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好,小女想要跟你買一個女奴,如何?”


    她一邊說著話,一邊揮手示意白露取出錢袋子。轉瞬之間,她的手上已然多了一袋子叮呤當啷的銅錢。


    領頭馬夫見她爽快地取出了錢財,麵色緩和些許,似乎對此生意還頗有興趣。


    “小娘子,這些女奴的確可以做買賣,不過嘛,胡姬名貴,更別說這些都是精挑細選、膚白貌美的胡姬了,都是要送到長安的達官貴人家裏的,這一小袋子的銅錢恐怕是遠遠不夠的......”


    “好大爺,你給個準話價錢,後頭的這位美豔胡姬我要定了。”


    領頭馬夫順著她的目光回頭望去,身形微微一怔,怎麽偏偏是她!那女人的來路可是不太一樣啊!


    他眯了眯眼,無奈地搖了搖頭:“唉,娘子,不是小人我不想將這位娘子賣給你,不過她早早已經被人花了大價錢預定好了的,你要不再瞧瞧其它溫柔可人的胡姬娘子......”


    “大爺,我們借一步說話。”姚蘊打斷了他的話,揮了揮手示意他往前一步,“大爺,這位娘子的長相樣貌正好長在我家那風流夫君的心頭上,我家夫君定然會很喜愛的。大家都是做買賣的,一向都是價高者得之。不知這樣的價錢你滿不滿意?”


    她從衣袖下取出了兩塊金元寶,明燦燦地在他眼前搖晃了幾下。


    領頭馬夫眼前一亮,神色猶疑,這兩塊金元寶已經大大超過了先前那人給他的定金,他能不心動嘛!


    “唉,既然小女我與她無緣,那便作罷了......”


    姚蘊無奈地歎了口氣,欲要抬手取回那兩塊金元寶,可惜她的手都還未觸到,那領頭馬夫猛地拽住沉甸甸的金元寶,唯唯諾諾地拱手一禮。


    “娘子這是什麽話?價高者得之,這位胡姬自然就是娘子你的了。”


    他利索地朝身後之人揮了揮手,那位指定的胡姬娘子就被送到了她的麵前。


    姚蘊見那一行人大搖大擺春風滿麵地離開了客棧,才麻利地領著胡姬娘子上了馬車,同時命蕭十四和薛淮速速離去。


    胡姬娘子雙頰猶有淚痕,驚魂未定,坐在馬車上疾行了一段泥路,才終於喘著粗氣哭哭啼啼出聲。


    “多、多謝娘子,萱娘我、我無以為報,我的命都是娘子你的了......”


    姚蘊瞧著她終於緩過來,微微鬆了口氣,給她遞過去了一片繡帕子和牛皮紙包著的饢餅。


    “掌櫃娘子,先擦擦臉吃點東西,填飽肚子了再細說。”


    掌櫃娘子使勁擦了擦汙漬斑斑的臉頰,大口大口地吃起了饢餅。這七八日一直在被驅逐趕路,吃也吃不飽,睡也沒睡好。


    “來,再來喝幾口溫茶潤潤嗓子。”


    “多、多謝娘子。”


    許久之後,掌櫃娘子填飽了肚子喘平了氣,終於倚在馬車的一側軟角安然入睡。


    原來掌櫃娘子名喚萱娘。自那日她們離開後,她便是周身痛疼不爽利,因此她自然而然便停用了那昂貴的桃花煙粉。等她那老相好來了之後,她質問他這桃花煙粉到底是何物,不曾想兩人爭執之下就撕破了嘴臉。原來那老相好討好她待她好,就隻是為了那處客似雲來的荒北小客棧罷了。


    後來半夜時分,迷迷糊糊虛弱無力之間,她似乎就被人綁著背出了客棧。再次醒來時,她的滿頭黑發已經被染成了一頭磕磕巴巴枯燥發黃的異族發色,而且混在一群胡姬之中,被人隨意鞭打驅趕。


    她有苦難言、心如死灰,想來就是被那老相好賣給了那些個販賣西域女奴的人販子。


    天黑之前,一行人終於回到了北庭都護府。


    “姚娘子,這、這恐怕不妥,如今我既然得救,還是先回我那客棧看一眼,那客棧可是我阿耶阿娘唯一留給我的東西了,無論如何我是一定要拿回來的。”


    姚蘊熱忱地拉著她入了都護府,一路上還不忘頻頻安慰道:“萱娘,你一個孤苦娘子貿然回去客棧才更是不妥,明日我先派人去打聽一番,打聽清楚了再做打算。這客棧本來就是你的,你一定是要拿回來的,不過不可急於一時。”


    “也、也好,那就叨擾姚娘子幾日了。”


    她摸了摸哭得幹涸紅腫的眼角,終於安心住了下來。


    隔牖風驚竹,開門雪滿山。


    才不過半個月的時日,這北庭都護府已經被茫茫大雪凜凜覆蓋,雪飄如絮、堆銀徹玉、千裏冰封。俗話說瑞雪兆豐年,希望來年也能平安豐收。


    萱娘的客棧那頭也來了消息,那處客棧果真已經被她那老相好收入了囊中。可惜如今大雪紛飛,山路難行,也隻能等年後再從長計議了。


    萱娘不愧是做實事的掌櫃娘子,算賬這回事手到擒來、得心應手。姚蘊常常主動與她請教農田經營和鋪子賬本的事宜,如今也進步不少。


    這一日清早,姚蘊領著下人們守在在北庭都護府大門前。她抖了抖僵直的雙腳,戴著貂皮手套、握著手爐的蒼蔥玉指來回摸搓取暖,白皙麵容被凍得酡紅,如今就像是暈染上兩隻豔麗的小桃子那般粉嫩光澤。


    萱娘見她如此執著,又命人去取多了一個碳爐子過來取暖。


    白露呼著冷氣,已經取來了第四壺熱茶分發給身後的下人們。


    “姚娘子,都已經快到晌午了,要不先進屋子裏頭暖暖身子,我來替你守著。”


    萱娘連忙捂了捂她手中已經發冷的手爐,滿眼皆是心疼。


    “無妨,我要親自迎著他們來。若是他們瞧不見我,肯定會害怕慌張的。”


    姚蘊婉拒了她的好意,就像一尊大佛那般牢牢守在門前。她已經連續三日這般守在門外了,估摸著日子應該是快到了。


    蹬——蹬——蹬


    白茫茫的雪地之中漸漸湧現出兩架細削樸素、黑灰如墨的馬車。


    姚蘊遙遙就看清楚了駕車之人的熟悉麵容。


    “是蕭安!快,他們到了,把腳踏子準備好。”


    蕭安麵上大喜,朝著姚蘊一行人的方向使勁揮手。馬車裏頭的小郎君更是早已按捺不住了,馬車都還未來得及停穩就急匆匆地探出頭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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