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五俠在船艙裏等得有些著急了,這麽久怎麽還不回來?莫不是出了什麽事?


    常言道事不關心關心則亂,他有心出去尋找,又怕船艙裏的人走掉。雖說這是在船上,但隻要水性好,有的是辦法上岸。


    就在他身處兩難的時候,路川和龍盛京並肩走了進來。


    “六弟,你可算回來了。”


    路川卻並未回答,走到書生麵前,伸手一推,那書生便直挺挺倒了下去,書掉在了地上,露出一張麵帶微笑,但發青、僵硬的臉。人已經死了多時。


    還沒等在座眾人驚呼,他手在桌子上一按,身子已經到了船艙後麵的通鋪。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裝睡!”


    說著一把抓住被子裏那人的頭發,反手就給扔了出去。


    那人身子平平飛出,在空中一翻,穩穩落在桌子上,連碗筷都沒碰下去一副。


    容光煥發好一位少年,哪裏有半點生病的樣子?


    那人看著路川皺眉道:“毒不是我下的,人也不是我殺的。”


    “我知道不是你,我也知道是誰下的毒。大家都是成了名的劍俠,就別再裝樣子了。”


    說著路川走到那對爺孫麵前,說道:“先說這兩位大嬸,她們一直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想必是惹唐女俠不高興了吧?冰玉玲瓏,唐門四狐。”


    小姑娘看了路川一眼,扭過頭去哼了一聲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龍盛京剛才查過,飯菜裏麵沒有毒,而且吃了菜的也不止她二人,其他人都沒有中毒,就她們兩位吃菜吃死了,想必是船上的夥計給大家拿碗的時候,你將毒粉彈到了碗裏吧。”


    “你是怎麽看出來的?”小姑娘的眼神頓時淩厲了起來,再也不似之前那般嬌弱。


    “要看出來不難,這位老人家,不是你爺爺,也不是你的長輩,隻是你的仆人。首先,你雖然給他盛飯夾菜,但他卻不敢單手去接,也不敢不吃。其次,他沒有肺病,我猜是受了內傷,傷到了手太陰肺經。你之所以總是開門通風隻是覺得老人家受傷之後身上的味道不好聞。要知道有肺病的人是不能吃羊肉的。”


    “不錯,就是我殺的她倆,你要怎樣?”


    “若是平日,我自會動手。但今日,這位老人家有傷在身,我若要傷你,他必然不會坐視不理。看在他一片忠心的份上,我不殺你。”


    “你就這麽有把握殺得了我?”


    “你不用試探,毒對我沒用。除了毒功,你其他的功夫,恐怕連我一劍都接不住。”


    唐家的小姑娘站起身來一跺腳就要走,卻又想起這是在船上,於是重新坐了下來,開始生悶氣。


    老頭坐在旁邊一句話都不敢說。


    路川又走到有腿疾的老頭麵前,說道:“虯髯商人是前輩殺的吧?”


    老頭微眯著眼說道:“年輕人的眼睛夠毒啊。”


    “虯髯商人應該是第一個上船的,前輩緊隨其後,為的自然是他懷裏的那口箱子。如果我猜的不錯,虯髯商人應該是位下三門的賊,他懷裏的東西便是偷來的不義之財。前輩嘛,應該是位武林世家的家主,或者是哪一門派的掌門,您那種頤指氣使的派頭是藏不住的。龍盛京一看就是大富大貴的江湖中人,進來帶了些風,您就有些不悅了,尋常老者哪裏敢對他這樣的人略有微辭啊?躲都來不及呢。而且真的有腿疾的人,那條腿要比另一條稍微瘦些才對。”


    “不錯,那你猜老夫為什麽不在別處下手呢?”


    “若非趁他不備,恐怕他極有可能會毀掉箱子裏的東西。賊人膽虛,他見有人中毒,便擔心自己也中毒,卻沒想自己弓著身子嘔吐的時候,正好將下手的機會給前輩。前輩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龍盛京身上時,便將毒針射入了他的要害。”


    老頭點了點頭,過去從那人懷中抽出匣子,又從匣子裏麵拿出一本書來,路川一眼就看到封麵上的玄指二字,沒想到這老者竟是八十一門中玄指門的門主,通玄一指定陰陽於韌於寒秋。


    路川抱拳道:“原來是於老前輩,晚輩失禮了。”


    老頭笑道:“老夫來取回自家的東西,路少俠不會跟老夫算這筆人命債吧?”


    “不敢不敢。”


    “不過你猜錯了一件事。”


    “是,若是前輩根本就不需要毒針,也不屑於用毒針。以前輩的玄指指力,隨便什麽東西,打中他的巨闕穴,也能讓他七竅流血而亡。”


    於韌笑道:“不錯不錯。那路少俠再說說這位書生是怎麽死的?”


    “這位書生的死和前輩無關,和唐小姐也無關。他是後麵上船來的,但在他上船之前,便有人將他手裏的那本書放在了座位上。上船之後,他看到了熟人,為了顯得不要太過尷尬,便以看書為由,用這本書遮住了臉。但他卻沒想到,這本書上就有毒,每一頁上的毒不多,卻可能都有。隨著他翻看,慢慢的毒就深了。吃飯之前他應該就已經死了。至於他們是誰殺的,我想……”


    沒等路川說完,那對夫婦中的婦人便發狂了,指著那位書生說道:“是他,就是這個畜生害死了我的女兒……”話音未落,往事湧上心頭,已經泣不成聲了。


    丈夫緊緊摟著妻子,眼眶也有些濕潤。


    路川歎息道:“這種死法,對這樣的淫賊來說真是太輕了。二位若是讓我出手,我定讓他死得難看十倍。”


    說完路川看著那位少年,眼神逐漸淩厲了起來,“現在就剩你了,你一個朝廷官人,鬼鬼祟祟躲在船艙裏幹什麽?”


    “我隻是回家探親,不是什麽官人。”


    “你當我路川倆眼珠子是石子做的?一身殺伐之氣,不隻是朝廷的官人,而且還是邊將吧。一條船上死了三個人,所有人都無不動容,隻有你還睡得那麽安然。你說我說的不對,那你跟我說是為什麽?”


    “不錯,我是朝廷的武官,但我一沒下毒,二沒殺人,你們江湖人解決江湖事,也與我無關,我睡覺有什麽不對嗎?”


    路川冷笑道:“你若光是睡覺我也懶得理你,你整這麽一艘船想幹什麽?如果不是今天湊巧在座的都是成了名的劍俠,你是不是就要動手了?說,你到底想要什麽!”


    “什麽船?我不知道。”


    “不知道?冬天吃羊肉是好,但老百姓有幾個人能吃得起羊肉?渡船上麵一般都是魚啊白菜啊,什麽方便什麽便宜吃什麽,誰家的渡船上有羊肉?而且,這酒是黔北的酒吧?雖然摻了水,但還是遮不住它獨特的醇香。這酒這肉,要不是你準備,我們這些江湖中人哪有這等口福啊?”


    說到這裏也就沒有再狡辯的必要了,少年武官開始閉口不言。


    路川陰惻惻地問道:“你是想要我路川的人頭呢?還是想要一怒殺龍手呢?”


    話音未落,隻聽船艙外響起噗通噗通的聲音,緊接著一聲巨響,震得船艙內眾人險些摔倒。


    龍盛京推開艙門躥了出去,其餘人緊隨其後,到了甲板上一看,船公和夥計蹤跡不見,船則撞在了岸邊的岩石上,船頭破了一個大洞。


    就在眾人犯難的時候,從後麵開上來一艘大船,等開近些一看,船上密密麻麻,站了幾十號人,清一色都是錦衣衛的官服。手持弓箭,正對著他們,隻要一聲令下,就能將他們射成刺蝟。


    常言道,大將軍不怕千軍,就怕寸鐵,這東西別說路川了,多大的劍俠都沒轍。


    這也就是江湖中人為什麽不願意和官府鬥的原因之一。


    不過這場麵還嚇不住路川,隻見他劍尖一指,將那武官逼在了船艙門口。


    說道:“各位,快些上岸,這裏有他在,他們不敢放箭。”


    “我們走了那你怎麽辦?”


    最先說話的卻是唐家小姐。


    那對夫婦也道:“路少俠,咱們都是武林同道,哪有棄你於不顧,自己逃命的道理?”


    “是啊,大不了就跟他們拚了。”


    路川說道:“我知道江湖中人沒有怕死的,但眼下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你們先走,我一個人好抽身,誰都不走,誰都活不了。”


    於韌老俠客略一沉吟,說道:“路少俠,不是老夫怕死,玄指門的秘寶在我身上,不送回門中,我無顏麵對列祖列宗。老夫先走了,你若活著,日後咱們再見,你若有個三長兩短,老夫拚上這條命也一定給你報仇。”


    說完老頭兩三個起落就上了岸。


    唐家小姐一跺腳也走了。


    最後,那對夫婦也上了岸。


    等大家都走完了,路川長出了口氣,放下了劍。


    葉五俠有些不解,趕緊上前擋住了那武官的去路,路川卻搖頭道:“不用了五哥,錦衣衛不是他引來的。”


    “不是他那是誰?”


    “區區朝廷邊將,哪裏調得動錦衣衛?能調得動錦衣衛的隻有關外十絕的弟子,龍盛京,你說是吧?”


    龍盛京微微一笑,說道:“不錯,人是我調來的。”


    “你去叫他吃飯的時候你們就通過氣了吧,之後你在船老板的身邊多時,有的是傳遞消息的機會。嘿,我就問你一句,咱們是在這兒一決生死?還是等你以後有把握了再打?”


    “我也問你一句,一怒殺龍手在不在你身上?”


    “我說不在你信嗎?”


    “我信,一個不怕死的人用不著說謊。這裏確實不是咱倆一決生死的地方,要比,也要在天下英雄的麵前,堂堂正正地打敗你。放了他,你們走吧。”


    “爽快,五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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