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荃當即懵了, 隨即連忙撐著白素荷雙臂想把她托起:“素荷姐, 你這是幹什麽?快點起來!”


    白素荷依然單膝跪著,淡淡道:“白英琰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出這種事,是我管教族人無方, 也是有眼無珠,白素荷自該請罪, 不配再為白家家主。素荃,現在的白家不比從前, 你還願意要嗎?”


    “白家就是我們的家, 分什麽從前現在?素荷姐,你先起來再說!”


    “既然這樣,信物你就接了吧。”白素荷淡漠的笑容中有著明顯的倦怠, 搖頭道, “我沒臉繼續背著家主這個稱謂了。”


    白素荃看這個樣子,他不答應白素荷就沒起身的意思。再一想在場幾人能否活過今晚都是未知, 這家主誰當其實都是沒差, 因此輕歎一聲,後退一步雙膝跪地,伏地舉手接過白素荷手中信物,朗聲道,“白氏子弟白素荃接物。白素荃自當謹遵曆代家主教誨, 行正道,為德事,不以異能為惡, 不以鬼神利己,光明白氏,以正聲名。”


    見白素荃接過信物,又立了誓,白素荷這才站起,順帶把白素荃拉過來。旁邊僅存的幾個白家人過來恭賀且不說,藍醉和容十三站在一邊也是竊竊私語。


    “這小子還不錯啊,本來我還打算抽冷子給他一頓的,現在看來還是算了。”


    “什麽小子,他看起來比你大。”容十三白了藍醉一眼,道,“說真的,今晚上真的準備妥當了?白素荷都沒把握的事,蒙箏那小丫頭有這麽大的本事嗎?”


    藍醉回了容十三一個白眼,悻悻道:“妥不妥當都是蒙箏說的,我怎麽知道?不過白姐在這,諒她不敢拿白姐的性命開玩笑。至於本事——是夏若卿的本事大吧,我也是服了,一個宮裏的妃嬪居然會這麽多旁門左道的東西,她是不是想上天啊。”


    容十三偷眼瞅了眼蒙箏,一笑道:“她上不上天我不知道,不過我猜你再惹她你就上天了。她看起來心情可不好。”


    “誰知道白姐會回來,她自己說漏了嘴,怪我咯?”藍醉跟著瞅向蒙箏。蒙箏一個人站在院子角落踢著腳邊石子,顯得孤零零的很是可憐。天色暗了,藍醉也看不清蒙箏的具體表情,不過回想一整天蒙箏失魂落魄的模樣,想來她這會也好不到哪裏去。


    “君漪凰呢?她今晚就這麽相信白姐和蒙箏,老實待屋裏不管你了?”


    “才怪,偷偷跟在後麵呢,以為我不知道。”藍醉頭也不回,嘴角一努,卻沒責怪的意思,似笑非笑的樣子更像是炫耀。


    “是,我知道你有個好老婆,能不能別在單身狗麵前現了。”容十三哼哼道。


    “讓你吊兒郎當相,活該你單身。”


    兩個在這邊聊天扯淡,白家人那邊已是停當。既然有蒙箏安排在前,一夜自是有小驚無大險,曦光漸現,雞啼再起,毫不知情的白家人滿麵倦色看著被一層微光籠住的屋子,既是驚詫,亦有得色。


    封印既成,後來的事就是每日按部就班加強封印,再行超度為屋中的惡靈解怨。至於醒來的那個青年男人雖然口口聲聲說內江係列案子都是白家白英琰做的,但一來他沒實證,二來所言實在虛妄。雖然內江本地的警察都耳聞白家作為,知道青年男人說的多半屬實,但這種沒憑證的供詞是沒法立案的,最後隻能以青年男人病後神智失常為由,草草來白家走了一趟就結了案。


    不過白氏聖觀的名聲至此是徹底毀了,一夜之間門前冷落鞍馬稀,哪裏還有藍醉初來白家來時見到的香火繁盛模樣。


    白素荷既然卸下白家家主大任,現在就是自由身了。她跟藍醉說了她會陪藍醉去尋君漪凰餘下的一魂一魄,不過必須與白素荃等一同將封印加固七七四十九天後才能離開。藍醉能多出一個得力幫手自是不會拒絕,也正好趁這段時間尋找君漪凰魂魄的下落。


    君漪凰的傷還是沒好全,容十三本來想偷懶把君漪凰塞進白英琰家裏,畢竟論陰氣,沒幾個地方會比那地方更重了,不想馬上被白素荷攔住。白素荷解釋說白英琰家裏陰氣雖重,但怨氣更重,君漪凰要是進去被怨氣侵蝕了,出來動不動就揍人發脾氣什麽的,她可不負責。容十三一看藍醉臉上淺淺的疤痕和那隻假眼,馬上打了個寒顫撤了想偷懶的心思,老老實實帶著君漪凰繼續夜夜往墳山跑。


    這夜白素荷又出去與白素荃他們為惡靈施術解怨去了。君漪凰不在,藍醉無聊,晃晃悠悠就晃進了蒙箏房間。這段時間蒙箏雖說表麵和以前一樣,還是乖巧聽話勤勞能幹的那個小蒙箏,但藍醉知道藏在那個表象下的她可是暴躁得很。經過那一天後,白素荷就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視蒙箏如無物,反倒是蒙箏表現得迷之心虛,事事小心,時時看白素荷臉色,生怕說錯一個字做錯一件事,到後來連藍醉都有點可憐起她來——明明忍痛受苦為白素荷續命付出的是她,怎麽最後像是個委曲求全的小媳婦的還是她呢?


    所以說這就是報應啊,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目前最閑的閑人藍醉哼著小調兒推開虛掩的房門,就見蒙箏站在桌前手中筆行不停。


    蒙箏聞聲頭也不抬,隻道:“藍姐,我忙。”


    “我知道你忙,這幾天你天天除了做事就是躲在房間裏。今晚我覺得我們需要好好討論下你答應我的事了。”


    藍醉走近書桌,發現桌上堆了兩遝紙,一大一小,一遝用毛筆寫成,另一遝則是用鋼筆寫滿蚊頭小字。


    “你在幹什麽?”藍醉好奇,先去看那遝毛筆的,卻發現上麵字形體雖眼熟,卻一個都看不懂。


    蒙箏寫完最後一筆,把毛筆一擱,這才抬頭道:“正好,我也要找你。”


    “你答應幫我找漪凰魂魄的,現在可以兌現諾言,告訴我後來發生什麽事了嗎?”


    “藍姐,我是答應幫你找君姐姐的魂魄,不過這跟告訴你發生了什麽是兩回事吧。”


    蒙箏最近日日要忍受為魅消怨的痛苦,還要三包白素荷的衣食住,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臉色憔悴不堪。是以這時蒙箏也不想再客套,看著藍醉幽幽道:“何況白姐現在知道了我的事,你也威脅不了我的,我就算不告訴你,你又能怎麽樣呢?”


    “我自是不能怎麽樣。看你這麽辛苦為她付出,白姐卻未必清楚,我出於道義告訴她為你出頭如何?畢竟她那天究竟知道了多少還是個未知數,不如我將原委原原本本告訴她,促成你們的好姻緣?”藍醉並不惱怒,皮笑肉不笑回視蒙箏。兩人一坐一站,目光交織空中,竟似有電光交錯。


    隔了片刻,還是蒙箏先移開目光,苦笑道:“你真是抓住我的軟肋不放。我也奇怪,明明我是為她好,為什麽我反而要怕。這就是活該吧,她深情時我絕情,我想彌補時,她卻不在乎了,隻有我患得患失。”


    “這世上本就是先動情的人就先輸了。”見蒙箏態度軟化,藍醉也緩下臉色,撫著自己左眼輕聲道,“我對漪凰不也是一樣。我知道你還記恨那天的事,我被你利用了一茬,我們就算是扯平了吧。”


    “扯平?哪有這麽簡單。”說起那天蒙箏臉上就湧起血色,一半是羞,一半是氣,“我還有兩個條件。第一個,白姐要和你一起去找君姐的魂魄,我要跟她一起。第二個,你以後能不能別對君姐摟摟抱抱的,你不膈應?”


    “那是我媳婦,我怎麽就不能抱了?為什麽要膈應?”藍醉揚眉問道。


    “她身體可是賀蘭姐姐的!”蒙箏一提這事就更憤怒,現在白家沒人了,藍醉走哪都摟著君漪凰秀恩愛,光明正大的樣子簡直刺瞎她的眼睛。


    賀蘭馥是她(夏若卿)的,就算現在隻有身體了,也不能由著藍醉這麽摸來摸去吧!


    “嗬嗬。”藍醉嗬嗬了蒙箏一臉,不耐道,“別廢話了,你說不說?不說我去找白姐聊天好了。”


    “你——”蒙箏氣結,頓了片刻才一指桌上的兩遝紙,“我的辦法就在這。”


    藍醉分別從兩遝上撿起一張,仔細看了下,才恍然蒙箏用毛筆臨摹的是她家傳的那本娟冊上的北蒙文字,至於小的那一張則有北蒙文也有現代文字,每一個北蒙字下都細細用現代文字寫了許多。


    “你臨摹這個幹什麽?”藍醉拿著大紙,很是疑惑。北燕猛旗文長得跟蚯蚓差不多,藍醉看每一張似乎都相同,又似不同。這玩意看不懂她,她也看不懂這玩意,幹瞪眼之餘隻能開口問蒙箏。


    “找君姐魂魄的下落。”蒙箏疲倦的揉著眉心,把藍醉手裏的紙抽回來解釋道,“這本娟冊裏有一段是說夏若卿死後被送到北燕的事,現在什麽線索都沒有,這是唯一可能有發現的地方。我和白姐這兩天合計了下,把那段前後分別劃了一部分出來,再把我們看得懂的勾出來,餘下的字就是不認識的。在這本書裏有些字是反複出現過的,我把不認識的字再從其他出現的句子裏找出來,看能不能通過上下文推測出那個字的意思。小的這遝是我這幾天已經找出來了的字和我猜測的意思,不過這樣實在太慢了,而且如果有沒有重複出現字或者出現的那段我們仍然看不懂的,就沒法猜了。所以今天晚上你不來我也打算要找你的。”


    “找我幹什麽?我也看不懂啊。”藍醉茫然,接著立刻恍然,皺眉道,“不行。”


    “為什麽不行?”蒙箏一看藍醉想都不想就拒絕,反倒奇怪了,“我已經把整段的拆開了,你和容哥肯定認識很多鼓搗古碑古文獻的人吧,說不定他們就有人認識猛旗文呢?這個辦法最簡單了,試試又沒什麽,你難道就沒想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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