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坐在馬車內一路暢通無阻,車窗外的環境也開始由喧鬧逐漸變為了安靜。


    偶爾翠綠的樹枝上響起幾聲蟬鳴傳入耳中,柳春生眼含笑意,不再那般緊張。


    想起自己剛才那副模樣實在是有些配不上對方的認同,柳春生坐在車內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對此居安並未曾說些什麽。


    在不知過了幾個路口,又不知道轉了幾個彎後,馬車開始慢慢停下。


    透過車窗柳春生能看到前方坐落著的是一座寺院,雖說看不清楚牌匾上寫的是何字,但居安將自己帶到了什麽地方其實並不算難以猜測。


    在自己的那間鋪子裏時居安便說過,明日為正陽節,要請自己幫忙寫上一些東西。


    正陽節需要寫的東西是什麽隻要簡單思考便能輕易猜出,正如當初在城內有人說起將要過年了想讓自己幫忙寫上幾個字一樣,話語中透露出的東西已經是擺在了明麵上,不過是柳春生太過緊張的緣故所以腦子一團混亂。


    要寫的東西自然是與拜祭一事有關,而來的地方該是負責拜祭的太常寺。


    當早上居安來找自己說出口來的時候柳春生心中隻有高興和惶恐,當時他認為對方是認同自己的字。


    而如今卻是眼圈微紅,心生感動。這哪裏是請自己幫忙寫東西,這分明是想要提攜自己。


    居安見對方依舊呆坐在車內,微笑詢問說道:“柳君家,咱們到了。”


    柳春生趕忙開口有些猶豫道:“先生,我。”


    居安輕搖了搖頭,示意不用多想那些事。


    柳春生極為感動說道:“多謝先生。”


    而後二人一前一後下了車馬。


    正如柳春生所想的那般,二人所來到的地方正是太常寺。


    太常寺掌管拜祭一事,與正陽節有關的自然就是這座寺院了。


    太常寺前早有官員等候多時,見著馬車停下忙上前,再見到二人從同一輛馬車上下來更是對居安身後那位穿青綠色長袍的青年男子身份有了好奇。


    一位大腹便便的官員來到二人麵前,盡管心中不解,還是先樂嗬笑著行禮道:“見過居安先生,大人已在裏麵等候多時了。”隨後將目光停留在柳春生身上,疑惑問道:“不知這位是...”


    居安低頭與其見禮,回道:“見過太宰大人。”而後起身後開口道:“這位是我的一位學生,名為柳春生。想帶著他來看看。”


    在居安介紹自己時柳春生就已經趕忙低頭行禮。


    太宰大人微微一愣,眉頭緊皺,同樣是與其見禮。而後吩咐身後一位其他官員,開口道:“你請居安先生與這位柳先生一同進去。”


    而後經過一番客套說明自己臨時有要事,恕不能陪同後,那位太宰大人拖著大腹便便的身材亦不知去了哪裏。


    ......


    大公子府內,春秋靜靜坐在湖邊,手中持著一枚白子,看著麵前的僵局仔細在思考著什麽。


    他深知在這座城內尤其是在他二人之間從來都沒有什麽秘密,正如送去宛丘城的那封書信一般,對方必然是早已得知。


    同樣的,他也已經知道畢四遷同樣是深夜出城前往南境送信。


    可即便雙方動作都清楚明了,如今這次他居然都有些看不懂對方下一步棋究竟要落向哪裏。


    他尚不知道畢四遷拿了兩封書信,因為自己的人還未曾回來,消息也沒這麽快便能夠傳到。


    所以他現在思考的隻是援齊一事,他認為這件事不可能真的隻是這麽簡單針對丞相李思,代價太大先不用說,能收到的效果或許並不明顯。


    麵對百官之首的丞相大人,想要將其連根拔起又豈是那麽簡單的?更別提還有自己的幫襯了。可若非是連根拔起根本就毫無用處,隻是不痛不癢罷了。


    他看不出這場局中的疑點。


    忽然,麵前的僵局似乎是有了什麽變數,大公子收好手中那枚棋子,輕輕放到棋盒內。


    有人前來稟報低聲說了些什麽,大公子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而後起身出府。


    柳春生與居安二人隨著前方那位官員的領路徑直來到了廳堂內。


    廳堂內站著一位頭戴法冠,身著玄衣的中年官員,同樣是靜靜等候多時。


    中年官員見著等的人已到,麵帶微笑的衝著對方揖手行禮道:“見過居安先生。”


    居安低頭回禮,向著那人開口道:“居安見過太常寺卿。”


    柳春生跟在居安身側低頭隨禮,未曾說話。


    居安微側過頭去向著柳春生介紹道:“這位是太常寺卿周懷慶周大人,為九卿之首,掌宗教禮儀,管拜祭一事。”


    柳春生揖手恭謹再行一禮,開口道:“學生柳春生,見過周大人。”


    周懷慶微微點頭,回道:“既是居安先生的學生,便不用客氣。”隨後趕忙開口向著那位官員問道:“太宰呢?”


    盡管其麵容平靜,並未曾表現出什麽,但心中卻是異常著急,以至於剛與二人客套見禮完畢,便不敢耽誤絲毫時間就想著進一步的安排。


    能一路爬到九卿之首,那是眼力和心思都遠超過常人,深深知曉這件事的重要性,也明白這種時候當是分秒必爭。


    官員行禮道:“回大人的話,太宰有事出去了。”


    直到這時這位九卿之首的周大人才放下心來,看來手底下人還是有些眼力見的,雙眼在居安與柳春生二者之間輕微徘徊,眼神中有詢問意思。


    這種事情可是不好問的,總不能直接去問你帶著個人來是什麽意思?若是平時這位大人自然不會這麽著急,但現在可不一樣。


    幸好居安並不是那種喜歡揣著明白裝糊塗的人,不然能急死這位太常寺卿。


    居安見狀知曉其是何意,開口解釋道:“祭詞想由我這位學生代寫,不知周大人可覺著方便?”


    周懷慶笑著擺了擺手,略顯豪邁道:“居安先生這說的是哪裏話,既是先生的學生,那自當是方便的。”


    柳春生微微一愣,盡管他本已猜想到居安是要來提攜自己,卻也是想不到對方居然讓自己來做代寫祭詞這種極為重要之事。


    這何止是感動啊,這已經是柳春生所承受不起的了。


    柳春生知道自己隻是一介草民,並無什麽名氣,可如今九卿之首的太常寺卿居然叫自己為先生,絕對是惶恐至極。


    更甚至若是此次沒有什麽意外那以後自己的前途可謂是一片光明。


    其實柳春生還遠不明白這到底意味著什麽。


    柳春生眉頭微皺,有些猶豫道:“這...”


    周懷慶以為對方是緊張,微笑勸說道:“不用擔心什麽,祭詞都是由我太常寺提前編輯好,先生隻需謄寫便好。既是居安先生舉薦,定能當此重任。”


    柳春生苦笑,看著站在自己前方一幅雲淡風輕模樣的居安,眼圈微紅不知何以言表。


    低頭揖手行禮道:“學生定不辜負先生所托,定不辜負大人信任。”


    周懷慶擺了擺手,示意不用客氣,而後讓那名官員帶領二人前去準備,自己則是坐在堂內眉頭緊皺。


    以往小的祭祀不敢勞煩那位先生,隻在一些重大的節日時為求莊重才請來這位在書法方麵有造詣的居安先生前來書寫,再者又有了靈學院的參與更顯對於祭祀的重視與懇切之心。


    可這麽些年來也未曾見過居安先生帶什麽人一起,更不用說是邀請其代筆了,由此可見這位學生非同一般。


    這座城內的人都清楚知曉靈學院的重要性,但靈學院從不參與朝事,哪怕靈學院本身再如何重要對於鞏固自己的勢力也是毫無用處,不過如今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與居安先生同乘一車,表明雙方關係親密。又不是靈學院的人,便沒有不能參與朝事的約束。


    而居安作為柳春生的引導者,又豈能不支持對方?有了院長大人這位學生的支持,靈學院又如何能脫身事外?不參與朝事的規定似乎也就成了一句空話。


    太宰去了哪裏他自然是知道的,他隻希望宮裏的動作能快一些。


    紅木案幾上攤好一張精等的宣紙,下麵裱好的蠶絲綾錦黑色威嚴,紙的旁邊擺放著一台古樸貴重的漆砂硯,裏麵已經磨好了上好的鬆煙墨。


    柳春生在居安的點頭認可下來到筆架上挑選上了一支普通狼毫,深吸口氣,浸入硯台中,提著沾滿墨汁的筆在那台漆砂硯側仔細研磨。


    另一隻手輕輕在宣紙上撫過,感受著紙張的細膩紋理,聞著勾人的墨香,一雙溫柔的柳葉眼中漸漸顯露出陶醉之色。


    而後沉筆,揮毫,酣暢淋漓。


    這間書房已經成了柳春生一人的主場,正如餘明在四方城內見對方寫字時的不解一般,無人能夠想象到隻是寫上一幅字為何要認真謹慎到跟要打仗一般,就好像是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能丟了小命。


    居安見狀有些滿意的微微點頭,而後慢慢走出了這間書房,輕輕關上房門。


    他帶柳春生來此確實出於提攜的想法,他也知道其中利害關係如何,亦是清楚自己老師為何會生那麽大的氣。


    但他還是帶著對方來到了這裏,代自己來寫祭詞。


    為的不過是柳春生為自己寫的那幅字,還有如今對方眼神中的滿足感罷了。


    若是柳春生知曉這些事情定不會隨居安前來,不過對於朝堂局勢剛來到都城的他並不清楚,也不明白會牽扯到什麽。


    “大公子殿下到!”


    周懷慶心中大喊一聲壞了,而後麵容凝重趕忙來到寺院外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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