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天亮時就會有人來。”唐明胤倒是胸有成竹。


    牧青翰卻對他如此肯定甚是不解,唐明胤也看出來了,接著說:“你看那個口隻能送飯送水,可人要生活,必然要有垃圾運出。這就需要從那個門派人進來了。”說著指了指身後的石門。


    “那你怎麽知道是天亮?”


    “你想啊,如果你帶上來的不是火折子而是打火石,而且你身上還帶著引火的柴草怎麽辦?”


    牧青翰又是不解:“不是在湖底都泡濕了嗎?”


    “但是過一段時間後有可能就會幹啊,到時你依舊可以點火,南巡氣候濕熱,浸濕之物不易幹燥,但半天左右也是可能幹的。所以半天之內,必有人來查看。”


    牧青翰這才恍然大悟,感歎道:“大哥你怎麽這麽厲害啊。”這句話沒有絲毫的恭維,對牧青翰而言這就是他對唐明胤此時感覺最真實的寫照。


    “不過,這麽說我潛入這裏,已經被他們知道了?”


    唐明胤說:“不一定,湖底有兩個門,現在看來你上來那個門是給新房間送人的。之所以要把兩扇門分開,隻怕給他們送少女和日常維護的不是一幫人。


    不過不管是不是一幫人,咱現在隻能等等看了。而且可能咱們等來的不是這裏的管事人。”


    牧青翰表示甚是不解,唐明胤卻比了一個噓聲。手勢示意他到牆邊附耳聽。


    隻聽到這望雲樓此層內部有聲響,貌似有人活動。但從聲音中也能判斷出,在這一層內遊走的應該僅是一人。牧青翰剛想發問,卻再次被示意噓聲,隻聽唐明胤低聲道:“你忘了剛剛樓下看到的黑影了嗎?”


    正在其低語間,隻聽那聲近了。唐明胤便說:“兄弟,從窗口看看唄?”


    牧青翰感到一絲不懷好意,便說:“少誑我,你怎麽不去?”


    唐明胤當即表示哥哥幾時誑過你,牧青翰則言:“也不知道是誰讓我拳打牆?”


    “你受傷了嗎?”唐明胤這句反問到時給他頂了回去,與牧青翰而言,想來他雖然多言戲謔,倒也沒讓自己吃什麽虧。於是,便挪到那個三尺長條的窗戶處瞄上眼。


    可映入眼簾的就是一雙水靈水靈的明眸正盯著自己。


    牧青翰渾身一激靈,叫了一聲,隨即便作勢要往後退倒下去。多虧唐明胤及時扶住才沒讓他一屁股坐下去。


    牧青翰也是急中手快,馬上意識到門外那人可能是讓他們脫身的關鍵。便跟著喊了聲“什麽人?”便趕忙將手伸出去探,希望能抓個衣角什麽的。


    門外那黑衣人也被牧青翰的眼神給嚇得往後退了腿,那內外窗口狹長,但伸個手臂還是順暢的。那人推開僅一足之距,牧青翰手猛地彈到胸前衣襟。


    但是,牧青翰一探一摸,頓時感到手上不對,這渾圓柔軟的手感絕不像是一般飛賊和衛兵。敢情這門外是個姑娘,這下可算是免不了一巴掌了,不過這窗子狹長,小姑娘的掌風都吹不進來。牧青翰在刹那間覺得,這牆也不是一無是處。可下一刻,他知道自己是多麽的天真。


    隻聽牆外也是一陣低呼,牧青翰沒能吐出一個為自己辯解的字,就感到手臂被一拽一擰,整個被擒拿住。


    伴隨著這門外一聲流氓淫賊的怒罵,手臂的疼痛讓牧青翰這個七尺男兒也不免吃痛叫慘。不住的喊道:“姑娘饒命。”


    唐明胤卻從剛剛那一聲淫賊中聽出了什麽,隻說了一聲:“蒙姑娘?”


    牧青翰這才反應過來,對啊,門外女子的聲音很像白天遇到的蒙知初。而唐明胤的話也讓門外送了鬆手,扯下麵紗再次探看。牧青翰一見,果然是蒙知初。


    那蒙小姐見他二人,也是疑惑:“你們?怎麽在這?”


    牧青翰則趕緊趁此機會鬆鬆手腕,也是剛剛被擰的急了,說:“我還想問你怎麽在這......哇,你這小姑娘下手怎麽這麽重?”說著有握了握拳。


    唐明胤一旁偷笑,而蒙知初卻一臉怨憤,翻個白眼:“還不是你那手沒規沒矩的。”


    這時唐明胤上來圓場:“蒙姑娘,事情複雜我們一會兒再說。隻是,姑娘你有火嗎?”


    “火?”


    於是,有了蒙知初未經水泡的火折子,這哥倆算是把這牆給燒穿了。談話中,蒙知初也知道二人所為何事,倒也理解。於是說她有一位姓蘇的閨中密友。此前遠遊來到西越行醫,蒙知初南下尋她,卻進城之後到各家醫館皆無消息。左右打探,憑著一身好身法,潛入南巡王宮。從一個紅袍人的密談中,遠遠聽到了望雲樓囚少女的事,故而來此尋覓。


    “既然咱們都是來找人的,就一起吧。”唐明胤提議大家合作。左右也沒有更好地選擇,餘下二人也沒有什麽異議,不過為了剛剛牧青翰手誤之事,兩人一來一回沒少懟。唐明胤隻得歎息搖頭,說好在樓層高,這裏無守衛,不然就你們這般喧嘩,早給人包圓,這裏可沒有牆縫柴草供你們撩撥。


    說這話也不過是嘲諷一下兩人白天的事,不過這等話女孩子隻是“嘖”了一聲,沒什麽反應。紅了臉的卻是牧青翰這個大小夥子。


    唐明胤說,如果所料不錯的話,他和青翰來的房間是最新的房間。無論是顧小葳還是那個姓蘇的姑娘,隻會在之前不會在之後。蒙知初說樓下幾十層皆沒她的人。前三層沒有房間,都是平台和各式陣紋,其上每五層有衛兵,唐牧兩人這間房,是她來這層看的第一間,因為她樓下時就感到這間房動靜很大。


    也是,又是搬石頭又是砸牆的,動靜能不大嗎。


    “那這麽看,那位蘇姑娘就應該在這一層。”


    於是三人在這層尋找,要說這望雲樓內部布置的也很奇特。一層約莫十來個房間,從外麵是方形。但進入牆內的中廳,卻是曲麵弧牆。就是從上麵往下看,這個中廳是一個圓圈。曲麵牆上有幾個送飯的入口,就是剛剛牧青翰探頭探手的那個。想來是管事的人送飯的地方,畢竟熱食溫水這些東西,不太好從湖底運上來。


    其實蒙知初找人的方法也很簡單,就是通過這個口一個個看。可為了避開每五層的衛兵巡邏,也著實費了很多心思。加上時不時出現的機關,她能短短時間就看遍幾十層樓,足見身法淩厲輕盈。


    幾人為節省時間,分頭去窗口看。不過他們也並非什麽大善人,畢竟在衛兵處處巡邏的望雲樓裏,逮到誰都去救,顯然並不是一件靠譜的事。


    在尋找的過程中,牧青翰不僅沒有著急,反而有了一絲安慰。因為幾個房間看下來,他真正意識到望雲樓囚禁的少女們是美醜不論的,有些真的是不好形容。這更應證之前,對於這件事與收集美色無關的猜測。


    直到,他看到這個房間。


    從小窗子往裏看,見一姑娘,著一襲青色衫裳,披藍白素紗,未見紅妝與胭脂,端坐素麵俯瞰,遠遠望去卻不似凡物。頭上沒有梳著什麽時興的發髻,卻很整潔,低頭時青絲往往從肩頭滑落,如烏色瀑布傾撒下一點,惹得花草歡慶。


    牧青翰看著有些驚詫,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女子。不由心緒激蕩,卻見那女子腿上趴臥著另一個女孩。應該在睡覺,而女子輕輕撫摸著那女孩的背,輕輕拍打,像極了哄孩子入睡。隻不過那呼呼大睡的女孩看著也是十四五歲的姑娘了。


    可牧青翰卻驚呼:“小葳!”


    這一聲讓那女子抬頭,一眼看到窗外一雙眼睛狠狠盯著睡著的女孩。下意識嚇得一退,但好像又習慣了。輕啟唇齒,慢慢道來:“已經到送飯的時辰了嗎?”


    “不不不,姑娘,我是說她!”窗外的又伸入手,指了指熟睡的女孩。就在這時,蒙知初也聞聲來看,那狹長的送飯窗戶,恰巧能容納兩個人在哪裏探頭探腦。


    “蘇姐姐!”蒙知初一見女子,言語間很激動,甚至有些哭腔。想來那女子便是蒙知初口中的蘇姓姑娘,而腿上趴臥的女孩便是牧青翰找了大半天的顧小葳,也真是緣分造化,這兩人竟被關在同一屋裏。


    蘇姑娘聽到蒙知初的聲音:“阿初?是你嗎?”


    “是我,我來救你了。”


    “你怎麽來這裏了,這裏很危險。”


    “沒事,姐姐你等一下,我這就救你出來。”


    兩人的寒暄似乎吵醒了睡夢中的小葳,之間小葳揉揉睡迷糊的大眼睛:“蘇姐姐,是那群壞人又來了嗎?”


    “小葳!”聽到顧小葳的聲音,牧青翰比剛剛還要激動,脫口而出的呼喊,讓顧小葳猛地一回頭,衝到窗戶邊:“阿哥!阿哥!”比起蒙知初的哭腔,顧小葳到時直接哭出來了幹脆。


    聽著哭聲,牧青翰很心疼,隻連忙說:“好了”和“阿哥來晚了。”這些話,安慰小葳更安慰自己。


    於是,蒙知初的火折子又立功了。隻可惜又一麵好牆,那麽多版築的銀子,看來在此處也是錯付了。


    唐明胤聽到動靜也趕來了,遠遠看來,卻似故人,一步一步來。看見青衣白紗的姑娘,竟然駐足。看著他們兩兩歡慶,卻有一點不敢上前去打個招呼。


    眾人當然也注意到唐明胤的靠近,牧青翰還一個勁的跟妹妹說,多虧唐大哥才能找到你們。可咱們唐大哥的眼神卻一直在蘇姑娘身上。


    蘇姑娘也看到這個緩緩而來的人,通過蒙知初的反應,她知道這人是友非敵。借著牆上夜明珠的微光,她瞧見了這個偉岸男人的樣子。一時間,她眼神也不同了。先是不可思議,然後報以一個微笑,隻是這微笑的樣子到底是慘淡了些。


    看到這五味雜陳的笑容,唐明胤的眼眸也低了下去。深吸一口氣,兩手相交,結結實實作揖。口中念道:“蘇大夫,好久不見。”


    這蘇大夫看他如此禮重,回了一個萬福。卻道:“唐將軍別來無恙,不知傷是否好了?”


    將軍?這話聽的牧青翰一激靈,沒聽說過唐大哥是將軍啊,可回頭一想,唐明胤跟他說過自己當過兵還打過仗,也不算誑他。難不成唐大哥從前還是個將軍?


    唐明胤瞥了一眼牧青翰,然後接著對答:“蘇大夫妙手,早三年前便好了。”


    蘇大夫則淡淡說著:“是啊,終是......”隨後一抬眼,“身上疾好醫。今日有賴唐將軍相救,鳴兮謝過了。”


    唐明胤趕忙說:“蘇大夫八方仁心,聖醫坊這些年所救生靈何止千萬,這當是蘇大夫本來福報。”


    蘇姑娘隻說:“慚愧慚愧。”便不再多說什麽。


    牧青翰被他倆這一來一回整的有點懵,想是舊識還有些故事。搞不好還有什麽陳年情債這些七七八八的。但現在環境很明顯不太適合這倆人許久。


    還有這氣氛有些詭異,看蒙知初瞧他倆的樣子,眼神都不重要的好嗎。嘴都快翹上屋頂了好嗎,看那眼中惡狠狠的殺意,隻怕唐大哥在她的眼神中一定不好過。


    牧青翰趕緊打圓場:“這個......唐大哥和這位蘇姑娘看來是老朋友了,咱們現在還樓上,要不咱們下去再聊?”


    唐明胤剛想說什麽,卻聽見樓下陣陣腳步聲。


    “不好,追兵來了,快走!”


    眾人向樓上跑去,可跑動的聲音不僅驚動了樓下的追兵,還驚動了樓上的守衛。


    “什麽人!”樓下追兵已經,上來看到剛剛逃遁的人影。守衛說時遲那時快,按下樓梯口一不知名機關。卻聽見,全樓齒輪大動,風鈴之聲不絕於耳。


    唐明胤以內功感知,有大隊人馬從上下兩方向此層逼近。“看來這樓的預警機關被啟動了!”


    “那怎麽辦?”牧青翰有些著急。


    一旁的蒙知初則拔出背後佩劍,“還能怎麽辦?打唄。”


    唐明胤也調息一下嚴陣以待:“事已至此,別無他法。青翰你保護蘇大夫和顧姑娘,蒙姑娘,你我守住外圍!”


    “嗬,不用你說!”蒙知初似乎對唐明胤的命令很不滿。


    就在這談話間,上下追兵趕到,兩邊不由分說廝打起來。


    牧青翰空有一身蠻力,可不會武功的他隻能守衛。而主攻的工作,當然得交給兩位習武之人。但因為小葳的原因,牧青翰也沒有絲毫畏懼,即使赤手空拳,也盡力閃避格擋。當然這也歸功於兩位打手在外麵的悉心保護。


    相比蒙知初持劍,唐明胤隻有雙掌禦敵。可這位蘇大夫口中的唐將軍,不愧是軍中宿將。雖是一身書院長衫,腳步一開也是凜凜威風。


    樓中衛兵多是刀盾兵,偶爾有一二弓箭手也是佩刀。可唐明胤絲毫不懼,先是兩掌直接擊退麵前兩名身披皮甲的盾兵。順手順來一隻木盾,正麵拋出,淩空一腳,腳力推著盾牌竟一下推倒七八名衛兵。


    左右兩邊士兵起立砍來,被唐明胤大喝一聲,周身氣浪將左右皆震倒。刀盾撒了一地,卻見他兩手一抬,地上刀具遂其周身氣浪而起,兩手抱元,那各式武器繞著他旋轉。


    隻聽他一聲:“開!”那些刀具紛紛刺向周邊士兵,數十人應聲而倒。可就在此時,一支冷箭從側麵飛來。唐明胤本欲閃躲,可腳下多是倒下的敵人,一時間步伐竟被阻隔。


    就在這箭快射中之時,卻隨著“兵乓”一聲,被蒙知初的飛劍攔下。卻看蒙姑娘,一個翻身,在空中翻轉出一個驚豔弧線。這一刻,牧青翰有種看北地舞而不是打架的錯覺。


    蒙知初翻身落地,一把拔出剛剛飛出的寶劍。回身站定,與唐明胤背靠著背,也不忘說道:“唐將軍好內功,我以為隻是軍營裏混餉銀的,不料竟是化力階以上高手!”


    唐明胤眼神淩厲,嘴角微笑:“姑娘謬讚,如果語氣還能柔和些,聽著更受用。還有......”話為說完,一記掌風推出,這掌力好似有千鈞之力。竟將還未來的及爬上來的追兵打著滾下一層樓。“在下,合易階。”


    這裏要說一下,天下武學都需要氣、體、勁。而內功的修煉是鍛煉這些基本素質的重要方法之一。對於高深武學來說,各種屬性的內功更是必不可少。所以寧朝以來,世人根據修煉內功、體質、勁力的不同狀態,將大多數的武者分為五個階段:聚氣、化力、重山、合易、任意。不到聚氣階,就隻是會使蠻力的武夫,就跟此時的牧青翰一樣。而聚氣階以上,才能被稱之為武者。若無老師教導或秘籍修煉,普通人根本成不了武者。而即使到了聚氣階,想進位到化力也是不容易,一般武者若無十年練氣很少能練至化力,而唐明胤年歲也不算大,卻已是合易階。在蒙知初聽來當然驚詫如斯。


    當然圍攻他們的衛兵,也沒有修習內功的武者。所以在唐明胤這合易階高手麵前,並不構成太大威脅。當然如果是人海戰術,再厲害的武學宗師也不是個。這就是亂世之中,即使武功蓋世也不如千軍萬馬的道理。


    不過,一層樓能裝下多少人。


    唐明胤收拾這些還是可以的,加上蒙知初又到牧青翰一側幫忙,這裏的追兵就隻剩下那個甲胄好點的衛隊長了。不過唐明胤的內力也感知到,上下還有大隊人馬正在趕來支援。於是唐明胤想解決這個以後,馬上帶大家離開。


    可那衛隊長,卻冷冷的笑著,摸著腹部剛剛中招受的傷口,“你們以為你們還跑到掉嗎?”說罷,又在下樓梯口按下一個按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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