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狩二年四月初五,柳裔帶著漢軍主力,兩萬騎軍,到達右北平。


    無人知曉,秘帳中,長信候柳裔分派了振遠候李廣什麽樣的任務,第二天,李廣便帶著右北平及周邊地區調來的一萬騎軍,失去了蹤跡。


    而長信候柳裔,坐帳中軍,緩緩向匈奴左部推進,所過之處,屠殺匈奴部落,並不手軟。


    四月十三,與匈奴左賢王莽泰所率先部相逢,隔著弱絡水對峙在烏蘭巴托。


    莽泰騎在匈奴駿馬之上,緩緩看著河對岸,漢軍帳中挑出的柳字旗。


    “不要輕估了柳裔。”來之前,在中軍帳中,親自率軍出征的匈奴單於伊雉斜曾與他道,“當年河南,漠南之戰中,正是他與他的部下,親手擒獲了前右賢王洛古斯。中行說曾經與他對麵,極讚他是個人物。”


    當時他便撇嘴,不過又是個與漢朝皇帝有裙帶關係的將領,如同之前的衛青。


    隻是,他便不信,那個坐鎮在繁華遙遠的長安城的漢朝皇帝真有那麽好的運氣,他的女人的家人,都是行軍打仗的好手。


    當年,他最疼愛的幼子鄂羅多,便是折損在柳裔手上。這份仇,他已經記了兩年。


    明刀明槍的拚殺,他從不信,有長生天庇護的匈奴人,會輸給被那些柔軟精良的稻米哺育長大的漢人。


    四月十四日,兩軍會戰。


    漢軍騎著駿馬趟河,濺起的水花,打在彼此身上,隻一瞬,便沿著鐵胄滑落。


    莽泰勇猛過人,大喝一聲,立在河岸,吼道,“匈奴的勇士們,不要讓這些漢蠻子踏過我弱水半步。”揮刀砍在一名漢軍馬腿上,馬失前蹄,驚起,馬上漢軍便控不住韁,從馬上滑落下來,轉瞬間被後來人踏上。


    沒有人有空去關注,哪怕片刻。


    漢軍中軍掣出一匹白鬃駿馬,馬上將軍銀灰色的盔胄,麵容沉穩,威風凜凜。


    他冷哼一聲,從身後護衛手上接過一支勁弩,張弓搭箭,對準莽泰射去。


    弓弩尚帶著噝噝風聲,射中莽泰右手,咄的一聲,箭頭入骨。莽泰便吃痛,險些連手上彎刀都握不住。抬頭望去,臉色卻變了,寒聲吐道,“李廣?”


    飛將軍李廣。


    但是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的李廣。


    漢軍便歡聲雷動,士氣高漲。


    李廣注視著這片屬於他的戰場,等了多久,才等到可以一展自己天賦的機會?


    在這片刻決生死的戰場上,明知道不可以,電光火石裏,他還是記起了秘帳中長信候柳裔與他說過的話。


    馮唐易老,李廣難封。


    李廣,你可知道你為什麽如此難以封侯?


    身為三軍統帥,好逞匹夫之勇。無論是帶百人追擊匈奴,還是所謂絕地逃生,不過弄險,一人為之可,置一軍於何地?


    李廣默然,以他的自負,從來聽不得任何人說他的不是。隻是,對麵的是長信候柳裔,元朔六年漠南之戰,若無柳裔從中指點,亦無他的振遠候封號。


    他戎馬半生,最後封侯,竟是聽了一介新人指點。


    但正因為他是軍人,懂得君子一恩不得負的道理。縱然族弟李蔡為相,並因著年初衛長公主的大婚,隱隱支持衛家,他還是念著柳裔的恩情,不肯相負。


    “我將這兩萬騎軍交給你。等著看,當李廣擁有了戰場,將創造出怎樣的輝煌?”


    李廣將漢軍分成四部,交替著涉河發動進攻。卻在交鋒片刻後,又退回來。


    初始時,匈奴人信以為真,疲於應付。終於在一次次的上當受騙中醒神過來。莽泰站在對岸,跺腳相罵,然而既然是匈奴話,漢軍無人能懂,也就不在意了。


    到了天將黑的時候,匈奴人疲泄下來。李廣下令,全力進攻。


    當匈奴人反應過來,漢軍的先頭數騎,已經行到弱水中央。


    這是一場極為艱苦的搶奪戰,前仆後繼的漢軍,不畏犧牲,踏著同伴們的屍身,衝上來。


    勢頭無匹的大漢鐵騎衝散了匈奴人的陣形。接下來,就是慘烈的搏鬥。


    漢軍勝在士氣旺盛,又有名震胡漢的飛將軍坐鎮,一馬當先,砍殺了許多匈奴人。


    鮮血流入弱絡水,緩緩向下遊而去,越來越淡。


    匈奴人死傷慘重,莽泰帶著殘部,拚死逃出,向西北馳去。


    “算了吧。”李廣仰首看著莽泰遁去的身影,豪邁笑道,“他縱然能逃脫此次,前麵還有長信候的鐵騎等著他呢?”


    既然,坐鎮中軍的是飛將軍李廣,那麽,長信候柳裔又去了哪裏?


    漢軍麵麵相覷,無人知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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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信候柳裔,此時正帶著李廣麾下的一萬騎軍,其中亦有由他一手帶出來,在大漢享有盛名,與後來霍去病的驃騎軍並稱大漢雙雄的丘澤騎,行在大漢諸人從未踏足過的漠北草原上。


    草原上新的一天剛剛到來,柳裔在馬上回過頭,看著背後初初升起的紅日。


    世人皆道霍去病膽大用險,卻不知,柳裔膽大起來,尚在霍去病之上。


    柳裔膽大,但不用險,他的所有謀略,都建立在對這一段曆史熟知的基礎上。


    沒有了趙信的降胡,漠南之戰後,伊雉斜依然聽從了中行說的建議,將王庭遷往漠北。


    所以,這次,伊雉斜可以放心的帶軍前來,再無王庭被襲之憂。


    但是,長途奔襲的極限,本來就是由人創造的,隻怕是匈奴人自己,也沒有擁有現代記憶的柳裔,對這片草原熟悉。


    柳裔的長途奔襲,比霍去病更懂得掩藏痕跡,所以直到他涉過克魯倫河,翻越敕勒山,抵達匈奴王庭的時候,王庭幾乎沒有風聲。


    哪怕伊雉斜特意分了軍力,以期對付這支不知作何部署的漢軍,也絕對無法想到,這支漢軍的目標,是自己的老巢。


    “傳令下去,”柳裔不懼任何危險,所以不屑於掩藏痕跡,吩咐道,“所有匈奴人,格殺無論。”


    匈奴是一個強悍的民族。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這一刻,他隻能忽略他從小所受的教育,冷心如是說。


    “記住,”他肅然吩咐道,“留意可有南宮長公主的消息,不得傷害。”


    當人必須做一個選擇的時候,首先回護的,必然是他親近熟悉的人。


    雄壯的匈奴王庭,貯存著匈奴的聖物,以及不少匈奴權貴。


    柳裔站在王庭大帳內,看著帳內供奉著的單於夫妻的祭天金人。


    現任匈奴單於伊雉斜,是軍臣單於的弟弟,從侄兒手中,奪了單於位置。


    匈奴人對世襲製度沒有漢人看的那麽重,他們信奉實力第一,伊雉斜有實力,他們便承認他單於的位置。


    伊雉斜單於有數位閼支。其中一位閼支的金人像低眉修目,麵容柔美,不似匈奴人,反而頗似漢人。


    柳裔便凜然,這大約便是漢武帝劉徹嫁往匈奴和親的姐姐,南宮長公主了。


    世人多半歌頌王昭君的大義凜然,卻不曾想,一位自幼嬌生慣養的公主,真正的金枝玉葉,辭別繁華溫暖的長安,孤獨的來到這片陌生荒涼而充滿敵意的土地,麵對的,是多麽殘忍寂寞的生涯。


    而她,卻要這樣殘忍寂寞的過一生。


    哪怕,她的弟弟,是大漢民族名垂千古威名赫赫的漢武帝,也無法給她幫助,隻怕,會是讓她更苦的生活。


    帳外,漢軍在無情的屠殺。


    在離大帳很近的一個帳篷裏,匈奴服飾的侍女跌跌撞撞的撲出來,一個漢軍看見,揮刀欲殺,卻忽然怔住,侍女仰起了臉上,雖然經過經年塞北風霜的洗滌,依然殘留了一絲江南女子特有的柔美。


    執刀的手,無力的垂下,如果可以,他並不想傷害自己同胞的性命。


    尤其,當這個同胞,為了自己的祖國,辭鄉背井,流落異土多年。


    女子呆愣了一陣子,忽然發瘋似的將匈奴頭飾扯下來,吐出的有些結巴,卻依然正宗的漢話,“快,去救救我們閼支,”她上前,欲抱住漢軍的腿,卻被本能的躲開,“不,是南宮公主,他被摹歇殿下挾持了。”


    “南宮公主,”漢軍便一愣,一刀砍破氈帳,果然見到一臉破釜沉舟之色的匈奴男子,拿彎刀抵住了華服匈奴服飾女子的咽喉。


    “你們這些漢人毀我王庭,” 摹歇指著他們,用匈奴語惡狠狠道,眼中有著瘋狂的光芒,歇斯底裏的笑,“我便殺了你們的南宮公主,隻怕你們縱然立此大功,漢人皇帝知道他的姐姐在你們麵前死去,非但不會獎賞你們,還會處死你們吧。”


    劉曇在摹歇彎刀抵製下抬起頭來,露出一雙美麗而決絕的眼睛。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多年,連她自己都要以為,她已經漸漸被同化為一個匈奴女子了。終於在有生之年,見到了同胞的影子。


    那就夠了。她在心裏念道,弟弟,你做的很好。不枉當年,母親含淚送我出嫁,不枉我,在這塞北之地,苦熬多年。


    劉曇閉了眼,撞向頸際的彎刀,如果我的存在,已經成了大漢的負累,不妨讓我最後付出一次,哪怕是用我的生命。


    摹歇吃了一驚,連忙撇開手上彎刀的力道,依舊在劉曇脖子上割出一道深深的血痕。“臭娘們,”他怒極攻心,反手打了劉曇一巴掌,“膽子不小啊。”


    他全力的一巴掌,便在劉曇麵上映出深深的痕跡,劉曇身子嬌弱,險些吃不住,跌倒在地。再也沒有力氣,去碰觸死亡。


    南宮長公主受如此對待,漢軍便嘩然大怒,義憤填膺,“你若是再敢碰我們公主一下,”便有人舉起手上陌刀,指著摹歇,“我們必將你碎屍萬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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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發現一章寫不完戰爭,默,果然不能亂估計。


    不過這一章,也不是單純的戰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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