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聚城城中心的靈聚殿內。


    各大宗門的領隊各自都在打坐,麵前懸著水鏡。


    水鏡之中顯映的便是玄輪秘境的光景。


    隻見穿著褐袍的圓臉老人緊抿著嘴,憋得臉色漲紅。


    殿中心的陣法突然亮了起來,分出數百道流光,落在了金禪宗二長老趙承意的後方空地。


    待光芒散去,那四百多名金禪宗的弟子都顯露出身形,東倒西歪,不成體統。


    這四百多人中,也有著金禪宗某些真人的真傳弟子。所有人,在進入玄輪秘境前,都想著大展拳腳,贏得宗門賞識。


    可是此時,意識清醒的都在懷疑人生,連坐都不想坐起來,頹廢又狼狽。


    其餘的六個宗門的領隊也不是瞎子,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


    萬花門的沐兒仙子隻是掩嘴笑了笑。


    天羽宗的副宗主高子真,和雷法堂閣主穀梁誌臉色變了變,但並未開口說話。


    因為他們作為金禪宗的同盟,此情此景也是屬實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那就幹脆一句話不說,言多必失,免得得罪了趙承意。


    上雪山門的鬆陽真人不喜多言。


    程明程真人也不想出言諷刺金禪宗,畢竟他可不想再掀起一場口舌之戰。


    可是來自紫玉府的連觀海性子使然,本來天南天北兩邊的修行宗門就不和,他也不在乎惹不惹事,生不生非。


    隻見這位連真人向金禪宗那邊掃視一下,隨後對著趙承意笑道:“三日時間‘死’了四百一十七人,嘖嘖,金禪宗似乎刷新了這方麵的記錄啊。趙長老,你們如今的年輕一代,是不是未免也太拉胯了些?”


    被連觀海出言挖苦的趙承意並沒有理會他,並不是說他脾氣好能忍得住這番嘲諷,而是此時趙承意陰沉著臉,怒火中燒,還在看著水鏡。


    水鏡之中,是一白裙少女。


    ————————————————


    “日後好相見。”


    白裙少女學完了洛涼秋所說的話後,抬起手中泛著青光的秀氣長劍,指著趙才,繼續說道:“洛師弟並不想做的太絕,所以安排我在這,打算放你們一馬。”


    趙才聽著徐婉昀這句話,心中沒有半點喜悅。


    因為他不知此話真假,思索了一會,他皺著眉開口問道:“什麽條件?”


    徐婉昀聞言輕笑了一下,似乎覺得端著劍說話有些累,便放了下來,又不願劍尖抵著泥濘的地麵,便收回了鞘中。


    隻聽她說道:“洛師弟說的果然沒錯,你果然是個聰明人。”


    “沒錯,你們若是想保留這最後一點火種的話就要付出一定的代價,否則要那些條條框框的規矩幹嘛?”


    趙才有些不耐煩,他說道:“莫要說些廢話,直說就好。”


    徐婉昀笑了笑,也沒生氣,便直截了當,開門見山的說道:“好。你們若是想繼續在玄輪秘境中曆練,那麽每天就要給我墨道門交出一千積分的獸核出來。”


    在場的所以金禪宗弟子都變了臉色,小六大怒道:“你們這是什麽意思?把我們當成什麽了?大不了就是一死,趕緊動手吧!”


    趙才伸出手攔住了暴怒的小六,小六不解,說道:“趙師兄,我們......”


    趙才給他了個眼色,示意他安靜下來,小六被這麽阻止了兩次,才憤憤的閉上了嘴。


    以目前情況來看,洛涼秋將趙才逼到了死局,以眼前這白衣少女的金丹實力來看,收拾金禪宗此時精疲力盡的一眾人,豈不是三下五除二,砍黃瓜一樣簡單?為什麽要對金禪宗弟子說出這些話語來浪費口舌?


    僅僅是為了羞辱金禪宗而已嗎?


    以洛涼秋的性子來看,真有可能就是為了這個目的。


    但是再以洛涼秋的謀算來看,是不是未免想的太簡單了些?


    不是,那到底是為了什麽?


    以白裙少女所說出的話來看,洛涼秋是否已經想出了說服金禪宗的說法?


    這些小六並沒有想到。


    趙才卻想到了。


    所以他攔下了小六,想聽一聽徐婉昀的後文。


    果不其然,白裙少女按照洛涼秋所交代的話繼續說道:“諸位何不想想,此次前來玄輪秘境到底是為了什麽?”


    看著金禪宗的人都順著這話開始動起腦子思考,徐婉昀趁熱打鐵,說道:“為的是曆練。”


    “什麽是曆練呢?無論是我墨道門勾心鬥角,還是拳腳相向,哪怕輸得一塌糊塗,一敗塗地,也可以稱之為曆練。”


    “那麽這就是曆練的全部了嗎?並不是。諸位好好想想,獵殺異獸為的是什麽?是獸核嗎?還是獸核所能換取的宗門積分?也不是,那些都是後話,真正為了的是曆練,是與異獸.交手時所獲得的寶貴實戰經驗。”


    金禪宗的弟子此時有些竟微微的點了點頭,這些都被徐婉昀看在眼裏。


    她微微的笑了笑,繼續說道:“你們之所以聽到我提出的要求後認為我在侮辱你們,從而憤怒。的確,這折了你們金禪宗的麵子。可是你們仔細想想,你們若是都這麽出去了,你們曆練到底學到了什麽了?為期一個月的曆練才過去不到十分之一,金禪宗豈不是白忙一場?追根溯源,這與麵子孰重孰輕你們應該還是分得清的。”


    聽完徐婉昀的話,小六已經逐漸平靜下來,仔細一想確實是這個理兒。


    根據徐婉昀所說的“最後一點火種”來看,其他的金禪宗弟子大概已經被送走了,隻剩下他們這不到一百個的“幸運兒”。


    如果現在金禪宗不同意墨道門的要求直接全部出局,那麽宗門積分排行必然是墊底的。


    如果現在金禪宗同意了對方的要求,可僅靠存活下來的這點人,又拿什麽和其他宗門比呢?


    在這種情況下,折一些麵子,在同樣的結局下,似乎後者是更好的選擇。


    不管怎麽樣,眼下獸核積分對於金禪宗來說已經毫無用處,所以這個條件似乎不是條件,對金禪宗沒有半點影響。


    而洛涼秋早就算計好了剩下的人的戰力,大概極限在每天一千積分之上,多也多不了多少。


    所以提出每天上交一千積分的獸核,這是為了避免金禪宗等人消極怠工所想出的法子,壓榨他們全部的作用。


    這點金禪宗等人也是心知肚明。


    小六回頭看向眾多同門,發現他們也是猶豫不決的神色。


    這個時候就輪到他們此次玄輪秘境的領袖人物趙才發話了。


    是選死,還是選活?


    趙才此時顯然已經想明白了利害,但他還是皺著眉,沒有做出答複。


    因為他還在想一個問題。


    那就是雖然獸核積分對金禪宗是沒有作用了,但是若是交給墨道門,那麽勢必會讓墨道門的積分變得越來越高,到時候宗門積分排行,墨道門得到魁首的幾率豈不是大了許多?


    天北那些和墨道門同盟的宗門也就算了,中天的萬花門也不會因為這點事犯上計較。


    可是作為同樣穿一條褲子的天羽宗和雷法堂該如何做想?


    自己的盟友將墨道門一下一下的抬了起來?


    趙才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此時徐婉昀看著天色漸晚,見著趙才還沒做決定,於是開口說道:“趙才,你再不做決定,紅月升起之前,我就把你們送走,畢竟我們可不想和你們一起葬身於獸潮之中。”


    趙才握緊了拳頭,隨後鬆開,然後歎了一口氣。


    這不過是一場曆練罷了,又不能真的代表宗門立場,難道還能因為這次事件,斷了同盟關係,影響到高層之間的聯係?


    自然是不可能的。


    於是他開口說道:“我答應。”


    徐婉昀笑了笑,還真的都在洛涼秋的計劃之中,她說道:“那便立下心魔大誓吧。”


    ————————————————


    嘩啦一聲。


    靈聚殿內,趙承意用力的一拂袖劃碎了麵前的水鏡,隨後猛地站起身來,指著身後的四百多名金禪宗弟子大罵道:“真是一群廢物!!”


    連觀海看到這幕笑出了聲,他連忙叫了一聲旁邊的程明:“程真人。”


    程明聽到連觀海叫他,便向他那邊看去。


    隻見這位紫玉府的青年才俊一點也不端莊,此時一臉嫌棄的指著金禪宗的二長老,笑道:“你看趙承意那滿臉通紅的樣子,這就叫做氣急敗壞,活了幾百歲的老東西了,一點也不穩重。”


    程明聞言忍俊不禁,轉頭看著自己水鏡中的洛涼秋,臉上滿是笑意。


    ————————————————


    洛涼秋這邊早已結束,他派出一隊人馬去接應徐婉昀,隨後眾人都回到了搖光城中整頓。


    畢竟大戰一場傷員還是很多的,光是體力耗盡站不起來的都有百八十個。


    此時洛涼秋在自己屋子裏攤開玄輪秘境的地圖仔細看著,也不知道他在琢磨些什麽。


    他的屋子裏還有一個人,乃是無仇。


    洛涼秋搖頭晃腦喃喃說道:“還是得實踐。”


    於是他從懷中拿出筆來,在地圖上畫了兩下子,隨後把無仇叫過來看,並說道:“把路線記下來。”


    無仇掃了兩眼就點了點頭,示意記下來了。


    隨後洛涼秋勾上了他的脖子,對他說道:“無仇啊,我平時對你咋樣?”


    無仇麵無表情,問道:“這是什麽苦差事等著我去做?”


    洛涼秋尷尬的笑了笑,用另一隻手撓了撓頭,隨後說道:“還是你直接,成,咱們就開門見山。”


    隻見洛涼秋湊在無仇耳邊低語一陣,隨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沈夜那個家夥吧,天天不離小月身邊,而且你還不知道我和他的關係嗎?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裏。所以當下,隻有你有本事能做到這件事情,實在不得已而為之,隻好麻煩你了,還望仇哥你不要推脫。”


    無仇看著他,眉毛微動了一下子,說道:“你怎麽不去呢?”


    洛涼秋哎呀一聲,隨後說道:“我現在可是核心人物,得謀算著很多東西,你看就像這次金禪宗發難,要不是我墨道門豈不是全滅?雖然眼下風波平息,但是我若是去了,這一來一回十多天,保不齊出什麽幺蛾子,我不在,墨道門豈不危險?”


    無仇見洛涼秋竟還要張嘴說些“大道理”,連忙讓他打住,隨後說道:“那我便去,何時啟程?”


    洛涼秋開心的笑了笑,對他說道:“最好現在。”


    無仇轉身就離去,留下一句:“告辭。”


    洛涼秋本來想好了整些什麽“風蕭蕭兮易水寒”之類的告別話兒,既帥氣,又有那個悲壯的氣氛,可無仇轉眼就不見了人影,這些個話語就硬生生的憋回了肚子裏去,這讓他不免有些鬱悶。


    鬱悶就得散散心。


    於是洛涼秋就收起地圖邁出了房門,背著手到處溜達,散散氣。


    於途遇到的墨道門弟子,可真是對他尊敬有加。


    遙想當初洛涼秋幾乎是內門公敵,直到與高遠山之戰獲勝,讓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可不是什麽單純的油腔滑調之輩,印象改觀。


    到現在與金禪宗一戰,和趙才的互相算計中占了上風,甚至可以說是碾壓對麵,這就讓各個弟子都佩服的不行。


    他們的尊敬之情都乃是發自肺腑,一個個一口一個洛師兄的叫著,叫得洛涼秋隻感覺自己雙腳好像離了地,就要飛升了一般。


    於是他心中的積鬱瞬間被化解,轉而開心的不行。


    路上洛涼秋還遇到了做為他墊腳石的高遠山。


    高遠山金丹境的修為,在那場大戰之中雖然脫力得昏厥了過去,但是還是很快的蘇醒了過來。


    而他蘇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隨便抓來個弟子問徐婉昀怎麽樣了。


    這不,他此時臉色蒼白,渾身法力還沒恢複個五成,在擔心之下就要去找徐婉昀,正好碰上了洛涼秋。


    雖然他很討厭洛涼秋,大概就和他討厭吃香菜那般討厭,但是他討厭歸討厭,但他不得不承認洛涼秋的實力。


    可是承認又歸承認,討厭就是討厭啊,總不能因為洛涼秋有實力我高遠山就不討厭他了吧?


    不可能。


    於是高遠山見那讓他厭惡的“香菜”迎麵走來,理都不理,低頭想著裝沒看見走過去。


    若是平常,沒準還真就擦肩而過了。


    但是今天不同。


    洛涼秋正感受著萬人敬仰的感覺,誰見到他都得笑著打一聲招呼,這讓洛涼秋很是受用的同時有些膨脹。


    為什麽大家見到我都打招呼,你不打呢?


    因此高遠山不打招呼的行為,在這種情況下很是顯眼,於是洛涼秋叫住了他。


    高遠山暗道不好,心想著自己怎麽又惹到了這麽個麻煩精,討厭鬼呢?


    他不想多耽擱什麽,於是沒有停下,繼續的走著,希望洛涼秋別來纏著他。


    但是事與願違。


    洛涼秋見他不停,一個瞬身就到了高遠山麵前。


    高遠山正低頭走著,就看到前麵有一雙白鞋。


    得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總會來。


    於是他抬起頭,長吸一口氣,壓著心中的怒火,抬起頭看著洛涼秋,問道:“洛師弟可有何事?”


    洛涼秋見是高遠山,於是驕傲的說道:“原來是高師兄啊,沒別的事,就是想問問,高師兄你覺得我厲不厲害呀~”


    看著洛涼秋鼻子快翹到天上,嘴角撅的跟貓一樣,完完全全的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


    氣的高遠山幾欲破口大罵,髒字都到了嗓子眼裏還是被他咽了下去,他又長呼一口氣,一個字一個字的都嘴裏蹦出來,聲音低沉:“厲——害——”


    洛涼秋這一聽,眼睛彎成了月牙,捂著嘴,嘔吼吼的笑著,在高遠山眼裏要多欠揍有多欠揍,這要是他能打得過洛涼秋,他必然要撿起旁邊的那塊磚頭衝著洛涼秋的腦袋就來一下子。


    隻見洛涼秋還“謙虛”起來,擺了擺手,笑道:“哪裏哪裏,沒有的啦。”


    說著就又笑了起來。


    高遠山額頭青筋暴起,握著拳頭說道:“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說完他剛走了兩步,有風吹起沙子,高遠山眯了個眼睛的功夫,當他再睜開眼睛,一個白衣少年就又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隻聽洛涼秋說道:“那高師兄有沒有覺得我在麵對金禪宗時,那英勇的姿態,很帥啊?”


    說著,洛涼秋竟然還擺起造型來,連著換了好幾個姿勢,還問高遠山這個如何,那個怎樣。


    高遠山簡直忍無可忍,看著這個白衣少年,平時的教養禮數皆被他拋在腦後,隻見他氣的翹起腳來,身體傾斜向洛涼秋,聲嘶力竭的對洛涼秋吼道:“你帥你************!!”


    隨後高遠山狠狠地撞了一下子洛涼秋的肩膀就走了。


    洛涼秋被罵的一愣,然後隻感覺雙腳又回到了地麵,清醒過來。


    他看著高遠山急衝衝的背影,好像是有急事,於是洛涼秋就知道自己有些過了。


    雖然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心裏有些愧疚,不舒服,甚至還想著要道個歉,但是嘴上還是不饒人。


    隻見他尷尬的原地轉了半圈,嘀咕道:


    “真是......粗鄙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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