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川四人回到飛天劍院時已是傍晚時分,於是便各自休息,路川則以身體不適為名,支開眾人,悄悄離開飛天劍院,準備殺個回馬槍。


    等到了月笳客棧,已經是掌燈以後了,路川躡足潛蹤,跳入後院。


    房中燈光明亮,路川走到近前,舌尖點破窗欞紙,向屋內觀瞧,隻見屋裏有兩人對坐飲酒,臉朝外的一人正是月笳客棧的掌櫃譚鶴鳴,另一人背對著窗戶,看不清臉,但看其背影,正是日間看到的那人。


    路川側耳聽了多時,隻聽得雲山霧罩,他們口中所說的山上山下什麽的他一句都不懂。


    正當他準備破門而入問個究竟的時候,不想一轉身竟看到自己背後站著一人,此人從何而來,什麽時候來的他一概不知。


    路川被嚇得一蹦多高,緊緊握著劍柄,手心滿是冷汗。


    那人卻像開玩笑似的,嘴角帶笑看著路川。


    “你是何人,鬼鬼祟祟!”


    那人一愣,隨即笑道:“路少俠,這句話恐怕得我問你吧。”


    兩人這麽一問一答,可就驚動了房間裏的人,譚鶴鳴二人指滅燈光,先將一把椅子扔了出來,隨即竄到院中,手握刀劍,全神戒備。


    旁人可能不知,但江湖人都明白其中的道理,有夜行人來訪之時,不能辨別敵我,屋中明亮,敵暗我明便是被動,故此要指滅燈光。先將一件物什扔出則是探路,防備門外之人偷襲。


    不過等二人借月色看清來人,紛紛哈哈大笑,都是虛驚一場。


    “大哥,你怎麽來了?”


    “原來是大哥啊,我還以為是哪裏來的高人呢。”


    譚鶴鳴二人說著走到那人麵前行禮。


    一看他們三人認識,路川便覺得頭大,別看他麵對譚鶴鳴二人時毫不畏懼,可方才站在自己身後多時的這人,自己遠非敵手。


    既然能無聲無息接近自己,那取自己性命必然也如同探囊取物。


    路川雖然魯莽,但卻不傻。


    看著路川如臨大敵,隨時都要性命相搏的樣子,那位神秘人微微一笑,過去撿起地上的椅子,向房中走去,快要進門時扭頭說道:“路少俠,既然來了可敢到屋中一敘?”


    譚鶴鳴兩人也跟著神秘人進了屋,隻留路川一人在門外。


    此刻路川若是要走是誰也來不及阻擋的,可要是進了屋,那便是進了虎穴,插翅都難飛。


    路川也知道神秘人是拿言語相激,但對方是說了“可敢”的,他路川是何許人也,頭掉了碗大的疤,能有什麽不敢的?


    想到這裏,不再有任何遲疑,邁步便走了進去,拉了把椅子大模大樣的坐下,啪一下將劍拍在桌子上,一幅天老大我老二,誰都不鳥的架勢。


    神秘人暗自憋笑,說道:“路少俠果然好膽識,令人佩服,佩服。”


    路川冷哼一聲,“客套的話就免了吧,要殺要剮說便是了。”


    “路少俠不要賭氣嘛,咱們也不是第一次見麵了,俗話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做個朋友不好嗎?”


    神秘人所言非虛,其實路川第一眼就認出了他。


    那日在玉門關外的官道上,從後麵來了一隊騎馬之人,起初他以為是沈楚楚假扮的沈漢清要找自己麻煩,於是便擋在道中,不想來的卻並不是沈楚楚,而這神秘人便是那隊人的頭領,路川清楚記得,當時神秘人身邊還有一位教書先生打扮的男子,也很引人注目。不過譚鶴鳴和另外這位男子都不在,不然他也能認得出來。


    不過見過是見過,不能說明任何問題,他在飛天劍院與謝長城等人低頭不見抬頭見,可也不是朋友。


    故此,路川說起話來還是沒什麽好聲氣,“閣下的這兩位兄弟多次戲弄於我,可也是要跟在下做朋友的意思?”


    神秘人聞言正色道:“四弟五弟,可有此事?”


    那位被稱作五弟的男子嘿嘿一笑說道:“我隻是和兄弟開個玩笑,哪裏有什麽戲弄的意思,既然兄弟怪罪,那哥哥這廂賠個不是。”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既然對方都這麽說了,路川哪好再置氣?殺人不過頭點地,差不多也就得了,更何況對方確實也沒把自己怎麽樣,跑了幾個晚上,就權當鍛煉身體了吧。


    路川還了一禮,這篇就算揭過了。


    這篇是揭過了,可還有一篇沒揭過呢,路川盯著譚鶴鳴說道:“這位朋友是跟我開玩笑,譚兄,你在我房中找東西難道也是開玩笑?”


    譚鶴鳴當時便是一愣,“我不知路兄是怎麽就認定是我的,但我著實就去了昨晚一次,而且也沒進過路兄房中啊。”


    見譚鶴鳴如此反應,路川心裏也有些犯疑了,難道真的認錯了?


    “真的?”


    “千真萬確,不信你問我五弟。”


    “這點我可以作證,四哥從來沒有跟我一起去過飛天劍院。”


    說到這裏就又變成無頭案了,關鍵是雙方都沒有證據,不能證明譚鶴鳴去過路川房中,卻也不能證明他沒去過。


    最終神秘人開口道:“就算是我相信你們,恐怕路少俠也不能相信,這樣吧,這件事終究是因你二人而起,今日就由我作保,你二人定要找出真凶,自證清白。路少俠,你看如何?”


    路川哈哈一笑,“看得出三位都是坦蕩蕩的君子,再要懷疑可就是我路川不夠人了,一場誤會,誤會,哈哈。”


    所謂一笑泯恩仇就是這麽簡單。


    不過,也隻有以誠待人的君子才能如此。


    “既然這件事了了,那咱們就來談另一件事吧。”


    “哦?不知諸位還有何事?”


    神秘人瞥了五弟一眼,問道:“五弟你又貪玩了?”


    “五弟”嘿嘿一笑,說道:“這不是我還沒來得及說你就來了嘛,再說了,這還用說嗎?小兄弟還能拒絕不成?”


    神秘人欲言又止,甚是無奈,可見對於這個貪玩的五弟他也是沒什麽辦法的。


    路川聽得一頭霧水,問道:“不知到底是何事呀?”


    神秘人解釋道:“我們兄弟與少俠一見如故,甚是投緣,故此想與少俠八拜為交,結成生死兄弟,不知少俠可願意?”


    路川這才明白,不過他略微沉吟之後搖了搖頭,讓在座三人有些詫異。


    “怎麽?少俠不願意?”


    “三位的好意,在下心領了,不是在下自居名門弟子,看不起綠林之人,隻是家裏有人在朝中為官,若是投身綠林,恐怕會引來無數的麻煩。不能在他們膝下盡孝已然是罪過,再要是……還望諸位見諒。”


    三人相視一笑,譚鶴鳴說道:“大哥,看來路少俠是將咱們兄弟當成賊人了。”


    “額……難道不是……”


    神秘人笑道:“成化二年,時任巡撫延綏右僉都禦史的史盧祥史大人上言:‘邊民習見北來之韃靼,大都驍勇善戰,若選作士兵,練習調用,必能奮力個護其家。’自此便有了土兵之製,製度初成時在延安、慶陽等地試行,頗有成效。後來雖日漸廢弛,但編製還是留了下來。西北韃靼諸部落不時擾邊,而我朝兵政廢弛,戰力虛弱,常言道好狗護三林,好漢護三村,在下雖是草莽,卻也不忍看鄉鄰受苦,便效仿前人,召集綠林朋友、有誌之士,在冷龍嶺上建起了山寨,名為山寨,實際上就是土兵。


    回想太祖當年驅逐韃虜,成祖繼位掃清邊陲,諸番朝貢,萬國臣服是何等的繁榮昌盛,爾曹蠻夷哪敢露齒?可歎昏君朱祁鎮、惡賊王振,將我鐵壁邊陲拱手讓人,令我百萬兒郎枉送性命,以致賊人猖獗。


    成化十九年,韃靼小王子率兵三萬,連營五十裏寇大同、宣府,殺掠人畜數萬。


    弘治元年,小王子率部落過大同近邊營三十裏,沿邊劫掠。


    就在去年,吐魯番王阿黑麻秘襲哈密,擒忠順王陝巴,斬都督僉事阿木郎,直指瓜州。


    區區韃靼,人口不及我國之一大郡,然連年擾邊,往往得利而去,何故?是我華夏男兒不如異族?我不信!……”


    言者慷慨激昂,擲地有聲,聞者熱血沸騰,義憤填膺。


    一時間四位男兒虎目含淚,咬碎鋼牙,拔劍四顧,頓足捶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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