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


    且說龍子西聽外麵有男孩大聲喊著爸爸,心念大動,扯著幽王來到了門前。


    從門縫一望,隻見幾個衛士手持鋼刀拉住一個男孩,那男孩哭喊著,掙紮著,正是自己的公子小威。


    龍子西更不猶豫,一腳把門踢開,扯住幽王立在門口,高聲喝道:


    “呔!不得傷害於他!”


    隻見門前黑壓壓站滿了人。


    最前一排,虢石父、祭公、尹球在中,王後、“五行俠”等人在右,楊樸、計剛、穆宛等人在左。


    後邊與四周全是衛士。


    眾人見龍子西手扯幽王,威風凜凜出現在門口,都是一驚。


    那小威見到父親,大聲哭喊著:


    “爸爸!爸爸!”


    虢石父卻衝幽王叫道:


    “陛下勿憂,臣等必救陛下脫險!”


    尹球嘿嘿冷笑道:


    “龍子西,見到兒子你很高興吧?”


    龍子西用劍一指尹球:


    “尹球!你把我孩子怎麽樣了?”


    尹球又是嘿嘿一笑:


    “你沒看這小猴活蹦亂跳麽?現在是連根毫毛也沒有傷到。不過,如果你今日不肯就範,可就說不好了!”


    當此時,龍子西雄心大起,朗聲說道:


    “好,剛才虢大人說在下是不忠不義之人。


    “想我龍子西,雖然一介草民,豈肯背負如此惡名?


    “尹大人你聽著,在下便放了幽王,你放了在下的孩子。


    “在下絕不逃走,大人要抓要殺,盡管放馬過來,我們大戰一場,有死而已!”


    那尹球冷冷一笑:


    “好,龍大俠果然豪氣不減當年!本官答應你就是。你先放了天子!”


    邊說邊向計剛等人遞了個眼色。


    心中卻想,隻要你放了幽王,便讓你嚐嚐亂箭攢身的滋味!


    那計剛輕咳一聲,早有二十幾個手下,把弓箭扯滿,在暗處對準了龍子西。


    龍子西一腳門裏一腳門外,自是難以發現,但如何逃得過王後等人眼睛?


    王後眼見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心中萬難,卻是無法說話。


    隻在心中暗罵龍子西太天真,太能充英雄。


    一想到真要放了幽王,龍子西豈能得好?早是掉下淚來。


    眾人隻道她掛念幽王,也不以為意。


    龍子西點點頭,轉而對“五行俠”道:


    “就請五位哥哥幫我照顧小威,還有我的家人!”


    顯是抱定必死之決心,分明有托孤之意。


    龍子西又想,救褒珦大人隻有靠王後了。


    洪德君,龍子西無能為力,對不住啦。


    正在這時,忽然,眾人身後傳來喊聲:


    “臣褒洪德救駕來遲!”


    261


    眾人回頭一看,卻是褒洪德領著華地寧、秦雄傑、秦世傑及幾名衛士趕來。


    其中更有一人,身段婀娜,高髻錦衣,雖然一身男裝,借著火把看不大清楚麵孔,卻依然難掩俏麗,正是那褒姒。


    原來,褒洪德眾人按照計劃,自在“憩來京”客棧等候消息,看看早過了子時,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心中早是焦躁不安。


    那褒姒更是坐立不定,非要進宮探聽消息。


    褒洪德攔之不住,加之華地寧和秦氏兄弟也有此意,他自己也自著急,便索性帶著眾人來了王宮。


    褒洪德身為褒城之主,經常來王宮,又是褒珦之子,所以很順利地進了王宮,趕到了明堂。


    褒洪德等人見龍子西挾著幽王立在門口,均是衝幽王一揖:


    “事出特殊,請恕臣等不能全禮!”


    那幽王見了褒姒,竟是眼睛一亮。


    褒洪德見此場景未及開言,那虢石父早是三言兩語,低聲把事情向褒洪德做了介紹。


    末了言道:


    “褒大人,聽說你與那龍子西也有幾分交好,何不解勸於他,休要傷了天子!”


    褒洪德正不知該如何開口,卻見那褒姒挺前一步,先回身衝王後道個萬福,又衝幽王一屈身:


    “賤妾見過王上!”


    那幽王聽褒姒自稱“賤妾”,又聽那聲音分明是個女子,一驚:


    “卿……卿是何人?”


    那褒姒微微一笑,把發髻去掉,輕輕甩頭,早把一頭秀發飄灑開來,隨之又衝幽王道個萬福:


    “賤妾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虢石父忙從一個衛士手中接過火把,趨前一步,照亮了褒姒的麵孔。


    那幽王見了褒姒姿色,大吃一驚,心早亂了,竟忘了自己仍為龍子西所製,顫聲道:


    “美,美人……平身。”


    那褒姒大大方方,也不看眾人,輕聲說道:


    “吾王聽稟,賤妾乃褒君洪德之女,大夫褒珦之孫,喚作褒姒。


    “於今之事,賤妾有一開解之法,不知王上容稟否?”


    那幽王看了一眼龍子西,見龍子西麵無表情,便道:


    “美人,美人但說無妨……”


    龍子西心念一動,收回了寶劍,也放開了手。


    隻是緊緊挨著幽王,防著有人來救。


    那褒姒又是一屈身:


    “謝吾王!


    “據賤妾所知,我那爺爺褒珦忠心不二,有衝撞吾王之處,也不過一時情急,言語失當。


    “今賤妾願以身事王,以恕其罪,請王上恩準!”


    那幽王更不思索,連聲道:


    “恩準,恩準!”


    褒姒看了一眼龍子西,款款而言:


    “賤妾聽說,眼前這個人當初與先宣王有些過節,隻不過是因為他姑姑的孩子,並無十分罪孽。


    “如今那孩子已死,他早年又在太原救過吾王性命,護王北上。


    “今日此來,隻為救其公子,也是人之常情,不得不為。


    “賤妾又聽說,剛才他亦並無傷害吾王之意。


    “隻是,他與尹大人因緣甚深,非是賤妾不信任尹大人,隻怕尹大人日後不肯甘休,何時是個了局?


    “還有一樣,吾王剛才也看到了,此人武功蓋世,吾王身邊恁多所謂高手也沒有阻住他近王身前。


    “他若不是真心臣服於王,隻怕早晚還會對吾王不利。


    “何不赦免其罪,還其公子,以結其心,讓天下均知吾王真寬厚仁德之君也!


    “賤妾私想,如此一來,他必是感念君恩,決不會再與吾王作對!”


    幽王略一沉吟,想到,剛才一眾高手在側,卻讓龍子西一擊得手,確是十分可惱。


    又覺褒姒所說大為有理。


    想那龍子西,早年自己也是十分喜歡他,說到底他不過一介武夫,便放了他又能怎地?


    更有一樣,見著褒姒,早是失魂落魄,恨不得現在就把她摟在懷中。


    於是,再不猶豫,說道:


    “龍……兄弟,朕隻聽報有人進宮行刺,卻不知是你。更不知你公子之事。”


    龍子西雖然豪氣衝天,卻也不傻,趁機正色回道:


    “陛下,草民進宮,並非意在行刺陛下,隻為草民公子而來。剛才事出緊急,不得不冒犯陛下,望陛下明察!”


    那尹球把眼一瞪:


    “陛下,休聽他胡說!他還有三個同黨,相互配合,聲東擊西,分明是欲對陛下不利!若不是我那幾個屬下拚死相救,怕不被他們得逞!”


    龍子西道:


    “不錯。那三個聲東擊西,不過是讓在下順利救出小兒。若是有心行刺天子,我等何不徑來明堂?”


    又道:


    “冤有頭,債有主。大丈夫行事磊落,尹大人以在下小兒相脅,讓在下不齒!”


    那幽王聽了此話,看了看那公子小威,顯是覺得龍子西所說大為有理,狠狠瞪了尹球一眼。


    尹球急忙低下了頭。


    幽王想了想,說道:


    “朕便赦龍子西今日挾君之罪,令尹大人還其公子。


    “另外,也赦免褒珦大夫,允其歸家養老。


    “至於褒姒美人,既然願意侍奉朕,便遂其心願。


    “今後,不論何人,不得再糾纏此事。


    “有敢違者,必治以夷族之罪!”


    眾人齊喝了聲:


    “遵旨!”


    那尹球自是心有不甘,急忙躬身一拜,道:


    “陛下,為臣有奏。這龍子西便是那妖嬰的哥哥,先宣王當年有旨,應當治其窩藏反叛之罪!”


    幽王不悅,把臉一沉:


    “尹大人,朕剛才的旨意,卿沒有聽清楚麽?”


    那尹球隻好說聲“臣遵旨”,退了下去,卻是恨恨地看著龍子西。


    褒姒見尹球仍然不想放過龍子西,靈機一動,又是對幽王深深一個萬福:


    “謝王隆恩!


    “賤妾鬥膽再替這個人奏請一事。


    “還請吾王將赦免一事親筆書旨,付與此人,既表吾王真心,更讓其感王大恩,死心塌地做個順民。


    “不知吾王準否?”


    這個時候幽王隻覺這褒姒說什麽都十分有理,又見她櫻口輕動,牙唇含香,聲音呢喃,體態盈盈,無不透著誘人的魅力,更無異義:


    “美人所說甚是。來呀,筆墨伺候!”


    早有下人進來,把筆墨和皮紙伺候妥當。


    原來,明堂之中因祭祀需要早備有文房之物。


    幽王就在那供案之側,大筆一揮,按照褒姒之意書了一道旨意,旁邊又有人將王印遞上,用了印,把皮紙遞給龍子西。


    龍子西接過收好。


    那邊自是放了孩子。


    小威一脫身便撲到龍子西懷中,哭得更響了,龍子西再三安撫。


    虢石父、尹球眾人急忙進了明堂,把幽王扶了出去。


    又有幾個婦人過來,攙扶著褒姒一同離去。


    那褒姒臨離開時,麵無表情,隻把龍子西、褒洪德、公主諸人挨個看了個遍。


    那幽王雖然受了驚嚇,卻淫心不減,當晚便和褒姒宿在一處。


    再看外邊,隻剩得土雨田一人。


    262


    見眾人都已離去,土雨田道:


    “請兄弟隨我來!”


    龍子西便抱起小威跟著土雨田就走,不消說,自是到了王後行宮。


    進了屋,小威已經沉沉睡去,宮女接過抱去外屋休息。


    眾人都圍在桌前,卻是一時無話。


    良久,金鍥先開了口:


    “真是想不到,最後竟是這樣一個結局……隻是,也不知折虎他們幾個怎麽樣了。”


    火雲齊道:


    “他們幾個既然沒有被擒,自是無事,待我明日出去打探消息便了。”


    水浩波道:


    “想起來,今日真的好險!


    “子西兄弟,不是做哥哥的怪你,你怎麽那麽輕信敵人,去而複返?


    “又如何聽那虢石父一番胡言亂語便要放了幽王?


    “可端得嚇煞哥哥也!”


    華地寧勸道:


    “也不必怪我兄弟啦,換了諸位,恐怕也會如此,誰讓各位都是義薄雲天的大英雄呢。”


    龍子西苦笑一下,沒有說話。


    王後歎口氣:


    “也罷,正是人算不如天算。


    “我們安排得如此周密,還是沒有逃得過尹球的羅網。


    “不過,有此結局也不是壞事。


    “隻是……這個褒姒的確是個人物,臨危不亂,反應機敏。


    “如果沒有她,今天的結局實難預料。”


    龍子西心生愧意:


    “公主,這孩子突然一來,容不得我等阻擋。


    “我早就說過,這孩子心機深遠,今日不禁救了我等,又為我討了一紙護身符,一般人哪有這般智計?


    “隻是,隻是……她委身幽王,恐怕對姐姐有礙。


    “如今,小弟要當麵囑咐於她,怕也不能了!”


    褒洪德也道:


    “可不是麽。


    “這孩子其實早就有以身救爺之心,也曾在寡人麵前流露過,隻是寡人再三不允。


    “誰知今日還是走了這條路!


    “想來,她也應該記得王後當年救護她之事,估計倒也未必對王後不利。”


    王後苦笑:


    “幽王妃嬪數十,何爭她一個?沒有她之時,幽王也是早就很少來此。不說這個啦,各位下步如何打算?”


    褒洪德道:


    “明日家父即可脫身,寡人的意思,我們一同隨寡人回褒城,子西兄弟或官或隱,全憑兄弟自己的意思。”


    卻是不知龍子西已經答應王後去西申國之事。


    龍子西搖搖頭:


    “在下已答應公主,去西申國投奔申候。隻是要先去褒城接上家人。”


    秦雄傑和秦世傑本也想隨龍子西去西申國,但一想到已經在褒城有了職事,褒君待他們甚好,如何開口說要離去?


    隻好說道:


    “我們還是留在褒城。”


    龍子西忽又想起:


    “還請火大哥辛苦,明日就去打探折虎幾人消息。”


    火雲齊道:


    “好!”


    當下,褒洪德、龍子西、華地寧等與王後眾人告別,再回“憩來京”客棧休息。


    龍子西的腦海中卻是一直轉著褒姒的形象。


    一想到褒姒進宮,不知會得個什麽結果,也不知還有沒有再見麵的日子,又想起姑姑和姑父當年之事,不覺心亂如麻。


    輾轉反側,眼見東方泛白,竟是一夜未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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