替。十年可見王朝更替,百年可知鬥轉星移,千年可辨滄海桑田,這便是春秋。


    合上眼,這幾年前的景象還曆曆在目。走在下山道的他,心知肚明山下的景色不堪,可還是心留,一絲希望混濁世界有一清明地的希望。


    這一年,他見了世間百態。老師說的沒錯,這天下雖看似平靜,各國相安無事。可實際各國各派暗潮湧動,隻要一小火苗,就能將中州這地,炸個天翻地覆。


    千年之下,輾轉繁華,又有幾人能初心不改,又有幾人還能在華燈初下,為你煮一杯茶,與你說一句,好久不見。


    老師說的那片星海,李長安沒見到,至少現在還沒見到。那組成星海的星辰呢,李長安倒是見到幾顆,但,他們還隻是新星,甚至連新星都談不上。要想讓他們掀翻前代的星海,還太早太早。


    睜開眼,李長安皺了皺眉頭。院外,傳出一陣陣春炮爆炸和一耳熟的叫喊聲。黑瞳裏泛起金波瀾,李長安凝神看向院外。


    濃煙滾滾,一黑乞丐在春炮中翩翩起舞,邊上的麵館裏,一紫衣青年正樂嗬吃麵,他的身旁,是一隻雞一隻狗還有一飛鳥。


    收回眼光,李長安淡淡一笑。整理下衣裳,推開門,是一片清新寒氣。李長安朝這書院望了望。三百六十間書屋,三百六十個陣眼。這在前代被稱為天下最強十大陣法的,厭雀陣,李長安倒對他極有興趣。


    眼裏金光如花苞般綻放,白衣飄在白雪青霜之間。剛準備活動活動筋骨的李長安被身旁書屋,突起嘹亮劍意給嚇了一跳。


    那是李慕雪的書屋,放眼整座書院,也隻有她敢這麽肆無忌憚的釋放劍意。


    在這劍意之後,是一隻小鳳鸞。模糊的影子,也就在他眼裏能看清。顧萍果,也是被某人的春炮聲給吵起。


    李長安嗯了一聲,將目光轉向沈清文書屋的位置。他輕輕一笑,又凝了凝神。這第三位被吵醒的人,可是不一般啊。


    如果李長安猜的不錯,趙敏敏的修為,在趙牽掛之上。甚至都快趕上昨晚見的沈府劍宗,離陌愁。


    離陌愁的事跡,春秋裏也有寫到。說他是個隻醉心於劍的劍客,是座無情的殺戮機器。但,李長安又覺得書上寫錯了。依稀記得離陌愁討好素央的樣子,那卑微態度,明明是個怕老婆的人,又曾會寄心於劍之上呢。


    眼睜睜看這三抹驚鴻升起,李長安替沈清文抹了把汗。三位不可多得的美人,三位絕對不可放在一起的美人,偏偏就讓沈清文給都遇上了。


    不知是福還是禍,李長安覺得日後得找個時候與沈清文好好聊聊。兒女情長,不該耽誤他。至少李長安這麽覺得。


    成仙者,又有哪個是醉身於紅塵。沈自州是個意外,為什麽說他是意外,因為看他兒子就知道了。沈意天的天賦,書上說是比沈自州還高的。十五歲如成溪的絕世天才,卻卡在離乘海最後一步十來年。這是為什麽,書上說沈意天這人,太注重情感,不留心眼。說白了,就一爛好人。


    什麽因得什麽果,可他就是個奇葩。什麽因都去結,什麽果都去得。因果纏身,又怎可能成仙呢。


    李長安搖搖頭,若是那時他成仙了,沈府還會滅亡嗎,答案不得而知。在這中州裏,有多少拚了命在紅塵想成仙的人,又有多少想再次醉身與紅塵的仙,答案同樣是不可知的。


    眯著眼,李長安在書屋前歎了口氣。在自己達到聖人之前,這些問題,得通通解決,不然,就算成聖了,他也隻會留有遺憾。


    很同情的望了眼正逃跑的沈清文,李長安隻得祝他歲歲平安了。深吸一口氣,李長安對眼前的三百六十間書屋,笑了笑。


    接下來的時間,他都得在這些書屋下,呆著了。


    遠逃留仙樓的沈清文,不知李長安會想這麽多大問題。現在的他,隻知道,自己不能被她們找到。不然,可能比死還難受。


    坐在自己熟悉的房間裏,狐九離正一手支臉,另一手玩弄自己的秀發,神態慵懶,眼神迷離。看這妖嬈美人,沈清文頓時口含舌燥。起身拿茶壺,又被其胸前一片雪白所吸引,沈清文連忙用手堵住鼻子。


    狐九離掩麵一笑,笑聲帶狐妖天然魅惑,讓沈清文身體一酥,差點喝茶都給嗆了。


    “小家夥,今日怎會有空來看姐姐啊?”狐九離見沈清文失態樣子,也是暗自得意一笑。心想沈府終於出個有血性的府主,狐九離是當真開心。


    回過神的沈清文,是知自己失態,隻好擦了擦嘴。眼瞥向另一方,他說道:“九離姐,上次你說自己真身被壓在這逐鹿書院下,可是真的?”


    “哦?”狐九離眼裏閃過一絲光亮,口吐醉人芳香,她眼帶慵懶的問道:“怎麽?你覺得我狐九離會騙你不成?”


    “那倒不是,九離姐可是修行了百年的大妖,又怎會騙我一不滿二十的小弟弟呢。”沈清文微笑搖頭,但他眼神又淡了幾分,“可九離姐,你可沒跟我說實話。”


    狐九離柳眉微微皺起,她看向這先前還眼帶桃花,這下又淡如秋波的沈清文。她輕輕一笑,韻味不減,“沈弟弟這說的什麽話,你說說看,姐姐怎麽騙了你。


    “逐鹿書院,三百六十屋,三百六十陣眼,這可是厭雀大陣。厭雀大陣是何陣法?壓妖鬼之氣的大陣,這逐鹿下,壓的不是九離姐你的真身,而是數百年前枉死的妖族孤鬼。”沈清文風輕雲淡的說出,紫袍散發絲絲不容侵犯的威嚴,他與狐九離笑道:“九離姐,我說的可對。”


    狐九離愣了一下,低眉輕笑,她還是太小看沈清文了。點點頭,她也不否認,“對,你說沒錯。”


    一手拍桌,驚起聲輕響。坐在椅子上的沈清文,氣勢竟節節攀升。渾身此刻散發威嚴,深邃的眼神裏一絲冰冷,“九離你,你可知,若我信了你的話。將那陣給解了,逐鹿城會變成什麽樣?”


    “會變成什麽樣?”狐九離挑了挑眉,還是那慵懶美人姿態。


    “逐鹿城,會變成一座鬼城。這裏的百姓,修士,皆會變成厲鬼。”沈清文皺了皺眉頭,“這樣的你,還配做劍仙門下的弟子嗎。”


    話音落地,四周妖氣肆起。窗門禁閉,沈清文腳下升起一紫妖氣。來不及反應,沈清文背後布滿冷汗。眼光狐九離離自己越來越近,沈清文眯了眯眼睛。


    白皙的手搭在自己肩上,眼前這慵懶,散發欲望的狐妖,此刻正趴在自己的身上。她貼在自己胸前,狐媚一笑,“劍仙門下?區區一個天井修士,就算是師傅的孫子又如何?”


    紅唇微展,下一秒,與到自己眼前。感受到狐九離散發的欲望,沈清文連忙運氣真元,可不知怎麽,這真元,遲遲不動。眼看這紅唇離自己越來越近,沈清文的心髒也是跳的越來越快。


    下一秒,就在沈清文覺得自己保了十八年的貞操要失去時,一聲輕響,打破了這屋子裏的所有。


    在門外的美人,推開了門,黑白的長袍在這屋子裏出現的那一刻。沈清文臉色一白,又低眼看了看正趴在自己身上的狐九離,他麵露死灰。


    這下縱然有天下第一名嘴都圓不過了,沈清文閉上眼,也不去看任何人。他知道,這下自己真死定了。


    “這位是?”狐九離見眼前這神色淡漠的美人,也是含笑朝沈清文問道。


    沈清文不答,心想這狐妖可是害人。用美人計就用美人計吧,還不知收手。這下可好,美人計沒用成,直接給他來了個火燒赤壁。心如死灰,沈清文隻得在心裏歎氣。


    一臉淡漠的趙敏敏撇了一眼這裝死的男人,這筆賬,她得算。不過,身上真元湧動,下一刻,人妖分離。趙敏敏身體一閃,出現在他們中央。一手將沈清文推到床上,另一手拉住狐九離。


    在街道剛剛複蘇熱鬧時,她將狐九離壓倒牆上。美目裏散著冷光,她在陰暗處,露出一絲微笑。靠著狐九離的耳畔,她聲淡如寒天,“我不管你是誰的徒弟,不管你接近沈清文是何目的,若是你要碰他,我定將你九根尾巴都給剁了。再把你廢了,賣到窯子去,永生永世為奴為仆,給人消遣。你,信還是不信。”


    (昨天有急事,沒更新,很是抱歉,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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