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這是下人剛送來的桂花糕。”婉桃把一盤精致的點心放到桌子上。


    衛筠竹撐著額頭,歎口氣,“這一整天表哥也不來看看我。”


    “就是說啊,秦少將軍也太不像話了,冷落咱們小姐,”婉桃撇撇嘴,憤憤道,“在屹城,哪有人敢這麽對咱們小姐,提親的人都快把門檻踏平了。”


    “可是啊,那麽多人我都不喜歡,”衛筠竹拿起塊桂花糕又放下,“我就喜歡表哥。”


    門外的秦肆抬在半空中的手突然不尷不尬的頓住。


    “少將軍,”路過的下人福身行禮。


    秦肆示意他別說話,可是已經晚了,婉桃聽見動靜趕緊唰的一下開了門。


    “少將軍,小姐等您好久啦,”婉桃福身。


    秦肆看向裏麵的衛筠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麵對。


    這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從前他是沒這個心思,如今卻是有了心上人。


    “表哥,進來呀,”衛筠竹起身,“站在門口做什麽?”


    “沒事,我就是過來看看你,”秦肆說著卻也不動,故意說道,“你一個未出閣的內家女,我個大男人就不進去了。”


    衛筠竹瞬間小臉就拉了下來,“表哥..你不是旁人。”


    “我們都不是小孩了,”秦肆斟酌著用詞,“所以我得為你著想..”


    “為我著想什麽?我從屹城隻身趕來,表哥對我不聞不問,就是為我著想嗎?”衛筠竹眼裏噙淚,好生可憐,“從前表哥和秦伯父駐守珽州,經常來屹城找我玩,那時候表哥不是這樣的!”


    “筠竹!”秦肆蹙眉,看她這架勢,若是說出自己有了心上人,還不得哭的暈過去,“我定會為你覓得良緣,嫁個好人家,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


    “表哥若是來和我講這些的,還是不要來了,”衛筠竹小聲啜泣,“明日我便回屹城。”


    “筠竹,別耍小孩子脾氣,”秦肆覺得她油鹽不進,自己又不能發火,隻能壓著脾氣說,“你別再做危險的事,明日我要進京,你若是想回屹城,我安排人送你回去,或者等我,咱們一道回去。”


    “表哥要進京?”衛筠竹擦擦眼淚,心道自己好生倒黴,遠道來了將軍府,還沒見幾麵就要走?


    “是啊,有些軍務要稟報,”軍中事秦肆不能和她說的太多,“你還是等我回來一道走吧,這樣我也放心,我也好向舅舅交代。”


    衛筠竹心裏難過,還不待她繼續鬧,許城九就滿頭大汗的跑來,“衛小姐。”


    “你怎麽看著這麽虛?”秦肆一臉懷疑,“這天也沒那麽熱啊,你到底是給我辦事去了,還是..”


    “哎呀你想什麽呢!”許城九一甩袖子,“我去的妥妥的是書局,我這是破財破的內虛!”


    “什麽破財?”秦肆問。


    “你說呢!還不是為你了那..”許城九話音收的著急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秦肆提起來的心也咚的一聲歸位。


    “破財?”衛筠竹察覺到一絲絲的不對勁,“許副將軍可是遇到了難處?”


    “沒沒什麽難處,就是我太能花銀子了,”許城九滿臉笑容的看向秦肆,“絕對不是為了別的什麽人。”


    “咳咳,”秦肆撓撓臉,滿臉嚴肅,“筠竹你先歇息,想吃什麽就吩咐下人給你做,我和城九還有軍務要談。”


    說罷和許城九腳底抹油的跑了。


    “成了嗎?”秦肆小聲問。


    “成了,放心吧,”許城九挑眉,“等你回來保證街頭巷尾都是你倆的傳奇佳話!”


    ***


    風清月皎,夜幕低垂。


    晏柄鬆坐在台階上自斟自飲,心事重重。


    夜如舊,月如舊,隻是少了一個人。


    “爹,你叫我啊。”晏息一屁股坐在地上,“怎麽還自己喝起了悶酒?”


    “女兒啊,”晏柄鬆喝的有些醉意,“你知道平沙將軍嗎?”


    “知道啊,平沙將軍和定北將軍誰不知道?”晏息伸手倒酒,被晏柄鬆眼疾手快的拍了回去,“女兒家家喝什麽酒!我和你娘當時因為喝酒差點出了大事!”


    “是因為喝酒...才有了我嗎?”晏息大大咧咧慣了,開起玩笑沒個尺度。


    “說啥呢!”晏柄鬆反應過來,有些慍怒,“你娘就沒你這麽..這麽..”


    晏柄鬆半天也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自己這個女兒。


    晏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那我娘是什麽樣的人啊?”


    “你不記得嗎?”晏柄鬆隨口問道。


    “怎麽會..娘賢淑溫婉...”晏息說著說著就沒聲了,她當時還不滿五歲,過了這麽多年,連楚渥丹的容貌都有些模糊。


    可是娘走的那幾年,夢裏總是能看到自己被牽著小手玩耍,被抱在懷裏聽娘講故事...


    這些畫麵,這些感受,這些想念,都是真實的。


    晏柄鬆看她的樣子,心裏明白。


    “你娘她賢良淑德,當時別人也是這麽說的,”晏柄鬆有些期待的又問,“那你覺得你爹是個什麽樣的人?”


    “好人,妥妥的好人,”晏息敷衍著偷偷地去摸酒壺,晏柄鬆緊緊盯著她的手,“你覺得你爹像不像個大將軍?”


    晏息被看的隻能收回動作,“像,但是我不相信有哪個將軍能像你這麽吝嗇。”


    “你...”晏柄鬆捂著快要氣炸的肺,悶了碗裏的酒。


    “爹,你叫我過來是不是想和我說什麽?”晏息看似漫不經心的,晏柄鬆心裏也不知作何滋味,如何開口。


    自己平時一毛不拔的親爹,竟是那威名赫赫的平沙大將軍。


    女兒知道了會不會瘋,或者會不會懷疑我瘋了?


    換成任何人都會難以接受啊。


    “就是吧...我有個事情想告訴你...你知道這件事以後千萬不要覺得你爹有病,”晏柄鬆愁斷了腸,斟酌著什麽樣的措辭才能讓晏息接受這個驚天地泣鬼神的事實。


    “也不是故意瞞著你,實在是不得已,為了你和你娘,當時的情況很複雜,你可能沒法理解,我三言兩語也說不明白,其實...”


    “其實你就是平沙將軍?”晏息語氣波瀾不驚。


    “閨女、你、你、”晏柄鬆不可置信,結巴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舌頭,“你咋知道?”


    自己提心吊膽的,就被這麽輕鬆的說出來了?


    “你不覺得驚世駭俗?不覺得駭人聽聞?不覺得難以接受?不覺得我道貌岸然?不覺得我胡言亂語?”


    “我覺得你大驚小怪,”晏息趁著晏柄鬆念念叨叨的功夫終於一把奪過酒壺和酒碗,給自己滿上,“你鋪墊那麽久,我又不傻。”


    晏息喝了一口,辣的表情有點扭曲,“不過我之前是真沒想到,爹你這麽厲害啊?”


    “那是,”晏柄鬆被女兒誇了有點得意,“當年蠻族看到平沙的軍旗就屁滾尿流的跑,你爹的威名讓蠻子聞風喪膽。”


    “那我娘呢?”晏息問,“她肯定也不是普通人吧?”


    晏柄鬆第一次恨自己的女兒這麽天資聰慧,含糊著說,“你娘..的確不是普通人,她長得跟神仙一樣。”


    “哼,”晏息直直的看著晏柄鬆,一字一頓,“不、要、騙、我、”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這十八年你不一直都在騙我嗎?”


    晏柄鬆氣竭,他不占理,沒話。


    可是楚渥丹的身份,晏柄鬆不想說,縱使過了這麽多年,楚渥丹的失蹤一直是他心頭的一根刺,直覺也告訴他,這件事情牽扯到的必然都不是什麽善茬。


    他不能讓自己的女兒受到一絲一毫的傷,所有的暗流湧動,波雲詭譎,自己都應該一人擔下。


    “我是你爹,還能害你咋的?”晏柄鬆理不直氣也壯,“你娘就是你娘,不是旁的任何人,明白?”


    晏息端著酒碗看了晏柄鬆半晌,仰頭一飲而盡,“明白。”


    晏柄鬆怕自己喝多了嘴上沒把門的,“那你早點睡啊,明天爹就要進京麵聖了。”


    “皇上是個什麽樣的人?”晏息不在意的問。


    “當朝天子,也是你能談論的?”晏柄鬆怕晏息心直口快,“不知天高地厚!”


    “黎昕是個什麽樣的人?”晏息又頗為自然地問。


    “你哪來那麽多問...”晏柄鬆念著念著突然察覺出一絲不一樣的意味,“黎昕?黎道長?”


    “嗯,”晏息回答著下意識的摸了摸頭上的釵。


    晏柄鬆立刻順著問,“頭上的釵挺好看啊,誰送的?”


    “就他唄...”晏息故作鎮定。


    “白天咋沒見你帶?”


    這話一說立刻又讓晏息想起來黎昕的種種“惡行”,心裏有些氣,哼道,“不樂意給別人看。”


    晏柄鬆立刻明白了,自家閨女這是害羞啊。那晚上故意帶給親爹看的意思就是...


    “明白了,閨女,”晏柄鬆拍拍晏息肩膀,“爹肯定幫你說成了!”


    “什麽啊!什麽說成啊!”晏息惱羞成怒,“你們一個個的都當媒婆有癮啊!”


    “那你為啥故意讓你爹知道有人送你發釵了?”晏柄鬆覺得自己想的沒錯,“沒事,你也不小了,爹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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