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什麽?扈力欽,你以為你是什麽人,你有什麽資格否了老夫與你扈家的婚約....”


    慕容水丞氣急敗壞地在堂廳拍桌子,罵咧咧地說。


    扈長耘按了按慕容水丞的肩頭,勸道:“水丞兄稍安勿躁,或許這孩子有什麽理由?且....”


    慕容水丞聳了聳肩,甩開他按在肩上的手,截口道:“不管什麽理由都是對我慕容世家的羞辱,簡直是奇恥大辱.....乾坤上下、四大世家都已然知道秋水與扈力欽的婚約,也知道秋水衷情於扈力欽,不惜犧牲女兒家的清譽,在你們這六空穀忙裏忙外....扈力欽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家夥,你可別忘了在北冥宮,是誰說服四大世家站在你這邊,協助你還擊郗天肅的......”


    麵無表情的扈力欽驟然露出陰冷的笑意,嗤之以鼻道:“慕容世伯,正如你曾經說過,祖輩婚約是爺爺與你當年的一句戲言罷了,六空派式微,恐怕也早就高攀不上你龍泉山莊,不如放手讓秋水尋一段良緣,也不必被小侄所累。至於北冥宮四大世家相助一事,嗬嗬,慕容世伯可別忘記這是你當年承諾過,隻要我扈力欽找到琅琊仙刀,借你一覽,你便說服四大世家助小侄一臂之力,三年來,你何止一覽,數覽無數次琅琊仙刀,小侄自問沒有虧待過秋水,況且秋水對力欽的恩情,力欽他日定會尋個機會相報。倒是當年世伯在扈力欽落泊時,從來隻講利而非情。”


    慕容水丞怒不可遏的樣子,用指尖觸點著扈力欽的鼻梁,罵道:“三年來,慕容秋水這丫頭將所有積蓄投入這六空派複建之中,花了不少心血,一個女兒家孤身一人還去遼國商賈中做買賣,周旋在那些五大三粗的蠻漢中,就是為了籌錢恢複你們六空穀往昔的家園,可是好了,眼看你們的六空穀建得倒是漂亮,你們就可以卸磨殺驢,這又是何道理......哼,好你個扈力欽,就算再怎麽不可一世,我慕容水丞的掌上明珠又豈是你扈力欽隨意可以踐踏真情的。”


    扈力欽聞言甚是詫異,他扭頭望向慕容秋水,一句話竟是歉疚地說不出口:“秋水.....你.....”


    慕容秋水聞言黯然的眸光流露出複雜之色,她默然低下首來,晶瑩如珠的瞳孔仿佛倒映著三年來她不辭辛苦到處奔波的場景。


    臨潢府,一家姓蕭的富甲大商的府邸。


    “慕容大小姐,我們老爺說了,這銀器的買賣也隻能與你龍泉山莊做,如今你是為了六空穀做這單子生意,加上你父親曾與老爺說過,其他人的銀飾不可做....尤其是小姐你的....”那胖管家在門外一臉無奈地勸道。


    慕容秋水玉容上透著少見的執拗之色,應道:“可是蕭老爺是臨橫府銀器市場的掌舵者,秋水若要打開這市場,必須與蕭老爺合作。秋水年輕,不願以家父龍泉山莊的名聲與蕭老爺做買賣,可是六空穀如今也有一片冶銀的作坊,有兩三個師傅還是我龍泉山莊出來的,決計不會太差,況且這首批的銀飾可以比龍泉山莊賣給倪老爺的低上三成......還請大管家轉告一二,若是蕭老爺不出來,那慕容秋水就在此等候,等到蕭老爺出來為止。”


    胖管家搖了搖腦袋,輕歎一聲道:“哎,好吧,那慕容大小姐請便,小的去稟告老爺便是。”說著“哐”地一聲,大門被關了起來。


    兩天二十四個時辰,外麵


    飄著小雪,寒風襲來,三麵通透的府邸門梁下,自是寒冷刺骨。


    慕容秋水緊了緊披風,嬌軀蜷縮著一團依靠在門柱上,時不時搓了搓凍得通紅的玉手,饒有耐心的等待著。


    “師妹,你怎麽跑來這裏冷凍挨餓....就算蕭老板不與我們做買賣,你個姑娘家也不至於如此作踐自己。”俊朗青年不知何時出現在慕容秋水麵前,一臉心疼地他帶著責備的語氣說著。


    他喟歎一聲,連忙解下披在身上的鬥篷,抖開鬥篷上的雪花,蓋在慕容秋水身上,並包裹得嚴嚴實實,生怕留著一絲縫隙讓寒風鑽了空子。


    慕容秋水玉容上慘白無色,紅唇早已被凍得發紫,渙散疲倦的眸光裏隱隱透著一股倔氣,搖首道:“不行,六空穀的生計還是得依仗蕭老板,才能打開整個臨橫府的銀飾市場,況且皇宮裏的銀器也是要靠蕭老板順藤摸瓜才行,我就不行,我一直守在這,蕭老板不會視而不見....”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麽,續道:“對了,遊師兄你一定不能讓力欽知道此事....我不想他因為愧疚而對我有所憐惜....”


    遊溪蹙眉,滿目的疼惜與無奈,他雙拳一緊,硬是氣不過,朝著柱子鑿了過去,自責道:“都是遊溪沒有用,幫不了你,讓師妹你如此受苦.....力欽若是知道也會責怪自己,畢竟這是我們男人的事情,就算要覆派重建,也不應該讓你個柔弱女子獨自承擔生計的窘境。”


    “嘎吱”一聲,沉重的兩扇門被推開,從裏麵走出一個矮胖男子,這著實給盡顯疲態的慕容秋水注入一道莫名的力量,慕容秋水忙不迭的起身,擋在矮胖男子麵前,語氣懇切道:“蕭伯父,六空穀的銀飾絕不輸於龍泉山莊,還望您能給六空穀一次機會....”


    蕭老板一臉錯愕,問道:“慕容大小姐聽說你可是在這等了蕭某兩天兩夜....”


    遊溪抱拳作揖道:“是的,秋水在這麽冷的天氣不吃不喝坐在門外就是兩天,若是換了七尺男兒也未必能受得了,更何況她是慕容世家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錦衣玉食的大小姐。蕭老板您就看在秋水一片赤誠的份上給我們六空穀一次機會,我們定然不會讓您失望,當然師傅那邊我們可以隱瞞,自然不會違背您對師傅的承諾。”


    “這.....”蕭老板頗為猶豫,他捏了捏薄須,似是在天人交戰一番,但亦然為慕容秋水的誠心而動容道:“罷了罷了,蕭某就答應你便是,慕容大小姐真是至剛至情的奇女子,六空穀日後若是能得到這樣的女主人,不是一大幸事嗎?”


    慕容秋水緊蹙的蛾眉方才輕輕舒展開來,她舒了一口氣,又不知為何蹙了起來,還未等她開口。


    大道上有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青年人翻身下馬,問道:“耶律某人可是來得巧了嗎,有幸遇到慕容小姐與遊溪兄弟二人,怎麽沒有看到力欽兄弟呢?”


    慕容秋水仿佛看到曙光一般,連忙上前,抓住耶律儼的袖口,懇切地求道:“耶律大哥,麻煩你一件事可好?”


    耶律儼一怔,定了定驚愕的神情,趕忙扶著站不穩的慕容秋水,問道:“到底何事?慕容小姐你且說無妨。”


    慕容秋水強忍住身體的虛弱感,坦然道:“今日見到秋水之事請不要告之力欽,還有就是麻煩你與蕭伯父撒個謊,就說蕭伯父之所以答應與六空穀合作是


    全部仰仗你的麵子....其餘的就不必多說....”還未說完,她眼皮一沉,竟是昏了過去。


    “慕容小姐....”


    “師妹....”


    一時間,兩種聲音交織在一起,慕容秋水眸光裏的景象又恢複如常,可是在俊朗青年遊溪的星眸裏卻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午後,芙蕖園裏的荷苞倒是隨風搖擺,好不自由自在,但是荷塘池水卻沒有那麽愜意,被吹皺的池水,漾起淡淡愁緒般地漣漪。


    “力欽,你這個混蛋,我妹妹這麽好的姑娘,你卻要悔婚,我慕容流水今日就要好好教訓你一頓.....”


    慕容流水怒不可遏地衝上前來,就是粗魯地一把攥著扈力欽的領口,連續推搡著,把扈力欽硬是逼到了荷塘池邊上,無路可退,就差一點兒要掉到池水裏。


    遊溪忙不迭地上前抓住慕容流水的拳頭,生怕他一拳打向扈力欽,勸道:“大師兄,你的拳頭打在他的身上,卻是痛在秋水的心上。”


    慕容流水硬是憋著一股子怨氣,鬆開了扈力欽,站在一旁硬是氣得咬牙切齒,沒有說出話來。


    遊溪不知道從哪裏拿來了一個木瓢子伸到池裏舀了一勺毫無預兆地朝扈力欽迎麵潑去。


    扈力欽不閃不避,就是僵硬地站在那,神情凝重,任由著潑在臉上的水串成鏈,順著他筆挺的鼻梁流下,長長的睫毛濕噠噠的粘成一團,也不影響他眼眸的情緒,仍然是一派頹然之態,讓人看不透。


    “扈力欽,我遊溪雖是你兄弟,可是你今日所作所為,真的比這池水還要涼薄。秋水為了你做了那麽多,你不可以辜負她。”遊溪繃著一張臉,厲聲訓斥,為慕容秋水打抱不平,道:“她做了那麽多,她都不想告訴你。這三年來她所做的,我遊溪倒是看得真真切切的,每晚她為了給你打理六空穀上下的事情,每天忙到深夜,還不忘抽空給你煮麵,她說:你每天要訓練弟子,還要練功,不能餓著.....而你呢,你就對她視而不見,不是所有人的付出都是不計回報的,她要的回報也就很簡單,她隻希望你能對她好一點,哪怕隻是笑上一笑,她也心滿意足了。”


    話語間,遊溪回想起慕容秋水最讓他動容的那一刻,可是一想到她為得隻是那一段流水無情、落花有意的孽緣,他的心就沒來由的酸痛。


    那年的夏日,太陽高空而照,炙烤著大地,灼熱感蔓延著官道上那一群旅人。


    一箱箱銀飾被安然地捆在馬車上,在車輪咕隆咕隆的轉動下,驅使了一路。


    這些押運箱子的馬車後麵跟著一輛可以遮擋烈日照曬的有篷馬車,車簾一掀,一位容貌清雅的女子探出螓首來,正色道:“遊師兄,天氣這麽熱,不如讓弟子們找個陰涼處先行休息....”


    騎馬走在最前頭的遊溪聞言,舉起握劍的手來,喝道:“大家找個地方休息,打點水來解解渴。”說著他調轉馬頭,騎到馬車邊上,“籲”了一聲停了下來,關切道:“師妹你就別出來了,外麵日頭烈得很,可別曬脫了一層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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