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臨近中秋,又沒有屍體下葬,袁明哲的喪事辦得十分簡單。


    出殯之後,袁至誠一紙休書摔在了王鶯兒的麵前。


    「帶著你兒子,滾出袁府。」


    「袁至誠,你好狠的心啊!我在袁家數十年,沒有功勞亦有苦勞,你就這麽對我嗎!況且,我的翊兒初入朝堂,仕途坦蕩,你這父親的竟要與他斷絕關係!這不是害了他嗎!」


    「阿娘,父親還在氣頭上,我們先走吧。」


    袁書翊扶著王鶯兒的肩膀,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翊兒,你瞧見了嗎?你父親他心裏隻有你那個不中用的大哥!為娘的命苦啊,自從嫁進了袁府就被那孽子喊作賤婦,日日作賤淩辱,如今好不容易熬到了我兒入仕,結發之夫卻要與我恩斷義絕,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


    王鶯兒哭得傷心欲絕,若換做平時,袁至誠早就心疼地哄她了。


    可此時此刻,不論王鶯兒哭得有多傷心,袁至誠都始終冷著一張臉。


    「夠了!」


    袁至誠一聲怒喝,王鶯兒哀嚎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不想再聽見你的聲音,快去收拾好你的東西,滾出去!」


    「父親,您怎能這樣接二連三地傷阿娘的心呢?」


    「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嗎?你們要是再不走,我便讓人把你們打出去!到時候讓全京城的人看了笑話,你們可別後悔!」


    「父親。」


    「翊兒!別再說了,你父親是鐵了心了,他不會聽的,我們走!」


    王鶯兒拉住了袁書翊的手。


    她知道從前都是袁至誠讓著她哄著她,可今日她都快把肺哭出來了,袁至誠依然不為所動。


    這說明袁至誠的心裏已經沒有她了。


    既然這樣,她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袁至誠,今日是你攆我們走的,往後你可別求著我們回來。」


    「哼,當初是我瞎了心才會把你們迎入袁府大門。自從你們進門,哲兒就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是我被豬油蒙了心,一次又一次地站在你們這邊,才會一步一步地把哲兒推入萬丈深淵!」


    袁至誠緊閉的雙眸落下了兩滴滾燙的淚水。


    他深愛著元妻,卻在元妻尚在人世的時候與王鶯兒暗通款曲。


    元妻死後不久,他迫於王鶯兒的身孕娶了她做繼室。


    他內心也曾苦苦掙紮過,卻始終抵不過世俗的誘惑。


    說到底,是他這個做父親地害了自己的兒子。


    「隻可惜,直到哲兒與他阿娘都離開我,我才明白這個道理。王鶯兒,你放心,我就是死,也不可能再回頭了。你走吧,從此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的麵前。」


    「好,這是你說的!」


    王鶯兒痛哭著拉著袁書翊的手,傷心欲絕地離開了袁府。


    一時之間,袁府變得毫無生機。


    袁至誠看著空蕩蕩的府邸,抬起了泛紅的雙眼望向天空。


    「阮兒,是為夫對你不住,沒能保住哲兒的性命,你別生氣,為夫馬上就來陪你們了。」


    袁家先是死了個大郎君,如今又被攆出來個二郎君。


    京城裏對袁家的遭遇亦是眾說紛紜。


    有人說是袁至誠是被袁明哲的死給刺激得瘋了,也有人說袁至誠是傷心太過準備落發出家了。


    竹歡將這些話說給了湛星瀾聽,然後疑惑地問道:


    「王妃娘娘,您說袁詹事該不會是真的瘋了吧。」


    「這可不好說,袁明哲長這麽大他幾乎沒怎麽管過,也許是袁明哲的死喚醒了他內心的父愛吧。隻是人


    走茶涼,再後悔又有什麽用呢?」


    湛星瀾搖搖頭,但凡袁明哲有個正常的童年,他也不至於落得如今這個下場。


    「不管如何,往後秋娘子也不必再提心吊膽地過日子了。」


    「是啊,他這一死,袁至誠是瘋了,可對楚言和五哥來說卻是天大的好消息。」


    湛星瀾嘴裏感歎著,手裏也沒閑著。


    自從有了桃花錦玉翎的圖樣,她做的桃花花形是越來越像模像樣了。


    見過白溶月之後,湛星瀾才知道為何傅玄麟的手那麽巧,這是娘胎裏帶出來的天賦啊。


    「哎,要是我有那麽好的手藝就好了。」


    「王妃娘娘已經做得很好了。」


    「對了,後日七姐大婚,我要的賀禮可準備好了嗎?」


    「按照您的吩咐,都備好了。」


    砰砰砰——


    「誰?」


    「淩樨閣來信。」


    竹歡立馬上前打開了門。


    是厲清塵的信。


    「阿塵那邊已經辦妥了,待證據一到,皇後就有得忙了。」


    湛星瀾將信箋放在燭火上燃燒成了一縷灰燼。


    她深諳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凡是一切不利於她的東西,她都不會留下破綻。


    「走吧,昨兒與十姐約好了去德安公主府的,誤了時辰不好。」


    德安公主府從昨日起便開始忙碌了起來。


    府中也陸陸續續地掛上了綾羅紅帳。


    湛星瀾一進公主府便覺得眼前一片鮮紅耀目。


    明明前兩天去袁府的時候還悲悲戚戚,轉眼來到公主府就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了。


    「瀾兒,十妹,你們來了。」


    傅閱馨見到湛星瀾和傅洛襄,立馬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眼見著喜事將近,七姐的氣色也好極了。」


    「瀾兒慣會取笑我,走走走,我們進屋裏說話。」


    傅閱馨含羞一笑,一條胳膊挽著一個便把她們拉進了屋裏。


    臥房裏,一件華麗奪目的婚服掛在特製的架子上。


    光是看那麽一眼,便讓人不舍地移開目光。


    傅洛襄忍不住誇讚道:「七姐這身大婚服好生漂亮,似乎與夙寒尋常的婚服不太一樣。」


    湛星瀾端詳著這件婚服,道:「這披肩與腰帶好像是波彌國的衣著。」


    「不錯,我畢竟還有一重身份是波彌太後。我與良恭定於中秋之後大婚,波彌使臣一定會來觀禮。不論如何,總是要顧及一下波彌國的顏麵的。」


    「七姐考慮周到。」


    傅閱馨到底是做過和親公主的人,這些與兩國邦交有益的事情,她是信手拈來的。


    傅洛襄目不轉睛的盯著婚服,讚歎道:「果真是好看極了,既端莊又華麗,很襯七姐呢。」


    「十妹若喜歡,等你大婚之事,姐姐為你準備一套更好看的。」


    「七姐好意,洛襄心領。可是怕是要辜負七姐的美意了,因為我已經決定終生不嫁。」


    「啊?這是為何?」


    湛星瀾心疼的抓住了傅洛襄的手,「是啊,十姐怎會有如此念頭?可是因為九公主的相親者向十姐求婚一事嗎?」


    見湛星瀾和傅閱馨這般擔憂的看著自己,傅洛襄趕緊笑了笑,好緩和氣氛。


    「並非如此。其實我很早就有了這念頭,隻是今日才宣之於口。」


    傅閱馨疑惑道:「可這是為什麽呢?你才十八,你還有大把的時光啊。而且就算你是這麽想的,可父皇和……和夢美人焉能同意啊?」


    「嫁不嫁人,與我而言也沒什麽兩樣。」


    傅洛襄喪氣的說道。


    湛星瀾本以為她是因為被狠狠虐待了一回才萌生了這樣的想法,可現在看來,她是早有此心。


    而原書中,傅洛襄可不是一時衝動之言。


    她是真的一個人孤苦伶仃的過完了自己的後半生。


    不過,湛星瀾出現了。


    現在所有人的走向都或多或少的發生了變化。


    天知道傅洛襄會不會遇到自己的意中人呢?


    這時,音兒走了進來,恭恭敬敬的說道:「公主,有貴客來訪。」


    「貴客?是誰?」


    「來人說,他家主子是波彌王。」


    傅閱馨手裏的茶甌突然滑落。


    咣嘰——


    湛星瀾和傅閱馨見狀麵麵相覷。


    她們雖不是傅閱馨,卻也感受到了傅閱馨的恐懼。


    「公主,您沒事吧。」


    「我沒事,快帶我去見波彌王。」


    「是。」


    「洛襄,瀾兒,我先失陪了。」


    「七姐,這位波彌王與我二哥是結拜兄弟,不妨讓我與十姐陪你一起去吧。我們在你身邊,也好給你撐撐場麵。」


    「瀾兒所言有理。」


    傅閱馨思忖未幾,點頭道:「也好。」


    三人一路來到前院,隻見院中站立著一位修長纖瘦的男子。


    那人衣著繁複華貴,一看便是大有來頭的人物。


    走近了一看,這人不光是穿得好看,那張臉蛋也俊朗得很。


    一雙眉目烏黑濃密,睫毛也長得像女子的睫毛一樣。


    削尖了下巴給他平添了一份妖異。


    「樊狂見過德安公主。」


    樊狂見傅閱馨舉步而來,立馬將右手握拳放在胸口位置,單膝跪下。


    身後的十數名護衛也隨著下跪。


    傅閱馨曾在剛嫁去波彌時遠遠見過一眼樊狂,那時候的他們都被迫要去陌生的地方生活。


    當年遙遙一見,如今已是各自安好了。


    傅閱馨顧不得過多感慨,趕忙欠了欠身,道:「波彌王有禮。」


    湛星瀾笑了笑,內心對這個樊狂多了幾分讚賞。


    【想必樊狂也是剛入京城不久,他一來便先到了這兒來拜會德安公主,這是全了應有的禮數。而他向七姐行的是波彌國大禮,嘴裏喊著的卻是德安公主,既尊重了七姐波彌太後的身份,又認可了七姐德安公主的身份。這個樊狂可不簡單啊。】


    樊狂淺淺躬身,利落起身。


    舉手投足都盡顯國主風範。


    「這二位是?」


    「這位是我的十妹,傅洛襄。這位是我的十一弟妹,湛星瀾。」


    樊狂當即握拳置胸口處,笑著說道:「十公主,翎王妃,今日有幸一見,日後若二位有機會來波彌,孤定盛情款待。」.z.br>


    湛星瀾和傅洛襄立馬欠了欠身,回道:「波彌王有禮。」


    「孤今日前來,除了來拜會德安公主,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樊狂伸手擊了擊掌,身後的護衛立馬抬來了三個大箱子。


    「孤得知德安公主即將大婚,特意為德安公主備下了一些薄禮,還請德安公主笑納。」


    「這如何使得?」


    「說起來,德安公主乃是我波彌的太後。德安公主既為太後之尊,孤身為晚輩自是要獻禮的。」


    樊狂這般彬彬有禮,真誠和善,倒是讓傅閱馨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善言辭,但她身邊卻有個極善言辭的。


    於是她悄悄拽了拽湛星瀾的衣袖。


    湛星瀾收到傅閱馨的求救信號,立馬笑盈盈的說道:


    「波彌王既然一番心意,那七姐便欣然接受了。」


    傅閱馨: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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