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光佩也知道,這種事嘴巴說說可以,但寫在奏報裏,那又是另一回事,因為,奏報就是一份證據,若此事有什麽反複,自己就把自己玩死了。


    所以,他理解唐光雄的顧忌,反正這事要傳到朝中還要些時候,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現在,當作不知道此事,先照原定計劃發了財再說。


    “縣公說的是,此事確須謹重考慮,寫奏報也不急在一時,找機會進寨了解詳細情況再定奪不遲。”葛光佩不再逼唐光雄,而是轉到原來的“發財大計”上,他斜傾身子,小聲叫唐光雄表字說,“啟明兄,那…原來的計劃……。“


    “原來的計劃當然是要進行的啊,怎樣玉成賢弟早到一天,有沒有發現什麽問題”唐光雄也叫葛光佩的表字,撚著下巴幾根山羊須奸笑說。


    說到發財,兩人馬上便變成了賢兄親弟了。


    “除了胡兵越境這事,沒發現其他什麽情況……。”葛光佩頓了一下說,“我說的是鄉裏和集上沒發現什麽情況,但鄉裏可能有一點點變化,我安插在萬和的人報告,裏正萬員外前陣子曾去過瓦缸寨。”


    “萬員外去過瓦缸寨嗬嗬,挺好嘛,我聽說他是全縣最有錢的裏正。”唐光雄意味深長的奸笑,意思明顯,割瓦缸寨肉的時候,他要順便給這個萬裏正放點血。


    瓦缸寨沒交賦稅沒辦戶籍,作為裏正,萬員外當然是有責任的,那麽,唐光雄就正好拿捏他了。


    “是啊…哈哈,我怎麽想不到…我們這就傳萬員外”葛光佩大笑說。


    “傳他吧……。”唐光雄點頭道。


    “王八…王八進來……。”葛光佩叫了兩聲王八,進來的卻是另一個衙役,說黃重八還沒回來,葛光佩也懶得過問,讓這個衙役去找萬員外來說話。


    在皇權不下縣的時代,縣級以下,幾乎是沒有行政機構的。但會有協管和自治性質的鄉、裏、甲、保、或集、場、圩等自治機構,總之亂得很,也因為如此,裏正和族長啥的,都是可以主宰村裏族人性命的“大人物”,他們是手握生殺大權的土皇帝。


    而這些機構,幾乎就是大族的族長在任“最高長官”。雖然萬和鄉叫鄉,它確實也比朝廷的裏大得多,人口多得多,但這裏的“最高長官”依然是州縣承認的裏正,並沒有鄉長啥的官員。裏正不是朝廷封的官,但朝廷是承認裏正的權力的,奇葩的是,裏正並沒有像現代社會的村民委員會那樣,有辦公的“衙門”,多數裏正都在家裏或所在大族的祠堂裏辦公。


    萬家村絕對是大村,所以,萬員外辦公的地方就是萬家祠,而且,因為萬和鄉人多事多,萬員外還有專門為鄉裏辦事的賬戶和小吏,這都是鄉裏公款“發工資”,當然,實質上,這都是萬員外家裏的賬房和家中的仆役兼任了。


    葛光佩的派的衙役去萬家村找萬員外,而萬員外則在便宜小舅子的酒鋪裏獨酌,李二狗沒回來之前,他是不會和唐光雄他們見麵的。


    ……


    馬漢山總是喜歡閑下來的時候躺在躺椅上,熱天的時候,他在總部外的大樹下躺著乘涼,現在天氣涼了,他喜歡躺在躺椅上曬太陽。


    夕陽西下,入冬的太陽挺溫柔的,暖洋洋的,讓人忘記了他在盛夏時的凶狠,馬漢山眯著眼曬得很舒服。


    他今天雖然沒參加戰鬥,甚至連觀戰都沒去,但他卻比誰都累。因為,安置二百多俘虜前,他罵了半個時辰向望海和蕭舵主,完後他又像社區的貼心大媽一樣,和二百多俘虜談心談了兩個多時辰。


    說話說了三個時辰,能不累嗎


    事實上,很多時候說話比幹活還要累的。


    遠處的夥房飄來菜香,今天瓦缸寨抵抗侵略大獲全勝,馬漢山命令嚴媽媽,今晚加菜,給全寨,包括來幹活的外人,全都賞酒,晚上不加班了,歡慶一晚。


    加班這事兒,當然也是馬漢山從前世抄襲過來的。


    現在有了煤油,有了手工打造出來的煤油燈和風燈,很多原來晚上幹不了的事,現在都可以幹了。沒辦法,瓦缸寨現在的建設在搶時間,得加班啊。


    經曆過“市場經濟”以及見識過“資本力量”的馬漢山,竟然想方設法的剝削寨民們的勞動剩餘價值。而這個世界純樸的人們,居然因為多賺幾文錢而對馬大寨主感激不盡。


    沈花拿了一把椅子坐在離馬漢山不遠的地方,保證能隨時聽得到這可惡的混蛋的使喚,她有點後悔當初用侍候這混蛋為條件救哥哥,這混蛋太壞了,隻要片刻見不到她,就大喊大叫的叫喚。


    已成為偵察連沈浪副手的阿牛,屁顛顛的過來了,這貨走的挺快的。


    雖然,從仆人變成偵察的副連長是值得高興和人人羨慕的事,但阿牛還是喜歡待在少爺身邊,他覺得在少爺身邊有學不完的東西。


    “少爺…少爺…萬員外派人來了……。”馬漢山要求他正事叫寨主同誌,私事叫寨主,但阿牛就是叫少爺,就算罰他不吃飯,就算關他禁閉,他還是要叫少爺的。


    “萬員外派人來了他要什麽酒還是茶葉”馬漢山懶懶的說道。


    “少爺…什麽都不要,說是給少爺送新米,一定要少爺親自接收…那混蛋,以為自己是誰,幾石新米就敢要少爺……。”阿牛還在叨叨的數落,馬漢山呼的坐了起來,打斷阿牛的囉嗦說,“人在哪讓他直接到這裏來。”


    馬漢山所以那麽累都親自接收李二狗送來的新米,就是因為李二狗說一定要他接收這話。


    萬員外現在不算是外人,他斷不會專門讓人送幾石新米進山,也不可能指定要他接收。但現在真的送新米來了,而且,指定讓他接收了,那麽,說明來人的本意並不是送米,一定是有其他的事的,而且是重要的事,否則無須這樣。


    所以,馬漢山馬上親自“接收”新米。


    “哦…被山門的人帶到倉庫那兒了,我讓他馬上過來。”現在每天送東西進寨裏的人多了,山門的人看到是送東西的,都直接就領到倉庫那兒讓人驗收。


    不一會兒,阿牛領著李二狗趕著騾車來到總部門前。


    “小人李二狗見過馬寨主。”李二狗看到穿得“怪模怪樣”留著一個鍋蓋頭的英俊少年,知道這位便是馬寨主了,不用阿牛說話,上前抱拳鞠躬行禮。


    雖然瓦缸寨的所有青壯男人都剪了頭發穿著不同於這個時代的服裝,但其他人都戴著帽子,而且都在幹活,隻有馬漢山不戴帽子,而且是一個“閑著”的少年人,李二狗就算沒聽過萬員外描述,隻要是他不瞎就能認出馬漢山,他實在與眾不同了。


    “李二狗,送了什麽好米給我”馬漢山擺了一擺手說,“別多禮,你送米給我還要向我行大禮,那顯得我多霸道,來來,進屋喝茶。”


    既然知道他不是來送米的,自然要找一個獨立的空間讓他把目的說出來,所以馬漢山領著李二狗進了接待室,卻沒招呼沈花進來泡茶。


    進了專門接待貴賓的小接待室,馬漢山順手把門關上說:“說吧,萬員外讓你進來幹什麽。“


    “馬寨主,姐夫…萬員外讓我帶一個消息和送一個人給寨主。”李二狗還真是一個機靈鬼,裝作說錯話一樣,“不經意”的向馬漢山透露了自己是萬員外小舅子的身份。


    果然,馬漢山看他的眼神就多了幾分親近。


    “送一個消息一個人什麽消息,什麽人”馬漢山隨口說。


    萬員外竟然給我送人不會是給我送一個女人吧,萬員外真是…真是亂彈琴,我還是小孩子呢。


    馬漢山居然想起了《鹿鼎記》錢老板將沐小郡主裝進豬肚送給韋小寶的橋段,暗想,萬員外弄不到什麽郡主,給我送的應該是千金小姐吧。嗯,把人藏在米中送進來,比錢老板要高明些。


    “寨主,萬員外打探到一個消息,因為寨裏打敗了入侵的東胡兵,隨水縣的縣尉要汙蔑瓦缸寨暗中練兵準備造反……。”李二狗將黃重八在酒鋪中的說話複述了一遍。


    馬漢山聽後大怒,習慣性的拍桌子罵道:“狗日的,又是縣尉,難道這世上縣尉都是壞人隨水縣的縣尉是不是叫葛光佩”


    “是的寨主。”李二狗點頭道。


    “哼,這狗官,早晚我要把他送進去”馬漢山咬牙切齒道。


    王八蛋,要詐老子的錢還不夠,居然想把老子害死葛光佩,這仇我們結定了,等著吧,我不把你這狗官變成葛光頭誓不為人。


    “送進去寨主要把他送進哪裏”李二狗莫名其妙。


    “哦…就是送進牢裏…不…老子要他那顆狗頭。”馬漢山呼了一口氣說,“送進來的是什麽人”


    “送來的就是那個葛光佩的心腹衙役,姐夫…萬員外說了,這人所以會借酒消愁,因為他良心未泯,而且他還是一個證人,所以把他送給寨主了。”萬員外還真沒說過這些話,都是李二狗自己說的。


    不過,馬漢山似乎也認同,笑著拍了拍李二狗的肩膀說:“嗯,你說的對,做的也對。二狗啊,你是幹什麽營生的”


    “回寨主,小人是在萬和集開了一個小酒鋪子,寨主給萬員外的醉仙酒,就是我承銷的。”李二狗又作揖。


    “哦,賣酒的嗯,好,很好。不過,在萬和集開酒鋪能賺幾個錢啊,想不想去隨水縣…不,去溳州開酒樓”馬漢山覺得李二狗是一個人才,決定幫沈浪吸收為探子。


    瓦缸寨是隨水縣的轄地,隨水縣是溳州的轄縣,這些地方,都必須有瓦缸寨的聯絡站的,這事雖然已交給沈浪辦了,但看到合適的人,馬漢山忍不住就要插手的。


    “小的…小的沒…沒本錢……。”李二狗撓著頭說。


    “你隻要有這個想法,你隻要聽我的,本錢會有的,酒樓也會有的……。”馬漢山笑說。


    李二狗忽然福至心靈明白了馬漢山的意思,連忙對馬漢山深深鞠躬說感謝寨主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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