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雪的思緒被拉回了現實。


    她習慣性的揉了揉眼睛,看著地上已經化作“執行使”三個字的小鳥;她試探著走上前去,伸出手指輕輕觸碰著;那些字像是被戳到了癢癢肉一般,在被常雪的手指剛剛觸碰到的那一刻便動彈的不行;直到“執行使”三個字已經變了樣,再也看不出是這三個字了。


    “執行使”又變成了原來的樣子,碎塊被莫名的進行了重組,那隻機械般的小鳥又重新站在了那裏。


    小鳥像是把牆當成了好吃的東西,再次衝著雪白的牆皮拚命的啄個不停!


    常雪輕輕的走近它,試圖用手指去觸碰小鳥的腳掌。“真是的,又眼花了。”常雪通常將這種情況視作神經衰弱的表現:反正不是一兩次了。


    “啾啾,啾啾……”小鳥發出微弱的聲音,又突然撲楞了幾下翅膀,笨拙的往屋裏飛去了。“常雪,讓它飛走吧,你還是別去了!”梁芹喊道。她剛才似乎並沒有看見變成執行使的小鳥——隻有被借命者,才能看到他的借命者了。


    常雪並不理會梁芹,她輕聲走進小屋,卻不小心踩到了掉落的燈泡碎片。“哎呦!”常雪差點叫出聲來。“該死!誰把燈泡給打碎了;再者,也不知道清理一下!”常雪微微慍怒的臉頰上方忽地掠過一個黑影。


    常雪愣愣的抬起頭,卻看見小鳥在她的頭上飛來飛去,還不時地用嘴尖啄擊著燈泡。屋裏全部黑了下來。隻有窗外許久不見的月光折射進了屋裏,常雪的影子卻正好被屋角的一抹黑色吞沒了。


    現在唯一能看到的,便是飛來飛去的小鳥的影子;唯一能聽到的,便是小鳥拚命煽動翅膀發出的撲棱聲。


    常雪隱約感到了一些不安。繼而,她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來呀,小灰;來呀!我告訴過你不要亂飛的。”女孩兒空洞的聲音響了起來。常雪驚恐的後退了進步,後背貼在反鎖的門上。“哎,你給我讓開!你擠到我了!”一聲哀怨傳來,可以聽出來是對她說的。常雪顧不得擦去頭上的冷汗,她急急忙忙的閃開,差點撞到對麵的牆壁上;透過月光折射的影子,常雪看清楚了——一個女孩的影子映照在門上,她可怖的麵容正麵對著自己:頭發鬆散著垂下,遮住了她大半個臉龐。


    小鳥的影子同時也被映照在門上,可以看出,小鳥就在她的手上。“這是我的寵物,你怎麽可以隨便觸碰呢?”女孩的影子幽怨的說道。


    常雪努力回想著這個黑影,她不就是……“姐姐,我好想你……”她獨自坐在家裏,打碎了的紅酒酒杯,匿名信封,死人的影子……所有回憶一並衝向常雪的腦海,莫非,她在虛無秩序複生了!她又回來了!雖然一度想要回絕這種想法,但這太難做到了!影子是誰的,常雪再熟悉不過了。


    她真想扇自己兩巴掌;當初,為了一點麵子,一點錢,把自己的妹妹推到了懸崖之下;如今又不得不將自己多次推向黃泉路的岸邊!


    這次,也是在所難免。


    影子從門上走了出來。“我帶你去我的家看看,走吧!”“不,我不要,我不要去那裏!”常雪驚慌失措的顫抖著手臂。“啊!”妹妹手中的小鳥不知什麽時候啄了常雪的手臂,令她痛不欲生。“別介意,我的寵物不認生,那麽,請跟我來吧!”妹妹的影子伸出黑漆漆的手,緊緊的抓住常雪的麵頰,把她抓的生疼。


    就這樣,常雪被影子的手緊緊地抓住了,生拉硬扯的將她拽入了另一個結界。


    再次醒來時,常雪站在未知的軌道上。


    不見了影子,不見了小鳥,常雪不由鬆了一口氣。“哦,那好吧,改天再來,拜!”常雪聽到了黑影的聲音。這才發現,她的旁邊站著兩個黑影,一個是妹妹,一個是老板模樣的男人。


    男人的身後羅列著各種各樣的動物。這是,寵物店?!“哎,這是誰啊?”男人問。“因為她,我有幸成為了新秩序下的借命者——我親愛的姐姐。”妹妹的黑影介紹道。“哦?這麽說,你準備和她角色互換了?”“我想是的,不久之後就要說再見了呢。”“唉,這以後我又少了一位常客啊!”男人歎息著說。


    角色互換?常雪隱約聽懂了些什麽:借命!妹妹要向她借命!常雪站起來想逃跑。她要逃離這個恐怖的怨靈寵物店!她不想成為黑影!“救命啊,救救我!”“這麽長時間了,她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梁芹自言自語道:“很反常啊!打開門看看吧。”


    “不好,好像有客人要來了呢!”妹妹的黑影打趣的說道。雖然她知道,這隻是象征她角色互換失敗的鍾聲,象征她徹底死亡的聲音——小鳥認識她親愛的姐姐:常雪;就在剛才,她的小鳥已經向她的姐姐借過一次命了;按照法則,再也沒有死體可以借走常雪的命了。


    妹妹從來不願意向其他活體借命,畢竟她從來沒有資格去殘害一個無辜的人;就像直到被姐姐親手推下山崖,她才明白看似深厚的姐妹之情隻消一包鈔票便可以被壓垮。


    “那麽,真的要說再見了呢……”妹妹的黑影留著眼淚,放開了手中的小鳥。告別了寵物店的男人後,她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向常雪揮了揮手。“姐姐,無論如何,你永遠是我的姐姐!”


    妹妹的黑影微笑著,飄舞著長發的背影留給了虛無秩序最後的時間;妹妹飄飄然的離去了,她的眼淚早已風幹。


    門打開了。


    黑影越來越淺,越來越淺;直至透明,直至消失,消逝在詭秘的隧道裏,消失在怨靈寵物店。


    妹妹再也不會來找她了。


    常雪隨著黑影的消失而回到了現實,深度的驚恐和一瞬間的恢複讓她幾乎昏厥過去。


    “韓悅,你一直都是一個善良認真的好女孩。”艾樸看著半坐在沙發上的韓悅,托起她的臉說道。“為什麽突然要這麽說呢?”韓悅放下手裏的映著小牛圖案的茶杯,以同樣的眼神看著艾樸:“我曾經,也自私的做過壞事。”


    “那並非你的本意。”艾樸將韓悅摟在了懷中:“說真的,你不討厭我?”“我也想過去討厭你,甚至逼迫自己去討厭你。”韓悅轉過臉看著艾樸:“可我知道,我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那如果,我這次再次選擇離開你呢?”艾樸漸漸靠近韓悅,如同蜻蜓點水般的在她薄薄的紅唇上吻了一下。


    “那是你的自由……”韓悅的眼神暗淡了下來:“艾樸……”韓悅反複研讀這個男孩的眼睛,隱約覺得他並不是在說謊:那種和以前完全不一樣的眼神。


    “艾樸,這次別走了,好嗎?”韓悅抱住艾樸,緊緊地依偎在他的身上;她不想讓他走,她想讓他留下來陪著她。哪怕隻有一天也好。


    “韓悅……”艾樸沙啞著說道:“假如我問你借一樣東西,你肯借給我嗎?”“什麽東西?你說,我不信有什麽東西我不能借給你!隻要你別走!”


    “命。借命。”


    “為什麽要這樣說?”韓悅抱著艾樸的手猛地顫抖著。


    “因為……虛無秩序快結束了。”“虛無秩序?這又是什麽?”“韓悅……”艾樸看著疑惑的韓悅,早已按捺不住的狠狠地吻了上去;他想這麽做已經很久了,雖然以前也有這樣做過,但那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就讓我們,最後一次,好好吻一回吧。”


    韓悅激烈的回應著艾樸,淚水早已打濕她堅韌的臉龐。“韓悅,我走了,你可怎麽辦啊……新的秩序就快來了啊!”


    半路。


    “喂!肖俊炎!喂!”李依泉小跑了起來:“肖俊炎,你別睡啊!你再堅持一下,我馬上就到了!我保證!”李依泉氣喘籲籲地說著,許久不運動的她任憑如何努力也無法喚醒肌肉的記憶。


    肖俊炎無力的手垂了下去,手機脫離了手掌的控製,滾動著摔落在了地上。“都是我的錯……”肖俊炎喃喃道:“我總認為,自己很厲害;天下沒有我辦不成的事。如今,是要為這愚蠢的想法付出代價了……”


    肖俊炎流著血,昏昏沉沉的頭顱在漸漸喪失意誌;他努力睜開眼睛看向那片深黑色的天空:又想起了那個給他豆漿喝的奶奶,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看到了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他還因為宿舍的一隻蟑螂被嚇得亂蹦亂跳。


    “都過去了……”肖俊炎輕輕閉上了眼睛;此生最對不起的人,應該就是她了……她愛了他這麽久,可終究是無法打動他的心;即使他不肯改變自己的意誌,她也無時無刻的不在照顧著他。


    “肖俊炎!你還好嗎?你別睡啊!肖俊炎!”遠處,熟悉的女聲響了起來;他最不愛的那個女孩,正在這個可怕的時代焦急的向他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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