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蔓眼睜睜地看著他靠近著她最要好的師姐,一把羊角梳子被他塞在了絕美女子的玉掌中,隻聽他動容地說:“不管日後如何,我的心意與三年前一樣,未曾改變,家仇責任,扈力欽不能忘卻,但是有個女子對我很重要,我會用生命去保護她。羊角直下,終不悔,哪怕到時是陌路。”


    多麽真摯的情話,可對她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白幕裏的旭日與清晨、男男與女女又一次被淚腺侵刷了幹淨。


    腦海嗡嗡得直叫,那忽遠忽近地聲音不停地用低沉的男聲與溫柔的女聲交替著,在她耳畔不停地訴說著衷情:“情者,豎心旁著青,舒心亦伴欽,舒家晴女情予欽。”


    原來一直以來,自己最珍愛的師姐有了心愛的人,一把羊角梳、一件有補丁的舊衣服,被師姐視若生命一般重要,可是她總是掩藏起自己的情緒,從不流露出來。


    杜蔓知道自己曾經自私地怨恨過舒晴,嫉妒過她的師姐,可是當她每每看到這多麽絕傲的女子總是在悵惘著什麽的時候,她的心開始軟了下來。


    最難忘的還是那一夜,她的背影何其淒涼,從小到大她從未在自己麵前因為父母的事情而流露出半點的傷感,可是那一夜的她,愁緒滿懷。


    崖邊月台,孤冷的女子佇立望月,梵姝神劍反手負於背,卻是感受到主人的心緒,莫名散發著淡紫色的清輝。


    “師姐,你怎麽還不休息呢,是不是師傅責備你了?”杜蔓在身後,試探性地問道。


    舒晴沒有轉過身來,隻是惻然地反問道:“小蔓,如果斬斷了這三千煩惱絲,一切的塵緣是不是就該放下?”


    杜蔓不明其意,應了道:“是啊,梵音宮是佛門聖地,本來就是要六根清淨,小蔓自然不喜歡這種感覺,可以選擇戴發修行,可是師姐你不一樣,你是梵音宮的宮主,對咯,按照規矩你今年就已經滿了二十歲,就該削去頭發,這.....”她越說著,心越開始躁動起來,擔心道:“師姐你是不是舍不得你父母....過去塵緣確實就要了斷,小蔓覺得你爹娘把你送到梵音宮那一刻,就已經舍棄你了,你又何必....”


    “我怕我剪了這些頭發,還是放不下這乾坤內的塵緣.....”


    這清冷的女子側著身子,將半張染滿哀愁的素顏對著自己,答非所問地截口道。


    杜蔓終究是明白了她的話中意思,那淒美的背影至始至終還在自己腦海徘徊,想著心疼,念著心酸。


    她的眼眸又重新倒映著那英俊青年的容貌,他竟是向著那白衣補丁處,會心一笑道:


    “卿將青絲結成情,他日今朝欽定不負晴。”


    扈力欽這泛著濃濃情意的眼眸正凝視著那件白衣上的“情”字,這個情字的線是細軟的發絲精心勾縫上。


    一拭之,仿若佳人在身側。


    “力欽,那杜姑娘怎麽樣了?還沒醒嗎?”


    那溫柔的女聲隨著門咯吱一開響了起來,杜蔓連忙閉上眼睛。


    來人是慕容秋水,她端著一碗稀粥,放在桌案上,關切地說:“先吃點吧,你自從救了杜姑娘以後,就沒怎麽吃東西,連日連夜的守著,還給她治病。”說著蹙眉瞥了一眼床榻上躺著的杜蔓,疑惑道:“這就算中了八門五毒靈符陣之毒,照理說,你給她服了藥也該醒了,怎麽還昏著?”


    扈力欽對她的話充耳不聞,一直盯著那補丁看著,不停地用指肚摩挲著。


    慕容秋水知道扈力欽有了心事,卻也不願戳穿,輕歎一聲,兀自走出門外。


    門外,一位青年將頭往裏探了探,見慕容秋水一臉悵惘地關上門,問道:“妹妹,怎麽了?難道力欽這三年心心念念的人是杜門仙莊的大小姐杜蔓....”


    慕容秋水搖首,悵然若失道:“大哥,你叫流水,我叫秋水,小妹叫弱水,卻也不是什麽好名兒,小妹早早因一個情之落水殞命。而大哥你的流水倒是用: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來映襯著妹妹我的望穿秋水......”


    蒙頭蒙腦的慕容流水望著慕容秋水恍然離去的背影,撓了撓頭,輕歎道:“哎,這到底怎麽回事啊?”


    半晌。


    扈力欽才將那白衣放在桌案上,緩緩起身,淡淡地說:“杜師妹,你再這麽躺下去.....豈不是辜負了你來此的目的。”


    杜蔓聞言方才知道扈力欽早已發現了自己已經醒來了,她馬上彈起身子,嘻嘻一笑道:“嘻嘻,剛才本來想醒來的,隻是那慕容小姐來尋你.....”


    扈力欽神色漸漸陰沉了下來,讓人看不清他此刻所思所想,他截斷杜蔓的話,置若罔聞地問道:“你師姐還好嗎?”


    杜蔓這才恍然大悟,前麵還暗喜扈力欽徹夜守著自己,照顧自己,原來他最關心的隻是師姐的消息。


    這個小女子的一顆芳心一瞬間就沉入穀底,但一想到自己的師姐,連忙地說:“她很不好,她被師傅逼著剃發


    為尼了,因為我們梵音宮有個不成文的嚴規,就是繼任宮主則滿二十歲之時,須削去三千青絲,永入空門。我與蕭音音都是戴發修行的弟子所以可以免於.....”


    扈力欽恍然一震,早將沉著冷靜拋出腦後,連話都未說一句,便衝出房門。


    而那桌案上的白衣已然不見了。


    夜已深。


    灰黑青年一直在庭院外來回踱步,急道:“力欽深夜有急事叨嘮二叔,二叔可否一見....”


    大門仍然緊鎖,紋絲不動,沒有任何響聲,仿若那屋內空無一人似得。


    “力欽,你二叔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嗎?在你看來的急事,都沒有他認為的重要,更何況你是為了一個女子,來尋你二叔,你以為你二叔會答應嗎?”


    不知何時,院子裏出現了一位穿著素衣的中年男子,他上唇一溜胡須,膚色白淨,眉宇間卻是有著超乎年齡的豁達。


    扈力欽一怔,喚了一聲,問道:“長稼叔你怎麽還不睡?”


    高長稼輕聲一歎,負手惻然道:“自從玉嬈死後,我睡與不睡,醒或不醒,都不再重要。”頓了頓,他注視著扈力欽,語重心長地說:“力欽啊,當年你長稼叔就是為了師門而放棄心中所愛,門派之爭永不休止,若是將情至於門派之中,那更是一種愚蠢的行為,何不將它放在心上,用力去愛,不然到了後悔莫及的時候.....”


    扈力欽聞言心口莫名產生失落感,他按著胸口,截口道:“有,一直在心裏,我隻是想等個兩全的機會........”


    “等......又有多少歲月等得起,你長稼叔就是等到頭發都白了,卻等到什麽?等來的隻是她倒在血泊裏的那一瞬間......你既然要愛,那就千方百計去擁有,這難道不是你該做得嗎?”高長稼先是冷冷一笑,嗤之以鼻地應了一句,然後深有所感地勸著說。


    高長稼見扈力欽不再言語,他幽幽一歎,轉身走在黑暗深處,口中喃喃道:“你長稼叔現在要去睡了,這樣也可以千方百計地在夢裏見到她....”


    他的氣息很長很長,語氣裏夾雜著多少惆悵與無奈,漸漸地被黑夜裏淹沒。


    扈力欽緊了緊手中那一件包裹著補丁白衣的細軟,想到了某天某夜,那絕美的白衣女用纖纖素手輕捏著九曜玉笛,幽怨的曲子裏隱約可以聽出,那曲子似乎在訴說著她的衷情:情者,豎心旁著青,舒心亦伴欽,舒家晴女情予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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