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狂聞言大笑道:「不愧是三妹,果然豪爽。」


    「三妹?」


    「我與墨北賢弟結拜為異姓兄弟,那他的三妹,自然就是我的三妹了。」


    樊狂笑意不減的目光又看向了傅閱馨。


    「德安公主,孤初到京城,還有些瑣碎之事,便先行告辭了。」


    說罷,他便領著一眾護衛烏泱泱的走出了德安公主府的大門。


    人群一走,傅閱馨立馬問道:「瀾兒,你為何替我收下賀禮啊?」


    「七姐細想想,樊狂為何要送七姐賀禮?」


    傅閱馨淺藍色的眸子眨了眨,「我與他素無交情,自然是為了波彌的顏麵?」


    「正是如此。若七姐不收,豈非讓外人拿住了話柄?」


    「可我總覺得受之有愧……」


    她那時候說什麽也不肯再嫁樊狂,可人家不僅修書一封尊她為太後,還她自由,現在還特意為她準備了大婚賀禮。


    這叫她情何以堪呢?


    「七姐若實在覺得不好意思,那不如改日與駙馬爺一道請樊狂吃一頓飯聊表心意。我看那樊狂是個坦蕩磊落之人,想必會欣然接受邀請的。」


    「嗯,那我便依瀾兒所言。」


    傅閱馨看著地上排放整齊的三個大箱子,心裏稍稍踏實了一些。


    離開德安公主府的樊狂直奔衡鶴館。


    在他入京的前一個晚上,他差人給湛墨北送了一封信告知他即將入京。


    湛墨北收到信後便早早地等在了衡鶴館門口。


    衡鶴館前熙熙攘攘的,各形各色的人聲不絕於耳。


    而湛墨北就像是失了魂兒一般,呆若木雞地靠在純白的牆壁上。


    「這都大半個月了,禧諳總是對我愛答不理的,她到底在想什麽呢?」


    「難道她已經不喜歡我了?」


    「還是說,她其實是在考驗我呢?」


    「說起來都是我不好,害得她傷了心。」


    「嘖,到底我怎麽樣做,她才能開心呢?」


    湛墨北愁眉苦臉地自言自語著,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一個人正朝他走來。


    「墨北賢弟。」


    「什麽人!」


    湛墨北登時警覺了起來,提劍便扼住了來人的咽喉。


    突然,一群衣著奇特之人簌簌拔刀圍住了湛墨北。


    湛墨北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擒住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苦等了一上午的樊狂。


    他趕忙收回了劍,「樊大哥,原來是你,實在對不住了。」


    樊狂直爽一笑,衝那些如臨大敵的護衛擺了擺手。


    十數把大刀立馬帶著刺目的反光收回了刀柄裏。


    「墨北賢弟還是一如既往的好身手啊。」


    「害,樊大哥就別笑話我了。」


    「墨北賢弟在想什麽呢?想得如此認真?連我走到近前都未曾發覺。」


    「哎,困擾我的可是天下至難之題。不提也罷,走,我帶你去笑春風吃些好食。」


    湛墨北滿麵愁容的臉上終於掛上了一絲笑意。


    樊狂見他不肯說,也不追問,而是打趣道:


    「墨北賢弟可還記得你在波彌時答應過我什麽嗎?」


    「記得記得,若你有機會來夙寒,我一定以上等美酒款待,咱們兄弟二人不醉不歸!」


    「好一個不醉不歸!墨北賢弟記得便好,賢弟請。」


    「樊大哥請。」


    兩人不約而同地大笑,好似回到了在波彌的那段時光。


    樊狂笑畢,轉身對護衛們說


    道:「孤這就離開,你們先進衡鶴館打點,任何人不準跟著孤。」


    為首的護衛一聽,趕忙勸阻道:「王上,夙寒地界人生地不熟,您乃波彌之王,身份金尊玉貴,萬萬不能獨自離開衡鶴館啊。」


    「有墨北賢弟在,無須擔憂。」


    「可是……」


    「好了,孤心意已決,若你們誰還敢跟來,孤定嚴懲不貸。」


    「是,屬下等遵命。」


    為首的護衛雖然嘴上答應了,但還是擔心得很。


    他懇求地看向湛墨北,朝湛墨北行了個禮,「湛校尉,還請您務必保證我們王上的安全。」


    湛墨北點點頭,正色道:「放心,我定護他周全。」


    「墨北賢弟,帶路吧。」


    樊狂對湛墨北是信任至極的,如果當時不是湛墨北一箭直取嵇雋的性命,恐怕他樊狂也不能活著登上王座。


    說得難聽些,樊狂甚至覺得湛墨北一個人要比他那數十個護衛更讓他有安全感。


    一到晌午,笑春風便人滿為患。


    好些人想進卻死活擠不進去。


    尤其是各國使臣入京,所有外來之人慕名而來,都想嚐嚐笑春風的好酒好菜。


    這麽一來,笑春風的門檻都被踩踏了兩回了。


    樊狂坐在笑春風的樓上,靜靜地看著樓下烏泱泱的人群,不由得嘖嘖稱奇。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受歡迎的酒樓呢,唯有百姓安居樂業,方有閑情逸致享受美食佳肴啊。」


    湛墨北是親眼見過波彌國戰火彌漫,滿地餓殍的景象的。


    他安慰道:「波彌有樊大哥這般憂國憂民的明君,遲早也會有這家國安泰的景象。」


    樊狂苦笑著搖搖頭。


    「重整山河不易,我隻希望能做到無愧於心便好。」


    他端著酒杯,望著樓下的人群出神。


    突然間,一個高束雲發,身著一襲緊身男裝的女子走進了他的視線。


    此女子氣質非凡,英氣颯爽。


    她一出現,周遭所有的一切仿佛都黯然失色。


    樊狂熾熱的目光緊緊地追隨著她,親眼看著她身姿款款,舉步走進了笑春風。


    【這女子好生特別,雖未看清臉,但這氣質與英氣卻是獨一無二的。也不知她是哪家的娘子,不過方才隱約聽到有人叫她高校尉。】


    「樊大哥?樊大哥?怎麽現在換成你魂不守舍的了?」


    「沒什麽,瞧見了一位姑娘。」


    「哦?這天底下還有能讓樊大哥魂不守舍的姑娘啊?」


    湛墨北端起酒壺又給樊狂填滿了酒杯。


    「說說,是怎樣的一位姑娘,說不定我還認識呢。」


    「好像姓高。」


    湛墨北的動作一頓。


    「高?」


    砰砰砰——


    一陣叩門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誰?」


    「湛校尉,有人找您。」


    「進來吧。」


    湛墨北放下了酒壺,門扇緩緩打開。


    屋內的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門口,頓時都露出了詫異的目光。


    隻見高禧諳一臉清冷地站在門外。


    「這兒沒你事了,下去吧。」


    「是,小的告退。」


    酒樓小廝彎腰退下。


    湛墨北見著高禧諳立馬麵帶笑容地站了起來。


    「禧諳,你怎麽來了?」


    「陛下下了一道急令,命西山軍營所有士兵全部嚴防戒備,以免有圖謀不軌之人趁


    亂造次。湛校尉若是不忙,就盡快回西山軍營主持大局。」


    高禧諳目光微垂,盡量避免與湛墨北對視。


    樊狂在一旁看著湛墨北與高禧諳的對話,瞬間明白這兩人是相識的。


    不過看這兩人的語氣態度,似乎他們又並不是十分的相熟。


    高禧諳察覺到了樊狂的目光,便問道:「這位是?」


    湛墨北回道:「這位乃是波彌王樊狂。」


    高禧諳拱手作揖道:「小女子高禧諳見過波彌王。」


    「高娘子請起。」


    湛墨北有些難為情地說道:「樊大哥,我還有公務要忙,先失陪了。」


    「無妨,墨北賢弟忙公務要緊,我待會兒自己回衡鶴館便是了。」


    「我可是答應了你的貼身護衛要護你周全的,若你回去的路上出了什麽事,你那些護衛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了嗎?」


    高禧諳看湛墨北左右為難,也不願他失信於人,於是幹脆說道:


    「不如,我護送波彌王回衡鶴館吧。」


    湛墨北:「不可!」


    樊狂:「也好!」


    兩人意見相左,卻默契地相視一眼。


    空氣霎時間凝固。


    高禧諳見湛墨北一副護食的樣子,冷淡的嘴角淺淺的笑了一下。


    「既然波彌王也覺得可以,那便由我護送好了。」


    「禧諳。」


    湛墨北還想阻止,可高禧諳卻又變成了麵無表情的樣子,淡淡地說道:


    「湛校尉請快些回軍營,易副尉還等著你呢。」


    湛墨北歎了口氣,懨懨地說道:「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他心裏像堵了塊石頭,吐吐不出,咽咽不下。


    「我走了。」


    他撂下三個字便走人了,甚至都忘了跟樊狂道別。


    短短的一小會兒,樊狂已經看出了這兩人之間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不過看高禧諳的反應,她似乎是不喜歡湛墨北的。


    「高娘子請坐。」


    「小女子不敢與波彌王同席而坐。」


    「高娘子無須多禮,若高娘子覺得生疏,不如喚我一聲樊大哥。」


    「使不得,您身份尊貴,小女子隻是一介小小校尉,實在不敢僭越。」


    高禧諳始終站在原地,不肯挪動半步。


    樊狂夾起一塊魚膾放入了口中。


    「瞧方才你與墨北賢弟說話的模樣,你們似乎十分相熟。」


    「我與湛校尉並不相熟。」


    「既然不熟,那高娘子便更不必拘禮了,高娘子隻當我是個初來乍到的外鄉人即可,請坐。」


    「那小女子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高禧諳局促落座。


    「聽聞夙寒有一巾幗不讓須眉的女校尉,想必就是高娘子了。」


    「不錯,正是在下。」


    「高校尉年紀尚輕便有如此作為,真是女中豪傑。我樊狂敬高校尉一杯。」


    說罷,樊狂便仰頭飲盡。


    高禧諳見狀連忙舉杯共飲,誰知樊狂卻阻止道:


    「高娘子且慢。女兒家孤身在外,還是不要飲酒得好。若我是個yin賊,趁高娘子醉酒之際輕薄了高娘子,高娘子該如何自處呢?」


    樊狂這一舉動,是高禧諳萬萬沒有想到的。


    這段時間高禧諳因為公務之便也見過不少遠道而來的使臣,那些人大多數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好像所有人都欠他們八兩銀子似的。


    可像樊狂這樣平易近


    人的一國之君,她還是第一次見呢。


    高禧諳囅然一笑,放下了酒杯。


    「沒想到您竟然這麽和藹可親。」


    「別一口一個您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已是個年過半百的男子呢。若高娘子不嫌棄,可在私下喚我一聲樊大哥。」


    「這,不太好吧。」


    「沒什麽不好的,我隻擔心高娘子會覺得我唐突。」


    「怎會,樊大哥彬彬有禮,和善可親,難怪墨北會與樊大哥結拜。」


    「墨北賢弟是我的救命恩人,與他相交一場,是我的福氣。」


    午膳之後,高禧諳便護送樊狂出了笑春風。


    一路上,兩人都保持著一前一後相隔半丈的距離。


    樊狂總是忍不住想回頭看看高禧諳,可他又怕自己太過冒昧,便忍住了想要回頭的欲望。


    車水馬龍的街道人聲鼎沸。


    有叫賣冰糖葫蘆的,有賣紙鳶的,還有為了兩斤豬肉講價錢的。


    正當所有人都在為了自己的事情忙碌的時候。


    忽然,一匹不知從哪裏來的馬受驚狂奔出了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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