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像別的男主角,叫她“太太”“夫人”,反而找了個不太常用的詞。


    “長安大道平如組,青娥紅粉嬌歌舞。”


    你看看,她要是稍微少念點書,指不定都反應不過來顧玉珩是個什麽意思。


    跟學霸談戀愛是真的累。


    黎念傾翻了個白眼。


    你的小青娥並不想搭理你並衝你扔了個後腦勺。


    顧玉珩輕笑,潔白貝齒緩緩扣在那一節軟骨上,一點一點地研磨。


    黎念傾很快就在這種稀有的攻勢下敗下陣來。


    她往旁邊躲,奈何顧玉珩沒準備放過她,她還在他手臂撐起來的一小塊空間裏,說破了天也隻能歪倒在他懷裏,修長的頸子枕在他手臂上,拚命地往聳起的肩膀後藏耳朵。


    “我錯了……我錯了……”黎念傾被他追得邊笑邊告饒。


    她怎麽低估了搞科研的人的恒心。


    反正滑跪也不是一兩次了,多一次也不丟人。


    懷揣著這樣的心態,在顧玉珩放過她的三秒鍾後,她忍不住又去撩她家的大緬因貓——


    “讓我咬回來!”


    她再次以乳燕投林的姿態撲進顧玉珩懷裏。


    那股檀香氣摻雜了今晚飲的濃鬱的葡萄酒香,聞起來有幾分醉人的意思。


    被顧玉珩摁著頭頂固定在了原地。


    黎念傾:???


    “適可而止。”


    “???有在這種事情上叫女朋友適可而止的嘛?”黎念傾簡直不敢相信,“不會是小棠真帶你去靈隱寺報名了吧?”


    “又胡說什麽……”顧玉珩無奈笑道,“這裏是餐廳。”


    “樓下就是酒店。”


    “……”


    顧玉珩笑得寵溺又無奈,但從他紋絲未動的手臂來看——


    “玉珩哥哥,你跟我說句實話,”黎念傾懇切地和他對視,“你是不是……”


    “想什麽呢。”顧玉珩不輕不重地刮了一下她的鼻梁,給她刮地閉了閉眼,睜開的時候就忘了自己想要說什麽。


    “那你這樣讓我覺得,我的魅力是不是不夠……”


    黎念傾撅嘴,踩在花架下麵兩層的腿開始不安分地蹭著顧玉珩的大腿外側。


    被顧玉珩騰出一隻手掌住了膝蓋。


    “你這樣讓我覺得,我在你眼裏應該是個禽獸。”


    顧玉珩態度溫柔但堅決。


    兩人對峙了幾秒鍾,顧玉珩屈服於她的委屈攻勢下,“流產之後身體需要一個恢複的過程,至少在一年之內,我不希望出現任何意外。”


    “一點點都不可以。”


    “……”


    醫學生較起真來,是真的“說好了一年,少一天一時一分一秒,都不是一年”。


    她把臉埋在顧玉珩頸窩裏,汲取著他身上的淡淡酒香。


    兩人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


    但她能感受到隔著一層肌肉,裏麵跳動著的心髒。


    好像那裏全都是她的位置。


    一聲細微的響。


    接著散落的長發被輕柔地別到耳後,有什麽東西輕輕掃過,帶著酥酥的癢。


    顧玉珩挑起她的下巴,把她的臉頰側過來,仔細端詳了一會,似乎很滿意自己的傑作。


    下巴蹭了蹭她的頭頂,“好看。”


    “什麽東西?”黎念傾抬手要去摸。


    摘下來一朵綴著九尾小白狐的一隻簪子。


    簪體是金色的,到了尾部,用絨花做了一隻蜷縮著眯著眼睛小憩的雪白小狐狸。


    小狐狸做的栩栩如生,九條尾巴更是靈動自然地散在空中,周身綴有金箔做裝飾,看起來可愛中帶點貴氣。


    “何以結相於,金薄畫搔頭。”顧玉珩念念有詞。


    是魏晉時期繁欽那首《定情詩》中的另一句。


    黎念傾撓了撓小狐狸的尾巴,絲線經過加工後密實的觸感貼在她的指腹劃過。


    “你是不是準備把這首詩送完啊?”黎念傾愛不釋手。


    她發現顧玉珩這人,學什麽都很快,尤其是在會開口解釋之後,這個火力尤其得猛。


    從海邊的花房,到現在手裏的小狐狸,件件都是可著她的心意來的。


    “嗯,”顧玉珩居然衝她眨了眨眼睛,“猜猜下次是什麽?”


    “不猜,”黎念傾傲嬌,趁其不備,在他側臉上啾了一口,“你這張臉又不會騙我,萬一要是猜中了我一眼就看出來了。我要保留一點神秘感。”


    顧玉珩被她的理由折服,接過那隻簪子,重新給黎念傾在後腦綰了個發髻,“不猜就不猜吧,小懶蛋。”


    從小青娥到小懶蛋,隻需要幾炷香的時間。


    “為什麽會突然想起來送這個東西?”


    “咳……”顧玉珩尷尬地咳嗽了一聲,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第一次業務非常不熟練的撩人經曆,“之前答應了你,好好吃飯就會有獎勵的。”


    “???”


    “前段時間訂的,正好最近到了,所以就想先送了,省得以後忘記了。”


    顧玉珩一旦開始害羞的時候,就開始拚命解釋一切發生得有多麽順其自然,來證明自己並沒有多麽可刻意。


    黎念傾忍了兩息,還是忍不住堵住了貓貓傲嬌的嘴。


    顧玉珩僵直的脊背慢慢軟下來。


    腳下燈火通明,車如流螢。


    頭頂雲川遠闊,玉沙萬點。


    他們在明暗交界之處。


    懷裏的人纖腰若柳。


    身前的人挺拔如鬆。


    一吻畢已是氣息紊亂。


    “顧玉珩,”黎念傾收起了那副傻乎乎又愛撒嬌的模樣,無比認真地問出了自己心中一直以來的疑惑,“你不會委屈嘛?”


    “委屈什麽?”


    “就這麽長時間,隻默默地站在我身後,一言不發,也不問我要什麽,甚至連有人侮辱你你都不讓我幫你出頭。”黎念傾想起下午的時候林楓說的那些話,“你真的一點都不委屈嘛?”


    “小傻子,”顧玉珩聞言不過一笑,不以為意地準備跳過這個話題,“你玉珩哥哥是會吃虧的人嗎?”


    “可那不一樣!”黎念傾卻出奇地執著。


    她坐在花架的最上麵一層,終於能夠跟顧玉珩平視。


    顧玉珩才終於發現,盡管經曆了這麽多事情,自己從小到大保護的小姑娘,眼底的光似乎一點都沒有變。


    她不再摟著他,像腦後那隻愛嬌的小狐狸,轉而牽著他的手。


    溫熱的掌心包裹著他微涼的指尖。


    “我希望我們之間的喜歡,不是單純隻有你對我的保護。在感情的世界裏,這種給予是相互的,沒有誰永遠隻是付出的一方,而另一方隻需要享受。”


    “這不公平,不公平的感情是維係不久的。”


    “而且我也不覺得我是完全弱勢的一方,”黎念傾把自己這段時間的比較結果拿出來。


    “雖然說我確實在學術和醫學上不如你,但是我在我的領域和你在你的領域裏的地位是差不多的,你不能說你在我的領域受委屈的時候,我還完全不能插手。”


    “你可以說你不委屈。”


    “可是顧玉珩,”她執起那隻手,貼上臉頰,“我會心疼的。”


    那從來執刀穩如磐石的手指今天卻顫抖了一下。


    一向淩厲的鳳目,湧進了春日冰雪初融後的第一股清泉。


    也是顧玉珩第一次跟她道歉。


    還帶著抹不掉的哥哥的威嚴。


    “哥哥錯了,”顧玉珩用拇指刮了刮她眼下細嫩的皮膚,“下次不會了。”


    “……我沒讓你道歉……”


    “嗯,不是道歉,”顧玉珩勾了勾唇角,“是感謝。”


    “感謝我的小青娥長大了,想要保護哥哥了。”


    說起來有些肉麻,“保護哥哥”這種話在顧玉珩這裏比情話還要難以啟齒。


    “但哥哥可不可以辯解一句?”


    黎念傾皺了皺鼻子,乖乖坐好,表情是我看你準備怎麽說服我。


    “我不希望再出現小時候你出去比賽時候的意外,你永遠不知道你不在的後台會發生什麽,也不知道你的東西會不會被別人動過手腳。”


    “這個圈子裏的肮髒手段比你想的多,而我隻是一個圈外人,以後在你的工作中,想必我還是不在你身邊的情況多。”


    “我不希望你因為我和別人產生沒有必要的口舌之爭,明明我可以自己解決這些事情,為什麽要給你留下隱患。”


    緬因貓高踞座上,昂首挺胸,蓬鬆的毛發揚起,光線打在他身後的幕布上,卻是一隻獅子的形態。


    “至於你說感情是雙向的,”顧玉珩釋然一笑,像小時候一樣掐了掐她的臉頰,“哥哥知道了,以後會注意給你發揮的機會的。”


    “哼……”黎念傾悻悻地。


    她並不覺得小時候的事情是她跟別人結仇導致的,但不可否認,顧玉珩依舊是在為她著想。


    於是隻能掰著手指頭,數道:“說辯解一句,結果說了四句,還欠我三句。罰你下次我不讓你說的時候,你不許說這麽多,要聽我的。”


    “好。”顧玉珩笑著,揉了一把她的腦袋。


    “走了走了,還要去看她們排練呢!”


    “現在就走?”


    “那不然怎麽樣?”黎念傾從花架上跳下來,衝他做了個鬼臉,“啥都不讓幹,那我還不去搞事業?!”


    “哼!總有一天!我一定要把你拿下!”


    都快走到門口了,顧玉珩還能聽見她滿懷雄心壯誌地絮絮叨叨。


    顧小棠的電話非常會抓時機地插進來——


    “我到h市了!來迎接我吧!我的角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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