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 他就被活生生從車上剝了下來,扔到地上。


    人, 擋在漠北君的靴子前;劍,還有一半插在鞘中;心, 沒決定好該不該拔劍。


    漠北君一聲冷笑,眼眸有冰冷的藍色一閃而過。說時遲,那時快,尚清華撲通一聲,抱住了他的大腿。


    眾師兄:“=口=”


    漠北君:“=  =”


    尚清華單膝跪地:“大王,請讓我追隨你一生一世!”


    漠北君本想一腳踢開他,奈何尚清華黏著力太強。想一掌打死他, 更困難了。他就跟壁虎遊牆似的, 靈活地爬來爬去,偏偏還牢牢粘在人大腿上。


    不由得火冒三丈。


    安定峰眾外門弟子見他有此絕技傍身,大喜過望,扔下車貨飛奔而逃。尚清華剛在心中破口大罵, 不出三秒, 隻聽前方慘叫一片。


    數十道纖細如絲的冰弦,洞穿了眾人胸膛。銀光亂舞,血花四濺。


    見狀,尚清華抱著漠北君大腿的手更是堅如鋼鐵。他開始絮絮叨叨:“大王,請收下我吧。我很有用的!”


    漠北君的身體似乎歪了一下,道:“哦?你有何用?”


    “我會端茶送水洗衣疊被……不是。”尚清華給他貼心地分析道:“大王你看,我可以給你在蒼穹山當臥底, 傳遞情報,實現魔族一統人界之壯舉。”


    漠北君嗬嗬:“外門弟子,而且是安定峰的外門弟子。你做臥底,何年何月才能實現魔族一統人界之壯舉?”


    尚清華訕訕地道:“峰別歧視,這樣,不好吧。”


    為什麽連魔族都歧視他們這一脈?而且對“安定峰”這個概念的歧視、甚至超過了對“外門弟子”的歧視……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


    正痛哭流涕、糾纏不清、抵死要從之間,漠北君毫無征兆地——倒下了。


    尚清華尚且抱著他的大腿,漠北君一倒,他險些被壓個正著,連忙撒手。


    他怔怔蹲了一會兒,忽然反應過來了——漠北君身上帶著傷過來的吧?


    怪不得臉這麽臭,火氣這麽大,這麽容易推!


    是不是剛好被自己手賤戳到傷口了?有時候手賤也是優點啊!


    尚清華謹慎地挪了過去,仔細察看。


    果不其然,漠北君的後腰,大概是右腎的地方,有個一指節長的細細傷口。從傷口中間破出一點金色的鋒利尖角,依稀看得出以金絲打造、工藝繁複,是花瓣邊緣形狀。


    如此風騷,是幻花宮的菱花鏢,沒錯!


    這種武器是作為作者的飛機菊苣隨手胡謅的,鏢身輕薄細小,而且塗了一點麻醉劑,中鏢者很難覺察自己體內被打進了東西。動得太厲害,鏢身就會華麗麗地“開花”,長出鋒利的六片花瓣,切割中招者的內髒。


    是不是聽起來有點耳熟?像是和某種魔界生物撞設定了對吧?沒關係,很好辦,這個可以解釋為菱花鏢是某位從魔界死裏逃生的幻花宮前輩根據那種叫做“情絲”的異生物設計出來的。總之不要在意這種細節!


    畫外音結束,強行扯回正題。


    也就是說,這位今後很有可能一掌劈死自己的純血魔二代,現在不僅腎被幻花宮捅了,而且還被重度麻醉了。


    看樣子,漠北君剛從幻花宮的包圍圈中殺出來啊。魔族都是很記仇的,漠北一族和幻花宮素有舊怨,仙盟大會圍剿那次幻花宮死傷人數最多,正是漠北君對他們的報複。和向天打飛機的設定恰恰能接的上。


    尚清華一邊心裏嘀嘀咕咕,一邊臉上嘿嘿哈哈,在地上尋了半晌,尋到一塊半個腦袋大的石頭,掂啊掂,挺沉。


    一、二、三、作勢往雙眼緊閉的漠北君頭上砸去。


    係統沒有警告提示和攔截音。


    尚清華放下了心。沒有警告,就是說:可以殺!


    “大王啊大王,天意如此,你可別怪我。”尚清華毫無誠意地祈禱一番,手起石落!


    ——生生在漠北君堪稱完美的鼻梁尖前麵,刹住了車。


    其實,漠北君這個角色對他而言,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


    可以說,漠北君是打飛機菊苣夢想成為的男人類型。強大、酷炫、我行我素,就像每個孩子童年都夢想過成為奧特曼那樣。


    他怎麽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親手殺掉奧特曼呢!


    尚清華唏噓了一會兒。


    唏噓完了之後,十分不要臉地想,不要眼睜睜看著就好了嘛。


    於是他轉過頭,高高舉起石頭。


    ——不行還是辦不到。


    尚清華撲通一聲,扔開了笨重的凶器,雙目炯炯有神,整個人都快撲到漠北君身上了。


    不行啊不行啊,越看越覺得這張臉太魔性了。


    冰哥那種白淨小美男的長相,其實他內心不大瞧得上。向天打飛機菊苣給主角這個配置,隻是為了讓種馬的硬件設施更完備,種馬也要種得有科學性。而科學研究表明,女性對於屬斯文俊美、甚至帶點陰柔的男性相貌更為偏愛。


    主角免不了被噴,冰哥可謂是三步一粉五步一黑。可是漠北君就不一樣了。配角都是拿來愛的,漠北君就幾乎沒被黑過。


    這個角色,完全是按照他的喜好來創造的。作為一個被作者暗搓搓偏愛的角色,漠北君體現了向天打飛機作為一個文人對同性理想型的審美。不要問為什麽洛冰河不體現他對同性的審美,洛冰河的作用主要是滿足他的裝b打臉欲和淫(此處應劃掉)欲。


    即便是現在還沒完全長開的少年漠北君,也完全符合他“眼睛深邃、鼻梁高挺、英氣十足、冷傲絕倫”的十六字審美真言。


    這,就是他心中的夢幻美男!


    石頭凶器舉起又落下,落下又舉起,尚清華(穿書之後的)生平第一次麵臨著艱難的人生抉擇。


    最終,尚清華決定:去開房!


    到客棧開房……哦不,住房。


    此地屍橫遍野,尚清華躊躇一番,把清靜峰那堆又重又沒用的勞什子從小板車上倒垃圾一樣倒幹淨了,把漠北君抗上去,麵朝下,罩住他那張一看自己就把持不住的臉。


    蒼穹山暫時是回不去了。那邊也不會這麽快覺察出了什麽事,因為這一趟出來,預報的行程是七天,這才過去兩天。


    在遭受襲擊的魔族小世子身心脆弱的時候守護在他身邊不離不棄什麽的,多麽棒的刷好感機會啊。尚清華一邊這麽自我安慰著,一邊吭哧吭哧,推著大板車往城裏的方向走去。


    開房,花的是尚清華這些年自己攢下來的一點私房錢。


    目前的他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外門弟子,沒能有管賬和挪用公款的權限。開一間房,已經是他經濟水平能支撐的極限。那麽理所當然的,是一間單人房。房間裏,也理所當然的,隻有一張床。這張床屬於誰,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當然是給他自己!


    尚清華成大字型在床上挺了一會兒屍,舒展筋骨完畢,又爬起來把漠北君抱上了床。


    這是必須的。本來漠北君受了傷就心情不好火氣大,等他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地上或者窩在椅子裏,還要不要命了。當心他不分青紅皂白就賞自己一梭子冰錐。


    剛才路過藥鋪時尚清華買了點某某膏,雖說依照魔族異形般頑強的生命力,就這麽扔著不管,戳多大個窟窿也會慢慢長好,但既然決定抱大腿,就要懂得拋棄矜持,表現誠意。向天打飛機菊苣自詡坦蕩蕩一真小人,最看不起明明要抱大腿還非得裝b的偽君子!他豪邁地挖了一大坨,往漠北君破了個洞的腎上堵,覺著差不多堵好了,再把漠北君翻過來,擺成雙手合十的睡美人姿態,欣賞了一下腦內理想建模的完美臉龐,這才枕著雙手睡在了床的外側。


    夏夜悶熱,開著窗子也無一絲涼風。


    輾轉反側半宿,好容易打了個盹兒,冷不防被人當臀一腳踹下了地。


    尚清華險些被這一踹得嚇破了膽。


    連滾帶爬鑽到桌子下,驚魂未定扭頭一看,漠北君直挺挺從床上坐了起來,眼裏藍光亮得如同充電充過了頭即將爆炸。


    尚清華早就想好台詞了,聲情並茂,捶胸頓足道:“大王,您總算醒了——”


    漠北君不為所動,冷冷看著他。


    尚清華:“您還記得我是誰嗎?”


    對方不搭理他,尚清華也一點不覺得尷尬,還竊喜地考慮到了失憶這種可能,自顧自道:“那個,咱們剛才在小路見過麵的。我說我要追隨您一生一世,做大王您的……”


    漠北君打斷他:“你剛才抱著我作甚。”


    “……貼心小棉襖……”尚清華怔了怔:“您說啥?我剛才怎麽您了?”


    “你抱著我。”


    恍然大悟,晴天霹靂。


    這鬼天熱得跟烤爐似的,偏偏漠北君體質陰寒,他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識往清涼的那邊靠,越靠越涼越舒服,怪不得做夢夢到一根大冰棍,幸福地四肢章魚狀齊齊纏上,邊舔邊流出了幸福的淚水。


    尚清華仔細窺看漠北君的臉和脖子,沒有異樣的水光,忍不住阿彌陀佛。他小心翼翼道:“您身上冰冷,我怕您是不是要不行了,這才抱著您啊。”


    漠北君聞言,嗤道:“蠢貨。我天生如此,身體越冷狀態越佳。又不是人,冷是要死。”


    尚清華一直察言觀色,見他表情鬆動,立即笑逐顏開。正準備打蛇隨棍上從桌子下鑽出來,漠北君忽地恢複了冷冰冰的音容:“你敢再動試試。”


    尚清華立刻不敢動了,可憐巴巴地抱住木腿,像隻倉鼠一樣團在桌子下。


    漠北君道:“你有什麽目的。”


    尚清華厚顏道:“沒有什麽目的,就是想一生一世追隨您。”


    漠北君隻當沒聽見,“你是安定峰外門弟子。”


    尚清華現在總覺得別人強調“安定峰”這三個字,就帶著一種歧視的意味,生怕他嫌自己沒用直接滅了,鑽出個頭:“大王你聽我說,我還年輕,還有上升的機會……”


    “進去!”


    尚清華連忙退回安全地帶。


    這個距離,漠北君滿意了,他才道:“你助我,是為‘上升的機會’?”


    果然心高氣傲,不說“救”這個偏向弱勢的動詞,而換成了“助”這個輔助意味的字眼。尚清華嘿嘿嘿裝傻笑。


    “不是”?可信度低於3%。“是”?漠北君比較鄙夷那類沒風骨的小人,這也是為什麽原著殺原裝尚清華不手軟的原因,因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這貨活著。何必不要臉地承認、上趕著降好感度呢?


    好在漠北君心中早有定論,尚清華已經被“啪”的蓋上了一個“貪生怕死須溜拍馬出賣師門”的章,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冷哼了一聲,重新躺下。


    尚清華等了半晌,沒有進一步動作。


    這算是暫時接受了他的投誠?還是……又暈過去了??


    最終,尚清華還是沒敢貿貿然靠前,窩在桌子底下,胡亂湊合了一夜。


    折騰大半晚,早上醒來,尚清華就正式開始了當牛做馬忙忙碌碌的一天。


    光是上午,尚清華就任勞任怨地上上下下跑了二十多次,給浴桶換了七八次水。


    這些水是給漠北君療傷用的,冰法大爺總歸泡在水裏方便些。泡不了小半個時辰,好好的一桶溫水就能泡成冰渣子。尚清華縮在角落,一邊啃隨身帶的幹糧一邊看漠北君脫衣服,對他夢寐以求的身材和腹肌羨慕至極。


    看著看著,忽然發現漠北君不脫了,盯著他,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尚清華嚼吧嚼吧兩下,急急多吃了幾口,防止漠北君突然要他把幹糧交出來。


    漠北君問他:“很閑?”


    尚清華忙道:“不鹹,這個是甜的。”


    他還沒來得及再吃幾口,幾條黑影兜頭罩臉撲來。


    於是尚清華不閑了,他要給新認的主子洗衣服。


    是的,魔族小世子出來就穿了這麽一身,又是破洞又是血又是汗的,還能穿嗎?當然要縫縫補補洗洗曬曬了。


    低魔仙俠世界就是這麽的不浪漫,慘淡的、萬惡的現實主義!


    尚清華發誓,如果還有機會變回向天打飛機菊苣,他下本要寫個高魔玄幻流,腦洞可生吞、科學給狗啃的那種,織雲成衫,剪月為帶,所有的力氣活勾勾小指就解決了,再也不需要有安定峰這種悲哀的存在!


    貼心地補好了漠北君腎那塊兒的小破洞,擰幹淨掛在屋子裏,尚清華覺得這天自己的表現好極了。


    於是到了晚上,他懷揣著這份謎之自信,腆著臉想爬上床去。還沒靠到床沿,曆史重演,又被踹了下去。


    他坐在地上,兩眼含淚,尾音都在發顫:“……大王啊,你不讓我躺在床上,萬一你夜裏冷了、渴了、餓了、想翻身了……該怎麽辦?”


    漠北君挑眉道:“好辦。”


    於是他命令尚清華去找來一根繩子。一端係在他手指上,一端係在尚清華……


    手指上?


    哪有那麽好的事,脖子上而已。


    尚清華躺在地上挺屍,心想這人活得真他媽不如狗……唯一能想到的自我安慰是好歹漠北君不是變態,另一端沒係在【嗶——】上,那才是不人道咧。


    這種含辛茹苦的日子隻過了四天,可尚清華真真度日如年。連到了晚上都噩夢不斷。


    這天半夜,尚清華睡得正酣,又做夢了。


    這回他夢見自己還在現實世界,對著電腦嚶嚶哭泣,旁邊是一個凶神惡煞的壯碩大漢,正拿著一根毛刺刺的黃瓜,狀如多毛的小腿,猛力抽打他的臉,邊抽打邊咆哮:“你寫的都是些什麽破jb玩意兒!”


    向天打飛機拚命躲避黃瓜,奮力辯解道:“我已經很久沒有碼字了。瓜兄你不要這樣!”


    絕世黃瓜:“那還不趕快更新!”說著一個繩圈套上他脖子。


    萬般痛苦中,尚清華掙紮著醒來,脖子還在一緊一緊。順著望過去,漠北君躺在床上,頻率刻板地拉著綁在他手上的那一端繩子。


    尚清華有氣無力道:“大王你要點什麽?”


    問了兩聲,才發現漠北君不是故意在整人。他根本是無意識狀態,隻是在很不舒服地翻來覆去,手裏抓著個東西就迷迷糊糊逮著撒氣。可憐了脖子被拉著的尚清華,給他逮這麽兩下,眼珠子差點給擠出來。


    漠北君皺著眉,還在不安分地翻滾。尚清華躡手躡腳靠到床前,看了他光潔額頭上淺淺沁出的汗珠和飄著微微熱氣的衣服,明白了。


    漠北君的腎,看上去好像隻有個小傷口沒什麽大不了,其實情況有點嚴重,隻是他死撐著不說。再加上冰法係魔族本來就討厭炎熱的天氣,時值盛夏,可能傷口正在呈現一種類似發炎甚至化膿的病變。


    腎好的這麽慢,是不是需要來點腎寶強化一下!


    漠北族隻要低溫就行,沒有低溫隻好創造低溫。尚清華嘀咕了一句“睡相真tm的差”,認命地出去,不怕夜半三更敲門討人嫌,要了兩把蒲扇,一盆水,兩條幹淨的巾子。回來給漠北君擦了一通,濕巾敷上額頭,左一把右一把抄著蒲扇,玩兒了老命地扇。


    他邊扇邊嗬欠連天,扇得自己都快兩眼模糊了,半夢半醒間,好像看到漠北君的眼睛是睜著的。冰藍的瞳孔在月光下又亮又冷,像一對瑰麗詭譎的貓眼。


    這情形著實嚇人。尚清華一個激靈,睜大了狗眼,再好好一看,又分明是緊閉著的。


    一覺醒來,發現大事不好。


    尚清華昨晚熱昏了頭,蒲扇搖著搖著,居然趴在床上睡著了。好險好險,萬幸漠北君還沒醒,醒了不得把自己腦漿子踢飛!


    尚清華連忙跳下床,躺到自己床頭下麵那片領土上。


    過了一會兒,床板嘎吱輕微響動,漠北君才坐了起來。尚清華心籲,就差那麽一點,再遲點醒來,就要血濺當場了。


    次日,得了漠北大王恩準,終於能重見天日,出門上街去走走。


    其實是他抱著漠北君大腿哭訴:“大王我幹糧斷了啊,我修為不到家不像你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你再不讓我上街買幹糧,我餓死了在這屋裏當心屍體臭著你……”


    街角的鋪子裏要了碗稀粥喝。粥清如水,低頭照見自己的影子,一派雨打黃花、遭人□□的憔悴形容。


    正淒淒慘慘戚戚間,忽聽背後似乎有人喊他師弟。他一回頭,見是四五名袖袍飄飄、仙氣泠泠的少年子弟,背負長劍,肅容向他走來。


    同門,蒼穹山派的同門啊!


    是了,已經過了七天了,是組織派人來找他來了!


    尚清華熱淚盈眶,顫顫巍巍伸出手:“師兄,魏師兄啊!”


    為首的少年滿麵含蓄的笑容,腰懸兩把佩劍,一長一短,兩袖盈盈如灌清風,正是萬劍峰的魏清巍師兄。見尚清華奔出,迎手來接,動容道:“x師弟,你……你這是怎麽了?幾日不見,你怎麽完全變了個樣子,都不成人形了!”


    “……”尚清華熱淚咽了回去,訕訕道:“那大概是因為我不是x師兄吧。”


    他現在隻是吃的不太好瘦一點而已,什麽叫不成人形?而且魏師兄你們萬劍峰試劍台每把劍我都擦過三次以上,你每次都還讓我把你的房間也順便掃了、飯也順便做了、穿山甲也一起喂了,這麽快把人臉都給忘了!


    魏清巍道:“你難道沒看出來我是在開玩笑?怎麽,不好笑嗎?哦對了,尚師弟,怎麽隻見你一個人?其他人呢?為何延期不歸,是發生什麽事了?”


    “呃魏師兄你還是這麽愛講冷笑話。其他人……其他人……”


    短兵相接太突然,尚清華一時編不出天衣無縫的故事,隻好臉色蒼白地晃了兩下身子,咕咚一聲,倒地上去了。


    他現在這副體力不支的樣子,裝個暈絕對沒人懷疑。


    裝死時,感覺魏清巍蹲下來,戳了戳他的臉。其他幾人道:“師兄,他暈了,怎麽辦?”


    魏清巍邊戳邊道:“能怎麽辦,先拖回去再說吧。”


    穹頂峰。


    一排排的屍體擺在大殿外。那天下山取貨的安定峰外門弟子,除尚清華外,一個不差,全躺這兒了。


    尚清華跪在屍體前,眼淚啪嗒啪嗒的掉。


    沒辦法,這個修真界不好混,像他這樣先天條件不好的,淚腺不發達點真不行。不然剛才在峰主們麵前,就不能作“悲痛欲絕到連話都說不清楚”狀了。


    峰主們問完了話,氣氛凝肅,進殿內商量去了。忽然聽得劍穗佩環琅琅相擊之聲,一名身穿清靜峰校服的少年緩緩走近。


    這少年膚色白皙,眉眼細長,唇色淺淡,略帶刻薄之相。黑發與淺青色飄帶服服帖帖束在腦後,懷攬長劍。正是那喪門星刻薄鬼,清靜峰上一朵奇葩,《狂傲仙魔途》獨領風騷之一代人渣反派——沈清秋。


    沈清秋查看完屍體,漫不經心問道:“那魔族有沒有讓你帶什麽話,或是什麽東西?”


    尚清華愣了愣,為他主動找自己搭話而受寵若驚:“沒有?”


    沈清秋慣來下頷微揚,所以看人常有下睨之態。尚清華每次跟他說話,都覺得他在鄙視自己,雖然鄙視也無所謂,他已經習慣了……


    沈清秋似笑非笑道:“這可奇了怪了。七八個人全死了,如果不是有什麽話要你帶給我們,怎麽就偏偏留你一個活口?”


    尚清華眨巴眨巴眼,淚水又落下來:“這……這……”


    沈清秋這回是真笑了:“尚——師弟。你究竟是憑什麽,能全身而退、回蒼穹山來呢?”


    這裏的話絕不能馬虎應對。


    這個世界裏的沈清秋這廝,是按照他的原設走的。不同於那些智商40的紙片人兒炮灰,絕壁不好糊弄。給他詐出倪端來打個小報告,臥底生涯還沒開始就可以結束了。


    裝傻憨笑30s,尚清華腦門頂燈泡一亮,當即囁嚅道:“這……可能是因為……”


    因為跪得毫不猶豫?


    因為大王叫得響亮誠懇?


    因為尊嚴舍棄得幹脆利落?


    沈清秋耐心等著,等來了一陣撕心裂肺的猛咳。


    尚清華咳得淚花滾滾。他則退了一步,麵露嫌色。


    一物降一物,你看我召喚誰來收拾你!


    果然,五秒鍾後,嶽清源的聲音從背後傳過來:


    “清秋師弟,魔族行事本來便無律可循,尚師弟也是好容易才逃脫大難,即便是有話要問,不如等他緩一緩。”


    出來了!神級召喚獸?好人?未來掌門?嶽清源抵達戰場!


    尚清華默默開始計數。


    沈清秋舉手道:“好好。我說話不好聽,不說了。嶽師兄,你請。”


    1hit。


    嶽清源道:“安定峰的師弟們這次下山,本也是為了幫清靜峰辦事,師弟何必半分同情也吝於施予……尚師弟你為何越咳越厲害了,可要我去叫千草峰的木師弟來為你看看?”


    2hit。尚清華感激涕零地衝嶽清源搖頭。繼續計數。


    沈清秋譏笑:“十二峰各司其職,各擅所長。安定峰本來就是幹這個的,嶽師兄何必說的他們這般委屈,好像蒼穹山隻有安定峰有事要做?況且難道師兄以為他們真這般任勞任怨?平日裏背地裏罵的還少?”


    3hit。


    嶽清源始終神色耐心不變,還想說話,沈清秋立刻道:“打住。謝嶽師兄教誨,清秋日後再聆。我走了。”


    4hit。get!


    他就知道,這兩個人在一起說話,超過五句絕對能不歡而散!


    沈清秋抱著修雅劍走遠了,嶽清源這才回頭:“尚師弟,你受驚了。”


    尚清華忙道:“沒沒沒……”


    跟他這幾天受的累、受的剝削比起來,受點兒驚,根本微不足道!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此次事件後,不知道安定峰老峰主是為了安撫尚清華還是怎麽樣,把他升成了正式入門弟子。


    尚清華啦啦啦了一路,回大通鋪房收拾了東西,到安定峰最高層的閑人居報到去了。


    是的你沒看錯。安定峰這些一輩子忙忙碌碌粗使丫鬟般的弟子們,住的宿舍居然叫“閑人居”。


    閑個屁!向天打飛機發誓他當初設這個名字的時候絕對不帶任何嘲諷意味,但是如今看著這三個字,卻深深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巨大惡意。


    尚清華找到自己的小屋,帶著身心的雙重疲憊,堅持鋪好了床,轉個身倒了杯水,一回頭,有個人已經躺在床上了。


    他手中在管事處新領的的茶杯十分俗套地墜到了腳下。兩條腿一軟,險些一屁股坐到地上:“……大王。”


    漠北君翻了個身,臉朝他。麵無表情,聲似寒冰:“追隨我一生一世,嗯?”


    尚清華要嚇哭了。


    居然跟回來了。萬萬沒想到……不對,嚴格來說不能算萬萬沒想到係列——“謎の神出鬼沒”,這原本可是自己為了漠北君能隨時隨地幫冰哥殺人放火搞黑暗行動而開發的特殊技能!


    尚清華滔滔不絕道:“大王你聽我解釋。那天一出門,我本來隻是想喝完粥就回去的,但是誰知道呢,命運弄人,我遇上了一位熟識的師兄。我怕他問太多,露出了破綻,他帶人去找大王你的麻煩就不好了。再加上您的傷勢已無大礙,左思右想的我便決意先忍辱負重跟他們回來,今後再見機行事……”


    漠北君撐著太陽穴的那隻手似乎厭了,換了另一隻。


    “他讓你回來,你就跟他回來了。”


    尚清華委委屈屈地說:“不然還能怎麽辦?抵死不從?大打出手?這怎麽行,且不說我打不過他們,更重要的是,我還要給大王您當臥底呢,怎麽能這麽早和蒼穹山撕破臉皮?”


    趁著這如火如荼的勁兒,他趁熱打鐵道:“報告大王,我現在已經是內門弟子了,是不是衝勁十足?是不是很有上升空間?……”


    狗腿。狗腿的無以複加。


    然而,縱使表麵再如何狗腿,向天打飛機菊苣的內心卻是雲淡風輕的。他一向堅信:


    1男兒下膝有黃金(順序沒錯);


    2男兒有淚不輕彈,此時不彈何時彈。


    這兩大人生準則告訴他,必要的時候,狗腿一點沒什麽所謂的。換個方麵想想,漠北君是他創造的人物,對一個作者來說就相當於自己的兒子。爹對自家兒子牽就點、疼愛點,當然沒什麽所謂。所謂兒女是父母前生的債……


    砰砰紓故前ち艘歡俸米岬納星寤e畔ジ牽鬃諞巫由希凳斕卦擻冒q精神大法進行自我創傷修複。


    舒展筋骨完畢的漠北君重新躺回床上,伸個懶腰,翻個身,背對尚清華,不高不低的聲音帶著困意傳來:“明日繼續。”


    ……


    還特麽繼續啊?!


    尚清華有種大喊大叫把整個蒼穹山都招來跟他同歸於盡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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