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莊理起床的時候,國安部的特工已經幫他準備好了早餐,並把滕軒等人被抓去少管所勞教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以後我們會密切關注您身邊的人。如果有陌生人故意接近您, 請您務必小心謹慎。我們這邊會立刻對此人進行身份背景地調查, 請您千萬不要單獨跟他們出去。”特工反複叮囑。


    “如果是我千方百計去接近別人呢?”莊理端起牛奶小小喝了一口, 饒有興致地問。


    “被您接近是那人的榮幸,但我們同樣會調查他的身份背景。您請慢用,我們先下去了。”特工說完就離開了公寓。


    莊理拿起筷子慢條斯理地吃早餐, 心情並未受到任何影響。


    7480卻像丟了魂兒一般, 不斷呢喃道:“主人, 你來這個世界多久了?是一天嗎?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是一天吧?真的隻是一天吧?為什麽這麽快?”


    才一天而已,命運之子就被宿主整死了, 這個速度……


    7480默默抱緊自己,抖著身上的肉肉,不斷呢喃:“怕什麽,這是我的主人!怕什麽,這是我的主人……”


    幾次之後,它總算是不抖了,莫名其妙還有點小驕傲。


    莊理夾起一個煎餃放進碟子裏蘸醋, 語氣十分漫不經心:“司冥的時間不多了, 我沒空陪那幾個垃圾玩遊戲。”


    “所以你原本是想陪他們好好玩的吧?”7480小心翼翼地打探情況。


    “嗯, 是有這樣的準備。滕軒非常自負, 所以我會全方位地摧毀他的驕傲, 讓他餘生都活在挫敗裏;


    “黃喆和方毅博喜歡飆車、飛葉子,欺男霸女的事也沒少幹,我會送他們去牢裏好好玩幾年;


    “修鉞喜歡看戲, 我會讓他下半輩子隻能拿著一個破碗蹲在天橋底下看戲。


    “他們最在乎什麽,我就奪走什麽。這就是我為他們設定的遊戲。”


    莊理咬了一口煎餃,歎息道,“這個過程原本很好玩,隻可惜我沒有時間。”


    聽到這裏,7480大鬆了一口氣,再也不覺得命運之子被抓去坐牢是一件可怕的事。如果命運之子沒去少管所,而是一直被這個大魔王玩弄於股掌之間,結局隻會更淒慘!


    被整得撞柱自殺的莊旭不就是最好的前車之鑒嗎?


    “主人威武,主人666!”7480舉起胖胖的手臂,膽戰心驚地喊了幾句口號。


    莊理勾唇笑了笑,似乎覺得它的反應很有趣。


    吃完早餐,穿好校服,對著門口的鏡子整理了半個小時的發型,莊理這才拎起書包準備去上學。


    乘坐電梯下行的時候,他拿出手機,登錄校園網,寫下一篇日記:【滕軒,game over。】其中,game over這兩個鮮紅的大字是疊加在滕軒的名字之上的。


    然後,莊理選擇了開放日記。


    也就是說從今天開始,不用“紅隼”辛辛苦苦黑進他的賬號截圖轉載,對他感興趣的網友們都能大大方方進入他的主頁,看見他的私.密心情。


    ---


    每天早自習之前,崇明的學生都有刷一刷校園網或者論壇的習慣。


    目前最火熱的話題自然是那個戀愛打賭直播遊戲,然而登錄相關網頁之後,大家卻驚訝地發現,四人團體的直播賬號被永久注銷了,他們創辦的戀愛論壇也遭到了封殺,所有不利於莊理的言論被刪除得一幹二淨。


    “怎麽回事?誰出的手?”


    “難道是睡神?”


    “他和莊理的關係沒這麽好吧。”


    “應該是學校。”


    大家議論紛紛,各有猜測。


    然後又有一人驚呼道:“我艸,你們快去看莊理的校園網主頁。他開放日記權限了!”


    眾人連忙進入校園網,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被標上“game over”的滕軒的名字。


    傻子都能看出來,莊理這是在挑釁。他用日記明明白白昭告天下——滕軒已經玩完了,這個遊戲到此結束,而最終的勝利者是我!


    “什麽意思?無緣無故的,滕軒怎麽就game over了?接下來的月考呢?模擬考呢?班級第一和年級第一不要了?那張掠奪清單不作數了?”有人驚疑不定地問。


    “看這個樣子,遊戲好像提前結束了。”


    “不知道滕軒是什麽情況,怎麽就game over了。”


    “等滕軒來了問問他就知道了。”


    “莊理也有可能是在虛張聲勢。”


    大家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臉上都帶著看好戲的興奮表情。


    出門的時候莫名其妙被父親臭罵一頓的修鉞不知道為什麽有點心慌,拿上手機走到外麵,給滕軒打電話,卻始終沒接通;完了給黃喆和方毅博打,也沒有響應。


    他們三個到底怎麽了?


    修鉞擰著眉頭回到教室,卻發現總是喜歡遲到的司冥今天竟然來得特別早,這會兒正雙手環胸,虎視眈眈地盯著教室門口。


    鍾星雲舉著手機附在他耳邊說著什麽,臉上帶著隱秘的笑容。


    這兩個人應該也在討論莊理剛發布的日記。


    才一天而已,莊理竟然已經完成了從默默無聞到名聲大噪的逆襲,他的確很有本事。


    修鉞強壓下心頭的焦慮,坐回原位,也看向教室門口,與大家一起等待著那個萬眾矚目的人。


    七點半,莊理拎著書包跨進教室,身後跟著紅光滿麵、笑容燦爛的周老師。


    所有人都朝莊理看去,然後目瞪口呆,驚掉了下巴。


    與滕軒徹底攤牌後,莊理不再含胸駝背,陰鬱深沉,而是大大方方、完完全全展露了本性。


    他身上的校服竟然做了極為時尚的改動,腰線收窄了幾寸,褲腿裁短一截,腳下蹬著一雙小白鞋,顯得腰細腿長風流倜儻。卷曲的頭發打理得淩亂有型,狹長的雙眼漫不經心地掃視身邊的一切,像是從中古世紀的油畫裏翩然而至的貴族,那麽傲然,那麽不可一世。


    教室裏安靜了一瞬,隨即便爆發出一片喧嘩。


    “我靠,這是莊理?我都不敢認了!”


    “我也沒認出來!長相沒變,穿著沒變,隻是氣質變了,卻像換了個人一樣。”


    “滕軒輸得太慘了!成績、長相、氣質、心性、手段,全方位敗退。難怪他以前把莊理壓得那麽狠!”


    莊理穿行在竊竊私語的人群中,並不受到任何影響,狹長雙目微微一眯,專注地看向司冥。


    司冥自然而然地接過小卷毛的書包,塞進抽屜,小聲說道:“我看見你今天早上更新的日記了。你不玩了?”


    “不玩了,時間就是生命。”莊理拿出手機給劉老發信息,詢問實驗室的籌備情況。


    “對,你現在的任務是專心讀書,以後考一個好大學。”司冥語重心長地勸說。


    “那你呢?你有考慮過自己的未來嗎?你天天睡覺,一堂課都不聽,你以後怎麽考大學?我如果考上了q大那樣的學校,你怎麽辦?以後我們還能再見麵嗎?”莊理把手機反撲在桌上,神色嚴肅地逼問。


    司冥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我不管你家裏有多少錢,又給你鋪了幾條路,你不學習,將來總會遇見解決不了的麻煩。到時候你去依靠誰?如果你還想跟我做朋友,從現在開始,你就給我好好讀書,好好聽課,認真學習,努力掌控自己的命運。”


    莊理把司冥的英語書攤開,指著第一篇課文,半威脅半勒令地說道:“給我早讀。我將來是要考q大的,我希望你也能考上q大。你是我第一個朋友,我很珍惜咱倆的緣分。高中畢業,我還想跟你讀同一所大學,同一個專業。你要是覺得我事兒多,你就繼續睡覺,我以後再也不會管你。”


    司冥看著全新的英語課本,心裏一陣糾結。


    高興、痛苦、沮喪、期盼等矛盾的情緒在他的內心反複煎熬,最終匯成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氣。


    他沒想到小卷毛竟然會把自己當成唯一的好友,還與自己約定一起考大學。


    他是一個看不見未來的人,然而今天,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未來的道路似乎被一豆燈火照亮了一點,也延長了一些,探向一個足以看得清的目標。


    再有幾個月就高考了,或許他的病情不會惡化得那麽快;或許他還能與小卷毛享受一兩年的大學時光。他們一起學習,一起拚搏,一起朝著一個目標向前奔跑,在短暫的青春裏留下一抹絢爛的色彩。


    當他再也無法站起來的那一天,哪怕心中痛苦無力,他也能憑借這抹永不退色的記憶去對抗絕望。


    想到那樣的未來,司冥尚且揮動自如的左手竟也微微顫抖。他難以抑製心中的振奮和激動。


    “好,我們一起考q大。我現在就讓外公給我請家教。”司冥拿出手機給司老爺子發短信。


    那頭很快打來電話詢問情況,不知想起什麽竟哽咽地哭了,連聲說著“好好好,外公馬上給你請,你別放棄自己”等話。


    司冥怕自己的秘密被小卷毛發現,偷偷摸摸把音量調小了一點。


    莊理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然後扯了扯他蒼白的耳朵。


    原本還有些小低落的司冥耳朵立刻變紅了,掛斷電話之後像打了雞血一般,用指頭點著一個個單詞,開始大聲朗讀英語課文,把講台上的周老師看得一愣一愣的。


    鍾星雲連忙撇開頭,不著痕跡地擦了擦眼角。


    修鉞聽見司冥洪亮的讀書聲,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眸色十分陰冷。


    察覺到他不懷好意的目光,莊理也看了過去,隱秘地勾了勾唇角。


    這堂早自習全班大概隻有司冥是在全心全意學習,別的同學時不時便朝空著的三個座位看去,那裏原本應該坐著滕軒、黃喆、方毅博三個人。


    好不容易熬到早自習結束,一名愛打聽八卦的同學舉起手機喊道:“快看教務處最新發布的通知!有九個人被學校開除了,其中就有滕軒、黃喆和方毅博!”


    教室裏炸開了鍋,有人不信,有人驚呼,還有人捂著嘴幸災樂禍地偷笑。


    一口氣開除九個學生,這在別的學校都屬於極其罕見的大事,更何況在崇明?


    要知道,崇明的孩子絕大多數出生於權貴家庭,擁有難以想象的廣闊人脈和勢力。所以,哪怕某些孩子犯了大錯,校方也隻是小懲大誡、輕拿輕放,誰都不敢得罪。


    一連開除九個人,這樣大的動作絕對開創了崇明的曆史。


    校長瘋了嗎?


    被開除意味著人生履曆出現汙點,這些孩子的家長怎麽可能同意?


    而且這九個學生家世都很顯赫,如果聯合起來對付崇明,崇明根本招架不住。校長跟哪兒來的底氣?


    同學們全都懵了。


    修鉞立刻就把今天早上父親的訓斥與這九個人的開除聯係起來,繼而想起一個被自己忽略的細節:昨天分別的時候,黃喆和方毅博曾口氣陰森地說要給莊理一個教訓,還說要拍視頻毀了對方雲雲。


    然而一夜過去,莊理好好的,他們幾個卻莫名其妙消失了。


    game over——這兩個血紅的大字忽然跳進修鉞的腦海,讓他心髒猛地揪緊。


    現在發生的一切,莊理其實早就知道了吧?否則他不會寫那麽一篇日記。甚至於這九個人會被開除也是他的手筆!誰在幫他?


    除了司冥,修鉞想不到還有誰具備這種實力。


    但是為什麽?司冥為什麽對莊理這麽好?


    修鉞敏銳地意識到——這兩個人的關係很古怪,值得深入挖掘,或許到最後,他能發現驚喜。


    與此同時,全班同學也都聯想到了莊理今天早上發布的日記,心裏劃過一陣又一陣寒意。


    他們平時應該沒有得罪過這位隱藏大佬吧?


    才一天就把滕軒他們幾個整得連學都沒法上,莊理的手段也太可怕了!他一個無依無靠的拖油瓶,說翻身就翻身,說整死誰就整死誰,他哪裏來的能量?他是怪物嗎?


    ---


    與此同時,莊馨提著一個保溫桶,正坐在學校的保安室裏接受嚴密盤查。


    昨天晚上,一群全副武裝的警察衝進藤家,先後把滕軒和滕偉帶走。淩晨四點多,滕偉被放了回來,滕軒卻不見蹤影。


    莊馨心慌得不得了,跑上去詢問情況,滕偉卻勒令她今天一定要來學校看看莊理,然後把具體情況告訴他。


    於是莊馨就來了,提著保姆熬好的一鍋粥,滿心都是不耐煩。


    “我是他媽,我怎麽不能進去?要我把戶口本給你們看嗎?”


    “不用戶口本,身份證拿出來就行了……嗯,我們已經確認了你的身份,請稍等,我們給莊同學打個電話,問問他本人的意願。”氣質異常威嚴的保安拿出手機撥打電話。


    片刻之後,他點點頭,語氣十分恭敬:“好的,我們明白了,以後都不會再讓她出現在您眼前。我們這就派人把您的戶口遷出來。好的,您好好上課,我們會處理妥當的。”


    掛斷電話之後,保安一揮手,莊馨就被攆走了。


    她氣呼呼地走到路邊,把保溫桶扔進垃圾箱,給滕偉打電話抱怨剛才的事,一個勁地罵保安狗眼看人低,又罵莊理沒良心,連媽都不認。


    滕偉耐著性子聽她說完,嗤笑道:“莊馨,你真的聽見那些人說要把莊理的戶口遷走?”


    “是啊。”莊馨尚未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裏。


    “b市的戶口是最難調動的,那些人卻說遷就遷,你就沒想過你兒子哪裏來的能量?你還記得那天我們被周老師叫到學校,莊理對你說的話嗎?”


    “哪句話?”莊馨愣住了。


    “回來之後你連續嘲笑了好幾天的那句話。”滕偉提點道。


    莊馨不以為然的表情僵硬在臉上,無比艱澀地說道:“是那句嗎?如果以後我要見他,還得向政府打報告?”


    “沒錯,就是這句。莊馨,你不覺得你今天的處境和這句話一模一樣嗎?你兒子想離開你,立刻有人幫他遷戶口;外人想見他一麵,還得經過層層盤查;就連你這個當媽的,不經他同意,保安也不放行。你覺得學校有這個權利嗎?很明顯,他們沒有,但政府有。”


    被提點過後,莊馨才猛然意識到,剛才那個保安的氣場很不對勁,太冷酷也太威嚴,像個當官的,而且腰後還凸起一塊,看形狀是一把槍!


    “不,不會的。”莊馨抖著唇瓣說道。


    “會,就是你想的那樣,你兒子出息了,但他已經不要你了。恭喜你失去了這輩子最大的依仗。你回來,我們離婚。”滕偉痛痛快快地掛斷了電話。


    知道莊理根本不管這個媽,滕偉就放心大膽地把怒氣宣泄在莊馨身上。


    一切禍根都是這個女人埋下的!


    莊馨扶著垃圾桶慢慢坐下,愣了好一會兒才抱住腦袋痛苦呻.吟,繼而站起來,不顧髒亂瘋狂去翻找被她扔掉的那個保溫桶。


    然而髒了就是髒了,扔了就是扔了,就算撿回來,別人也不稀罕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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