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一博這一番鏗鏘有力的話一出,滿朝文武都不由有些動容。


    林如海更是如此!


    他有些著急的看向馮一博,口中輕呼:


    “一博!你!”


    自己唯一的嫡女,許給了這個萬中無一的好女婿。


    若非有些事還沒解決,林如海早想提前告老了。


    這個女婿不僅救過自己的命,還調理好了他們父女的身體。


    就連他姐姐也是一樣,庶女妙玉更是已經過門為媵。


    在林如海的心裏,馮一博早就是他的家人!


    若是現在真的退親,不僅黛玉很難接受。


    就是他林如海也是萬萬不能允許的!


    即使景順帝答應,讓黛玉做親王側妃。


    也很難比現在更好。


    甚至還可能會被人嘲笑,說他林家為了攀附皇權,不顧廉恥。


    為了黛玉的幸福,也為了林家的麵皮。


    更為了馮一博這個人!


    林如海必須拒絕。


    可是他本想將這事背在自己身上!


    沒想到的是,他都還沒說完話,


    就被女婿搶過話茬。


    現在更是說出這樣一番擲地有聲的話來,還擺出一副抗旨不遵的姿態。


    這話乍一聽大義凜然。


    可明眼人都能體味出幾分,其中蘊含著一絲對皇權的蔑視。


    士林中有些清流以抗拒皇權為榮,可那大多是些芝麻小官。


    都是些不通俗務,隻知清談的廢物罷了。


    抗拒皇權,也不過是嘩眾取寵。


    以此為噱頭,給自己的名聲填彩。


    因為他們什麽也改變不了,所以皇帝都懶得理會。


    還以此彰顯自己的寬容大度。


    但馮一博不一樣!


    他已經是朝廷三品大員,但凡露出一絲違抗皇命的意圖。


    就很難不被皇帝所忌!


    林如海本來有把握,就算他拒絕退婚,皇帝也不會為難他。


    而且,隻等將來那事結束,自己就可以順勢告老。


    到時候景順帝定然顧及名聲,不會為難他。


    更不怕影響什麽前程。


    但自己女婿,一個二十歲的侍郎。


    若是因此被皇帝所忌,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尤其是今日這事,若是真的蓋棺定論。


    那他以後就注定無緣禮部。


    一個臣子想要入閣,能力、資曆、聲望等。


    缺一不可。


    而禮部尚書這個職位,算是入閣的捷徑。


    若是不能擔任禮部職務,還想要入閣。


    那真就是難上加難的事了!


    即使有人大起大落之後,還能入閣。


    大多也都是權利更迭之後的事。


    也就是說,除非換個皇帝,或者改朝換代。


    不然機會極為渺茫!


    馮一博見林如海麵露急色,笑著安撫道:


    “林大夫放心,我心裏有數,您不必多言,我相信一切自有聖上公斷!”


    在朝堂上不好論親戚,因此隻以官職稱呼。


    馮一博自然知道此事的嚴重性,但心中對此卻是有恃無恐。


    因為,他知道,除了自己之外。


    誰也搞不定東海郡!


    在馮一博看來,這事解決起來也很簡單。


    他相信,就算是景順帝真的讓他卸任。


    最後也得服軟!


    怎麽讓他下台,就怎麽讓他再回來!


    本著誰想做最後贏家,誰就是幕後黑手的原則。


    正好借著這個機會,試探個究竟。


    看看到底是誰在幕後搞鬼!


    到那時,自己必然讓他,或者他們。


    付出慘痛的代價!


    惦記海外的利益,可沒那麽容易!


    馮一博心中冷笑。


    隻要知道是誰,那就把他們海外的爪子……


    全都剁掉!


    景順帝聽了馮一博的一番話,不由微微皺眉。


    倒不是覺得馮一博抗旨。


    而是在他想來,自己已經給足了馮、林兩家麵子。


    就連親王側妃都許了出去。


    甚至也隻有這樣,才能保住馮一博的前程。


    兩家完全沒有拒絕的理由啊!


    沒想到的是,兩家竟然接連拒絕了他這個皇帝的好意。


    若非他一貫以賢君的模樣示人。


    此時就該強壓著,也要讓兩家接受。


    可現在,想做賢君的景順帝,卻因此陷入了兩難之中。


    若是讓馮一博去職,東海郡那邊不好處置。


    若是不讓馮一博去職,又在禮法上有所虧欠。


    景順帝這時沒了主意,不由看向張鬆越,問道:


    “老師,不知您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置”


    張鬆越聽了馮一博的話,就知道景順帝要有此一問。


    好在他在心中已經盤亙多時,倒是有了些眉目。


    此時聽問,便直接道:


    “老臣以為,不如先讓馮都尉暫任鴻臚寺卿一職,讓原鴻臚寺卿暫代禮部右侍郎一職。”


    鴻臚寺卿雖是正四品,但也是部門主官。


    而且負責的職司,和禮部右侍郎類似。


    都是涉外和禮儀的事。


    隻不過,相對來說,這個偏向於執行。


    整體來說,算是禮部的下屬部門。


    但張鬆越用的是:一個暫任,一個暫代。


    很明顯,還是要以馮一博為主。


    “先將此事擱置,以後再慢慢商議。”


    張鬆越到底老成持重,或者說老奸巨猾。


    他知道這件事現在是兩難。


    不管怎麽選,也都不符合大魏,或者說景順帝的利益。


    因此就提出了一個折中的方式。


    他這是讓馮一博既不退婚,也不在禮部。


    但卻可以有個名頭,繼續負責海外之事。


    如此也算是周全之策。


    而且他一開口,不說蓋棺定論也差不多了。


    別人也不好輕易再反駁。


    不然,難免要被黨羽最眾的新黨反噬。


    就連那最開始彈劾的禦史,此時也沒了聲音。


    因為對他來說,現在也算勉強達到了目的。


    雖然並沒有預想的完美。


    但麵對張鬆越的建議,也不得不暫時選擇妥協。


    景順帝聞言,當即便明白了張鬆越的意思。


    這是在用“拖”字訣。


    隻要拖到東海郡和大魏的關係更進一步,就不再需要馮淵這個工具人。


    那時候,他做什麽官也就無所謂了。


    想到這裏,景順帝才露出一絲笑意,讚道:


    “不愧是老師,到底持重,這事就按……”


    眼看景順帝就要同意,滿朝文武都以為塵埃落定之時。


    一個誰也想不到的人,卻開口打斷了景順帝的話。


    “聖上且慢!”


    眾人驚詫莫名,因為開口之人竟是馮一博!


    他打斷景順帝的話,卻先朝張鬆越一禮,道:


    “多謝老師回護之情,但請恕馮淵不能接任鴻臚寺卿之職。”


    張鬆越聞言皺眉,以為馮一博有些恃功而驕。


    不想接受降職貶官。


    他眼睛微眯,冷聲道:


    “哦莫非馮都尉是覺得品級低了”


    這話既是在說,你剛剛不是說服從分配嗎


    也是在問,你敢拒絕我的決定


    其中隱隱透著一絲威脅,還有強烈的不滿。


    “並非如此!”


    馮一博聞言,卻搖了搖頭,口中又道:


    “學生並非不知好歹,自然明白鴻臚寺卿也是一方主官,並不比禮部右侍郎稍差!”


    他自然明白,張鬆越其實也算在幫他說話。


    因此這話倒是出自真心。


    “那是為何”


    張鬆越皺眉,一時有些搞不清馮一博的想法。


    雖然自己是在拖延,但很多事就是在拖延中找到解決的時機。


    更何況,鴻臚寺卿這個一部主官。


    對於馮一博來說,比起禮部右侍郎,鴻臚寺卿其實更有價值。


    一個官員是否有過主政一方,也是重要的資曆。


    除了欽差江南,勉強算是以他為主。


    嚴格來說,馮一博並無其他擔任主官的經曆。


    這樣說起來,也算是在給他補上短板。


    隻要將來解決禮製問題,距離入閣也隻差一個禮部尚書的職位。


    而隻要等李守中順利入閣,馮一博未必就沒有機會接任禮部尚書。


    畢竟,他身上有東海郡獻土歸附這樣的大功。


    再加上,有禮部侍郎的經曆,又有一部主官的經曆。


    隻要景順帝點頭,接任禮部尚書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到那時候,說不定還會出一位三十歲入閣的內閣學士!


    接下來,就算熬資曆,也不難熬到首輔。


    可是現在,他竟然拒絕了!


    這在張鬆越看來,馮淵簡直是不識好歹。


    馮一博其實也明白一點張鬆越的意思。


    但有個關鍵之處,張鬆越顯然忘了。


    或者說,他隻是想先拖著。


    而不是給馮一博解決問題!


    因為……


    “鴻臚寺卿掌朝貢、慶吊、典儀等,亦是與禮有關的一應事項。”


    馮一博的言外之意,既然禮部不行,那與禮有關的都不適合自己。


    這就是他拒絕的原因之一!


    既然違反禮製,那就沒機會執掌禮部。


    張鬆越看似為他著想,實則也隻是在拖!


    想要解決禮製問題,很難!


    除非他把林家的親事退了。


    另一個原因當然是,馮一博要徹底從海外事務中脫離。


    若是他在鴻臚寺,海外事宜他還是有份。


    那東海郡自然不好有什麽動作!


    不然,他不是也要跟著吃罪


    若是那樣,他又如何摸清幕後指使。


    又如何反擊這一輪對他的傾軋


    “那你想去哪”


    張鬆越不知他所想。


    可見馮一博自己拆台,就忍不住問了句誅心之言。


    這話也算是氣話。


    但馮一博卻是聞言一笑,顯然早有打算。


    “既然與禮有關的職位學生都不能勝任,那麽……”


    說到這裏,馮一博頓了頓,隨後躬身一禮,道:


    “學生願停職侯缺,以待有更合適職位,再為國出力,為聖上盡忠。”


    這就是他的選擇。


    要麽繼續做禮部右侍郎,要麽就幹脆不幹了!


    這話一出,滿朝文武都懵了。


    任誰也想不到,馮一博竟然選擇撂挑子!


    隻有那彈劾他的禦史,麵露欣喜之色。


    原本,隻要馮一博離開海外事務。


    他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可張鬆越橫加幹涉,眼看馮一博要去鴻臚寺。


    他的任務就隻算完成一半。


    可現在竟然峰回路轉,這個馮淵自己辭官。


    若是如此,那他的任務豈不是完成了百分之二百!


    此時,就連張鬆越都有些傻眼。


    “這……”


    他口中猶豫,同時目光看向景順帝。


    以張鬆越的閱曆,也完全沒想到。


    馮一博會有這一出!


    這在他看來,不是要自毀前程嗎


    張鬆越之所以看向景順帝,不是因為沒了主意。


    而是他了解龍位上這個弟子。


    景順帝哪怕平日表現得再如何溫良,也是一代帝王!


    自然有他的脾氣。


    此時見馮一博竟然當麵以辭官威脅,景順帝頓時有些掛不住了。


    他冷哼一聲,道:


    “哼!馮都尉既然這樣說,那予就成全你。”


    果然!


    張鬆越暗歎一聲。


    這個皇帝其他倒還都好,就是太愛麵子。


    現在馮一博當麵辭官,明顯帶有威脅之意。


    景順帝能忍得住才怪了!


    “一博!”


    文官隊列之中,李守中和林如海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李守中一直沒出出聲,是因為他在等待時機。


    以他對馮一博的了解,本以為自己這弟子定然會有反擊。


    可沒想到,今天這個弟子竟然這樣衝動!


    而林如海聞言則是後悔!


    後悔剛剛沒有攔住馮一博,而是讓他獨自麵對這樣的局麵。


    可是!


    他除了辭官,還有很多選擇啊!


    這一刻,林如海實在難以理解。


    甚至想到要同意退婚,以保全馮一博的前程。


    兩人都想要喝止他,可馮一博卻充耳不聞。


    他轉身朝景順帝深深一禮,高聲道:


    “多謝聖上垂憐!”


    說著,就將頭上官帽取下,遞給丹陛下侍立的宮人。


    隨後轉身就奔大殿之外。


    “馮都尉,還沒下朝呢!”


    劉正忽然出列,攔在他的身前。


    眼中透出的焦急,讓馮一博有些感動。


    他不好名言,隻能笑著道:


    “多謝劉寺丞提醒,隻是在下已無實職,自然不便多留。”


    沒有實職的大臣,是不必上朝。


    就如賈赦和賈珍兩人,都是有勳位而無實職。


    現在馮一博辭官侯缺,身上也隻剩了一個上輕車都尉。


    確實可以不必上朝了。


    但也該等散朝再走。


    可馮一博顯然不想等下去。


    他說完直接繞過劉正,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聖上,請恕馮淵無禮之罪!”


    李守中心中起伏,卻第一時間到丹陛前請罪。


    景順帝也沒想到會有人掛冠而去。


    這說不清是魏晉風骨,還是書生意氣。


    不過李守中開口,景順帝此時也隻好給些麵子。


    “罷了,他這也是書生意氣,予不會和他計較。”


    言外之意,他不會和小孩子計較。


    李守中連忙稱謝,道:


    “多謝聖上垂憐!”


    這樣的對話,都被還沒走出太極殿的馮一博收在耳中。


    走到太極殿門口前,最後聽到的則是景順帝的聲音。


    “馮都尉既然掛冠,那諸位可還有人能維護東海郡”


    接下來,朝中顯然要就何人接任禮部右侍郎一職,展開激烈討論。


    想必各黨都要抓住機會,但彈劾他的幕後之人定然更有把握。


    不過,這些暫時都與馮一博無關。


    他現在要趁此機會,好好休息一陣。


    正好多陪陪妻妾,好為馮家延綿香火多盡些力。


    馮一博很想試試,能不能在官複原職之前,打破別人媳婦的魔咒。


    讓自己的女人也給他懷幾個子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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