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召南剛一下馬車,斜刺裏衝來一道白影,就要往他身上撲,那重傷初遇的身子可經不住這麽一撲,幸好身旁的白初見眼疾手快,抵住小白作怪的狼頭,將其攔下。


    “乖小白,讓我看看,傷著了沒?”


    見小白被攔著,趴下身子發出委屈的嗚咽聲,許召南心生不忍,緩緩彎下身子,摸了摸小白身上的血跡,小白身上有些輕微的劃痕,想必是被長槍刺中所致,所幸它比許召南要耐揍的多,隻是些許小傷,連血都沒見——小白身上的血跡,都是那些東勝將士的。


    此刻,小白也是發現了許召南的虛弱,動作不敢太大,隻是輕輕地用腦袋在他身上蹭著。


    許召南一邊撫摸著小白,一邊向遠處戰場眺望。


    破虜軍不愧為北周第一軍,就在許召南昏迷的這片刻時間內,已然將關千軍麾下將士殺了個七七八八,許召南從未領過兵,自然沒有那一眼算出將士人數的本事,隻是覺得放眼望去,滿目皆是明光寶甲。


    戰鬥已經接近尾聲,關千軍麾下隻剩了一千多人還在拚命掙紮著,反觀破虜軍那邊倒是沒什麽減員,倒也不是說兩軍實力差距就真有這麽大,畢竟是五萬對一萬,人數上的優勢還是占了絕大多數。


    窮途末路的關千軍早已成了血人,身上傷痕無數,強撐著沒有倒下,可他也知道,北周既然敢派人萬裏馳援,肯定做好了萬全準備,邊軍那邊定是被纏得死死,就算能分出一兩萬援軍,也不夠眼前這些破虜軍殺的。


    “殺!”


    “關將軍撐住,我們來了!”


    正如關千軍所料,趕了近一個時辰路程的援軍姍姍來遲,一萬騎士打頭,後麵跟著兩萬步兵,幾十裏的跋涉早已將這些後勤兵們跑的是滿頭大汗,嘴上說得好聽,但明眼人一見便知——他們,哪還有半點的作戰能力。


    不過,這三萬人就算再不濟,也是稍稍為關千軍緩解了幾分壓力,梁大將軍見了身後趕來的東勝援軍,想到小王爺等人還在身後,當即分了三萬破虜軍,由手下副將領著前去攔截,隻留下將近兩萬將士,將這關千軍麾下慢慢蠶食殆盡。


    經曆過一場大戰之後,絲毫不覺得疲憊的三萬破虜軍將士,立刻調轉馬頭,向著身後衝去,鐵甲洪流在遇到那輛華貴的馬車時,默契地分散兩旁,路過的將士皆對那車前站著的年輕男子行注目禮。


    等將許召南等人護在身後,三萬將士臉上瞬間換了顏色,殺氣騰騰的猶如虎入羊群一般,撲向前方東勝援軍。


    雖然隻是一瞬間便錯身而過,許召南還是從這些破虜軍將士眼中看出了敬意和親切,不由得心中暗道:“便是他們救了我吧?這就是我那個素未蒙麵的大哥麾下人馬麽,當真是人人驍勇,個個精悍。”


    梁大將軍分了大半人馬去抵禦東勝援軍之後,心中也是凝重了幾分,他此行本就是孤軍深入,哪怕東勝邊軍已被纏住,可若是東勝其他方向收到消息,不斷派來援軍的話,破虜將士就算再英勇善戰,難免也要折在這異國他鄉。


    他倒是不怕死,相信麾下將士也無一人是貪生之輩,可是,小王爺不能有絲毫閃失!梁大將軍時刻記著此行的目的,不是為了殺敵!


    梁大將軍緩緩舉起手中大戟,冷眼看向那身在包圍圈中,困獸猶鬥的關千軍等人,隻待大戟一揮,便是這些人身首異處之時。


    “許召南!”


    一聲震天大吼,自西南方向傳來,聽見喊聲的許召南偏頭望去,隻見一位身背銀槍滿身塵土的騎士,一騎絕塵!


    許召南皺了皺眉:“關千殤?”


    以為自己三人行蹤正是被這關千殤泄露的許召南,不禁有些茫然,若說他是見著大哥失利,想來馳援的話,怎會一人單騎的衝了過來?


    他,可沒有那一騎當萬的本事!


    關千殤衝到近前,被破虜軍攔住了去路,滿目都是明光寶甲的他也是微微失神,衝著攔路將士喝道:“爾等是何人!許召南是否還活著!他身在何處……”


    話未說完,關千殤驀然失聲,正掃視戰場的他,已是看見了軍陣之中渾身是血的關千軍,頓覺腦子有些不夠用。


    但無論如何,這與平西軍齊名的北周第一軍,他還是認識的。


    關千殤猛然抽出身後長槍,端在手上,衝著身陷重圍的關千軍喊道:“大哥!你不是率兵前來追殺許召南的麽?他現在人在何處?這些破虜軍又是什麽情況!”


    關千軍見他前來,本已做好戰死沙場準備的他頓時心急如焚,怒喝道:“混賬!誰叫你來的!快走!快走啊!”


    “哪裏走!”


    梁邦早已聽見關千殤對關千軍的稱呼,心中了然,大手一揮間,自有破虜軍將士將其團團圍住。


    看著前來送死的關千殤,梁大將軍嗤笑一聲:“你叫他大哥?莫非你就是關百勝嫡子,關千殤?”


    關千殤見這些身穿明光寶甲的騎士包圍而來,也不驚慌,揮槍直指梁大將軍,怒喝道:“正是本將!你是何人?北周破虜軍竟敢犯我邊境,莫非想試試我平西軍的利刃不成!”


    “哈哈哈哈!”


    梁大將軍仰天長笑一聲,衝著關千殤寒聲道:“是你就行,平西軍的兵刃到底利不利,梁某人早晚是要試一試的,隻是你們哥倆,怕是看不到那天了!兒郎們!”


    “在!”


    破虜軍將士齊齊一吼。


    梁邦嘴角露出一抹猙獰,正欲將那高懸半晌的大戟用力揮下之時。


    “慢著!”


    梁邦回頭看去,隻見許召南披著嶄新外袍,被白初見攙扶著,步履蹣跚地向這邊走來,剛才那聲斷喝正是出自他口,梁大將軍頓時急道:“小王爺怎麽來了,這裏不安全,快快回去,等末將清理了這些人,替小王爺報仇,再送您回國!”


    許召南淡淡搖頭道:“我沒事,放他過來,我有話要問。”


    “不可!”


    梁邦大驚道:“此人乃是關百勝嫡子,小王爺萬金之軀,怎能……”


    話未說完,看著許召南望來眼神中那抹堅毅,那不怒自威的樣子,不由得讓梁大將軍想起了與其有八分相似的世子殿下,頓時心中一寒,再不敢忤逆他的意思,揮手道:“放行!”


    破虜軍將士得了軍令,於二人身前分出一條通道。


    關千殤翻身下馬,看著近在眼前的許召南,神色莫名,不顧關千軍如何呼喊,邁著堅定的步子向前走去。


    “關兄。”


    許召南看著此人滿身的塵土,淡笑著打了聲招呼。


    “許兄。”


    關千殤上下打量了一眼許召南,關心道:“你受傷了?”


    許召南淡然一笑:“拜令兄所賜,暫時死不了。”


    關千殤聽出他語氣中的惱怒,也知道他在想什麽,搖頭道:“不是我說的,是著叔趁我不備,通知了父王,等我收到消息時,已經晚了。”


    “哦?”


    許召南依舊在笑:“那關兄來此何意?”


    關千殤盯著他的雙眼,將實話說出:“本來是為了阻止我大哥……一路上,我心裏想著,若是來不及阻止,也好替你收屍……”


    聽他如此說來,許召南鋒銳如利劍的眼神有了些許鬆動,從關千殤的神態舉止皆可看出,應該所言非虛,若是援軍,此刻也不會孤身而來,況且,他看得出來,關千殤這滿身塵土,正是馬不停蹄的奔波所致——足見其焦急心境。


    關千殤見他沒有出聲,還當他心中有氣,苦笑道:“嗬嗬……但是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不知許兄究竟是何人,竟然能勞駕這北周的虎狼之軍為了你萬裏奔襲,孤軍深入我東勝境內?”


    許召南微笑道:“我便是我,是彩蝶舫中那個許召南,也是凰舞城中那個許召南。”


    關千殤聞言,愣愣地注視著許召南的雙眼,良久之後才會心一笑:“看眼下這情形,想必用不上我了,但我有一事相求,還請許兄應允。”


    “不可!”


    許召南還未答話,倒是身陷重圍的關千軍怒吼著打斷道:“千殤!不必求他!你快走,將此事告知義父,讓他揮軍前來,滅了這群狗賊!”


    想必此刻的關千軍已經猜到他所求何時,無盡的屈辱,羞得他幾欲發狂,端起手中長槍,正要再殺個你死我活!


    “死戰!”


    “死戰!”


    關千軍周圍,剩下的千餘人中,大半都是平西軍將士,在五萬破虜軍如此凶猛的攻勢下,能存活下來的,大概也就隻有這些身經百戰的平西軍們了,此刻見到關千軍如此作為,皆是舉起手中兵刃,隨聲附和。


    “大哥!”


    關千殤猛然回頭,眼中含著熱淚,瞪著關千軍大吼道:“父王馬踏西楚的時候,就曾經說過不許東勝將士妄動西楚百姓一絲一毫,你都忘了嗎!哪怕許兄他們真是西楚遺孤,那又如何?西楚早就亡了,我泱泱東勝豈是幾個西楚遺孤所能顛覆?我父王步入宗師之境多年,以他老人家的蓋世神功,又豈是幾個西楚遺孤所能抵擋!你看看身旁這些將士!兩國早已休兵,正是休養生息的時候!若不是你一意孤行,他們怎會死得如此屈辱!可他們為了你一己私欲,死得不值啊!若因今天的事,導致兩國再起兵戈,大哥!你我皆是這天下的罪人啊!”


    關千軍被他吼了一通,愣在馬上,怔怔地看著周圍那一張張血染的麵孔,看著那地上躺著的,昨日還曾一起把酒言歡的兒郎們,此刻早已沒了氣息。


    修為已至一品境界的鐵血漢子,隻覺得手中長槍如有萬斤重量,握著長槍的手,竟似再也拿不住一般,微微顫抖。


    關千殤不再理會大哥臉上是何表情,轉過頭來衝著許召南一揖到地,道:“若是關某在許兄這裏還有幾分薄麵的話,還請許兄高抬貴手,放我大哥和這剩餘將士們一條生路!”


    早在二人交談之時,梁邦已是揮手喝停了麾下,遠處那三萬破虜軍也是縱馬返回身邊護衛。


    被破虜軍幾番衝殺之後,已是傷亡無數的東勝援軍也停下了腳步。


    數萬人的目光,集中在許召南一人身上。


    是戰,是停,是生,是死。


    皆在許召南一念之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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