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的智商怎麽樣?這事兒挺玄乎的,就跟他實力一樣,是個謎。


    你說李木聰明吧,一天到晚搞怪,麵對一些事兒時所說所做就跟孩子一樣,那行為模式是真的沒法和智慧沾邊兒;你說李木愚蠢吧,可他偏偏有時候出奇地敏銳,可以從細節處洞察出事物的實質。


    總結起來就是,李木的智商挺飄忽的,處於聰明和不聰明的疊加態,表現為什麽狀態還得看具體遇到的是什麽事兒,例如現在,一直搞不清楚狀況的李木察覺到唐黃在坑他了。


    在李木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唐黃隻好坦白從寬了:“額,那啥,你別激動,這空淨莊確實有些特殊,你聽我慢慢講。”


    李木雙手抱胸,麵無表情地看著唐黃:“你說,我聽著呢。”


    “空淨莊很多人信仰陀教,這你是知道的吧?”


    “知道。來到這兒放眼一看就知道,街上到處是光頭和短發,連哨衛所的衛士都是彌羅眾,莊子裏陀教信徒確實很多。”


    唐黃欲言又止,最後決定不急著說破,而是接著剛才的思路說道:“陀教裏有不少戒律你知道吧?”


    “最重要那幾個知道,殺戒,色戒,酒戒,怒戒,妄戒。”事實上陀教核心戒律還有很多,李木說的都是江湖上最出名的幾個:不殺生、不淫邪、不飲酒、不發怒、不說妄語,不起妄念。


    羅陀當初說有靈眾生都是平等的,所以不可剝奪其他真靈的生命,陀教教眾故而不傷害會動的生物和能禦靈的植物,肉啊,靈材啊,他們是不沾的;淫邪是不好的,會增加罪孽,必須禁止;酒需要糧食釀造,浪費糧食,酒喝多還會傷身誤事,不能喝;怒火會衝昏理智,做出錯誤的事,得戒;謊話會破壞人與人之間的信任,貪欲俗心引人墮落,所以不說妄語,不起妄念。


    看得出來,羅陀定下的這些戒律就是想塑造俗世完人,所以有這些戒律的彌羅眾,尤其是沙羅在世間的印象極好,備受普通人的信賴和崇拜。但是,唐黃問這個幹嘛?和現在這事兒有關係嗎?


    “所以嘛,這個心齋裏不提供酒水和肉食。”唐黃解釋道。


    李木一拍腦門兒,恍然大悟:“你是說心齋老板夥計上下都是陀教教徒?難怪。你是怎麽知道的?哦,對了,心齋這個名字就很有陀教特色,店小二稱呼我為師兄,進門那些布置,還有無處不在的蓮花、寶瓶、寶傘這些裝飾,又是在這種地方,我早該想到了!”


    李木兀自後悔不迭,直拍大腿,“這下我明白了,是我不對。唉,運氣不好,隨便一選,選了一家陀教的店。”之後李木又產生了新的疑惑:“那小二為何說‘葷菜’,而不是‘仿葷素菜’呢?不怕造成誤會嗎?”


    李木嚐試思索一陣,最後因為肚子餓選擇放棄,“算了,不管了,先找家正常的飯店把肚子填飽吧,我要多多吃肉補償一下自己。走,唐黃,我先不跟你計較了,吃飯去。”


    唐黃沒有挪步,心裏歎息道:你明白了,但沒有完全明白啊,口裏卻是說道:“要不這次由我帶路吧?”


    李木奇怪地看著唐黃:“你來過空淨莊?”


    “沒有。”


    “你對空淨莊很熟?你知道這條街叫什麽名字嗎?”


    “不熟,不知道。”唐黃挺想說他熟的,可惜騙不過李木。


    “那還折騰什麽?這個點兒了,隨便吃吃吧,要你帶什麽路?就在這條街上找一家不就完了?”


    “誒,不是,其實我……”唐黃試圖再掙紮一下。


    李木回頭看著他:“你不會是想說你知道一個很有名的店吧?”出來這麽久,唐黃就沒瞧上過哪家的吃食,如果他知道空淨莊有他看得上的酒樓,他能現在才說?沒到空淨莊就得嘚瑟了。


    沒辦法了,老老實實說吧。


    “當時在心齋我沒告訴你心齋隻有素菜是因為,當時我想,心齋的菜還算不錯,你應該會喜歡,填飽肚子沒問題。”


    李木腦袋一甩,不屑地說道:“心齋的菜是不錯,但我無肉不歡。”


    唐黃想不明白,“那仿葷的味道不是挺像肉的嗎?口感可能有些差別而已。”


    李木嗤笑一聲:“那根本不一樣好吧,肉就是肉,素就是素!”


    唐黃聽得直撓頭,“我覺得那些菜有瑕疵的時候,你吃得賊香,這會兒我覺得差不多,你怎麽就挑剔起來了嘛?”


    “你到底想說啥?”李木看著唐黃問道。


    “別找了,這條街,附近幾條街,你都找不到肉吃,他們都隻提供素菜。”唐黃的話冷酷而無情。


    “啥!”李木有些不敢相信,“怎麽可能?難道莊子裏那些不信陀教的人都不下館子嗎?”


    唐黃緊抿著嘴沒有回答。


    “你別告訴我整個莊子數十萬人都是陀教信徒。”李木想到一種可能,“這就是你說的特殊?你說的可是空淨莊很多人信仰陀教,而不是全部!”


    唐黃耍起賴皮,“空淨莊的人確實很多啊。”


    “你跟我玩兒文字遊戲是吧?”


    唐黃隻好裝作認真地解釋道:“空淨莊是江湖上最著名的陀教莊子,過去百年此地的陀教就一直興盛,八年前更是所有非陀教教徒都離開了,最後演變成現在這般模樣,最近四年我都呆在平安縣了,不知道外麵變化,我也不確定情況是否有變不是。”


    難怪在心齋時夥計都不把菜說清楚,原來這是空淨莊默認的規則,葷就是仿葷素菜,對於這裏的所有人來說是不需要解釋的常識。


    李木苦惱地雙手撓頭,“空淨莊可是有修行人的,他們離得開靈材?陀教戒律中使用靈材也是殺生。”


    唐黃聳聳肩:“那是另外的故事了,和我們無關,困擾我們的是吃肉問題,我們還是去找飯店吧。”


    這就有些奇了,空淨莊還能找到吃肉的地兒?“還找啥啊?不是都隻賣素菜嗎?”


    看來李木確實是什麽都不知道,唐黃耐心解釋道:“空淨莊又不是與世隔絕,它既然這麽繁榮自然要與外界進行貿易往來,而來空淨莊做生意的又不是都是陀教教徒,所以空淨莊的八個部分都劃了一塊兒區域,專門留給外來人吃飯住宿。”


    “哦?還有這種地方?”李木聽著來了興趣,“是我們剛進門那幾條街嗎?”


    唐黃搖頭否定:“不是,按理來說應該是那兒才對,但嚴台寺把那區域往裏挪了兩條街,聽說挺好找的,一眼就能認出來。”


    “所以說,那地兒就在我們附近咯?那當初你幹嘛不直接帶我去?白費這麽多功夫,還害得我被罵一頓。”


    “是你自己要往這兒來的啊!指著那賣雕像店說要到那裏去吃飯,我寵你就由著你啦。”


    “那時候我不是不知道情況嗎……”


    李木和唐黃兩人一路吵吵鬧鬧就往空淨莊接待外人的區域走,一路問詢下,走了十幾分鍾,終於來到目的地。


    “這地方還真是一眼就能認出啊,咱們要找的就是這裏了吧。”李木站在街口,看著眼前的街道,不禁感慨道。


    確實,這條街道兩側的房屋都修得格外高大,黑瓦鋪的黑頂,也不知道是磚頭特殊還是塗得顏料,牆體也是一水兒的黑色,房屋們像一尊尊黑色巨獸,居高臨下地給來人一種強大的壓迫感,和周邊樸素的房屋一對比,還顯出些猙獰,如此格格不入,想看不到都難。這些店主都是咋想的啊?這麽修房子。


    唐黃抬頭看了一眼牌坊上巨大的街道名,“‘眾天厭’,是的,沒錯,就是這裏了。”


    “‘眾天厭’?什麽破名字啊?其他七個地方都叫啥啊?”說實話,麵對街道的這造型,這名字,李木現在已經開始抗拒進去了。


    唐黃答道:“都是一個命名規則,所在區域加一個‘厭’字唄。”


    能容納數十萬人的莊子不是小地方,為了方便管理,莊子被劃分了八塊兒,李木和唐黃所在的區域叫“眾天”,這裏接待莊外非陀教信徒的地方叫“眾天厭”。或許房屋這麽修建不都是店主的主意。


    名字什麽的就是李木一閃而過的想法,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其他事吸引,“這街道怎麽感覺冷清得厲害?後天可是陀沐節,那可是大盛會,正是生意最紅火的時候,哨衛所衛士攔我們就罷了,難不成還攔商人?”


    “進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陀教講求一個靜字,說是遠離俗世,遠離喧囂,李木沒在空淨莊的街道感受到,反而到了這眾天厭感受到了,越往裏走越安靜,倒不是裏麵的生意不好,往來的路人的少了,喧囂少了,而是離外麵的街道遠了,聽不到那裏傳來的聲音了,而眾天厭街道,整條街上就沒有見一個活人,所有商鋪都緊閉著大門,也就幾隻地雀在磚縫裏找食兒吃。


    “怎麽回事兒?人呢?我還要吃肉呢!”李木站在空蕩蕩的大街中間,發出絕望的呐喊,隨後看向唐黃,希望他能給出個合理的解釋。


    唐黃也是犄馬抬蹄——摸不到頭腦,搞不懂這是發生什麽了。


    李木才不管三七二十一,隨機撲到一家酒樓前,“邦邦邦”地砸門,哭喊道:“開門啊!快給我開門啊!我要吃肉!”


    “來了,來了,誰啊?別敲了!”門裏傳來一個中年人不耐煩的聲音。


    “!”什麽情況?酒樓裏原來有人?李木以為沒人,胡鬧著玩兒的啊!他就想抒發一下心中悲憤來著!完犢子,徹底社會性死亡了!


    李木還沒來得及逃,酒樓旁側小門就被打開,一個小廝打扮的人亮出身形,打量了一下李木和唐黃,實在是有些陌生,看著兩人也不像普通人,於是小廝恭謹地問道:“兩位是?”


    哪怕紅彤彤的臉蛋兒已經出賣李木的真實心情,李木依舊要保持鎮定,用成熟的音線回答道:“我們是剛從莊外來的,就想著來眾天厭看看,怎麽街上各個鋪子都關著門啊?不用做生意嗎?”


    小廝回答道:“兩位不知道嗎?這次陀沐節是前所未有的,羅陀下了啟示,空淨莊已經拒絕所有外來人的訪問了,我們這條街上的商鋪這段時間都是不準做生意的,要到陀沐節之後才開張。”看來天眾厭這麽空是因為大家都放假回家了,這小廝估計是留守看店防小偷的。


    李木了然地點點頭,小廝又補一句:“兩位要是還沒吃飯……”這是聽到李木喊的要吃肉了。


    小廝還沒有說完,李木打斷發言,斷然拒絕,“我們就是來空淨莊看看,既然如此,我們這就離開。”說完扭頭就走,隻有紅透的耳朵尖兒證明,李木其實是羞得逃離現場。


    李木一走,唐黃立馬跟上,不久身影就消失在天眾厭。


    李木他們一走,小廝也關好門,縮了回去,轉到酒樓夥計休息的地方,房間裏還有兩人手裏捏著牌戲,等著小廝回來繼續玩兒。


    “怎麽回事兒?哪家的小孩兒惡作劇嗎?嚷著要吃肉。”兩人中稍年長的一人問道。


    小廝搖頭,“不是,是兩位莊外來的神仙,不清楚莊子裏的情況。”小廝在酒樓裏工作多年,一眼就看出李木和唐黃身份。


    另外兩人一聽是神仙,下意識地挺直腰板,先前開口那人疑惑地說道:“不太對啊,之前來的莊外神仙不可能不知道情況,最近到的應該都被攔在莊外,就算受邀進來也該知道情況,不該出現在這兒啊。難道他們是強闖進來的?”


    另外一人猜測道:“會不會就是主家讓找的那兩人?”


    小廝回答道:“沒有長發,而且聽他們的意思,就要離開了。”


    稍年長那人最後做結語:“不要瞎猜了,神仙們的事不是我們能猜透的,晚些向上麵報告一下就是了,這個任務不像找那七人,又沒有賞錢,先把這局牌戲打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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