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而溫柔的聲音在耳邊想起,湛星瀾睜開了眼睛轉頭望著他。


    “翎王殿下?你怎麽來了?”


    “先起來再說。”


    傅玄麟動作輕柔的扶著她的肩膀。


    不知為何,他一點都不抗拒與湛星瀾的接觸。


    “王爺是何時來的?我竟沒發覺。”


    湛星瀾試探性的問道。


    傅玄麟輕描淡寫的回道:“一小會兒,正巧看見湛三娘子掰斷了袁明哲的胳膊。”


    這下徹底完了。


    她在他麵前的淑女形象已經崩塌了。


    他不會覺得自己很粗魯吧。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她使用暴力的時候來。


    現在解釋是不是已經晚了?


    “其實,臣女平日裏還是十分嫻靜溫婉的。”


    湛星瀾小聲喃喃道。


    傅玄麟沒有搭話,隻是將她扶了起來,讓她的身子微微靠著自己。


    “王爺。”百裏墨姍姍來遲,見二人動作如此親密便撇開了眼睛。


    “先去宮中請太醫來瞧瞧湛三娘子的傷勢,再去西山軍營請明國公回府。”


    “是,屬下遵命。”


    百裏墨一口氣都不帶喘的就又騎上了馬。


    自從他家王爺在千秋宴見過湛星瀾以後,他辦的每一件事幾乎都與湛星瀾有關。


    他家王爺可是百毒不侵的人,湛星瀾到底是給他下了什麽藥。


    難不成他家王爺是愛上她了?


    湛星瀾感覺自己靠他有些近,一度想推開他。


    可是傅玄麟卻絲毫沒有要放開她的意思。


    “本王先送你回房,走吧。”


    “等一下,我的婢女也受傷了。”


    傅玄麟隨著湛星瀾的視線看去,才發現前廳還坐著一個人呢。


    竹歡坐在椅子上,神誌慢慢恢複清明。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見湛星瀾麵色不對勁便趕緊過去攙扶。


    當她路過傅玄麟時,傅玄麟正好嗅到了她額間無傷粉的味道。


    “翎王殿下,有竹歡扶我回去就好了。”


    湛星瀾邊笑邊用力掙脫,可她後背傷得厲害,一用力就疼。


    “兩個傷患,究竟誰扶誰還不一定呢,本王閑著也是閑著,就當做好事積德了。”


    傅玄麟指尖的力度加大了幾分,扶著她便往後院走。


    竹歡爭不過傅玄麟,便隻好扶著額頭跟在後麵。


    待到達望舒閣後,傅玄麟十分自覺地站在了湛星瀾的閨房之外。


    不一會兒,章未晞便和湛伯峰一同趕到。


    原來鄧伯見袁明哲來鬧事,便快馬加鞭趕到西山軍營通知湛伯峰。


    等百裏墨趕到時撲了個空,白白辛苦他跑了一趟。


    湛星瀾的閨房外是一件雅室。


    嫋嫋茶香在雅室內升騰,傅玄麟格外淡定的端著茶細細品味。


    湛伯峰就沒他這麽淡定了,偷偷瞟了他好幾眼,話到嘴邊卻不知該怎麽說。


    突然,閨房裏傳來了一陣殺豬般的慘叫。


    “啊!好疼啊!”


    湛星瀾緊緊攥著軟枕,雪白的後背四條鮮明的傷疤上多了一條深紅色的血痕。


    章未晞又無奈又心疼,手中的力道輕了幾分。


    “三娘子,你這舊傷才好就又添新傷,這次雖未流出血來卻傷到了脊椎,還險些傷及髒腑。你這般頻繁受傷,別說是你父親,就連我都擔憂至極。”


    “章司藥,再輕些,我感覺我要裂開了。”


    湛星瀾撒嬌道。


    她心裏十分認可章未晞,所以對章未晞撒嬌也變得越來越自然了。


    “好,我再輕些,你這幾日好好躺著,如非必要千萬別動。”


    “知道啦,我一定謹遵章司藥的吩咐。”


    湛星瀾感受著章未晞溫暖綿軟的手指,安逸的閉上了眼睛趴在軟枕上。


    她不知道的是,門外的二位正雙雙站定在閨房門外。


    湛伯峰聽見房裏沒了動靜,擰緊的眉頭緩緩舒展。


    他正欲轉身回去坐下,卻見傅玄麟仍憂心忡忡的看著房門。


    “翎王殿下,請。”


    湛伯峰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他一起回去坐下。


    “請。”


    二人坐下後,湛伯峰率先開口。


    “翎王殿下今日為何會突然造訪,可是有何要事?”


    “本是為著賑災一事前來求教明國公,不曾想正巧撞見了袁明哲上門鬧事。”


    傅玄麟泰然自若的回答,就連他自己都差點相信了。


    “原來如此,翎王殿下有何想問的,老臣定知無不言。”


    “我翻查過自陛下登基以來河北道曆年的災情記錄,發現從元昭六年起,河北道便陸續出現了水災、旱災、雪災、蝗災。從五年前開始,災情頻發,更有雪災之後又逢水災的天災之年,可陛下年年撥款數百萬兩,災情卻毫無起色,反而愈加嚴重。這是為何?”


    湛伯峰品了一口茶,俯下身子靠近他,神秘莫測的說道:


    “王爺可聽說過一句話,‘不廉則無所不能,不恥則無所不為’。”


    傅玄麟凝思片刻,突然反應了過來。


    “明國公是說?”


    “此風已在河北道橫行數年,可此處離京城山高水遠,陛下也是有心而無力啊。”


    湛伯峰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


    話已經說得不能再直白了,傅玄麟心中了然。


    “多謝明國公指點,本王受教。”


    門也在此時打開了。


    章未晞輕手輕腳的從裏麵走了出來。


    兩人幾乎同時放下茶器,同時走到了章未晞的麵前。


    “翎王殿下安,方才來得匆忙,未能給殿下請安,還請殿下恕罪。”


    章未晞朝著傅玄麟緩緩施禮。


    “章司藥請起,湛三娘子傷勢如何?”


    湛伯峰斜睨了傅玄麟一眼。


    這翎王怎麽還搶台詞呢?


    “三娘子已安睡了。不過,她傷得很重,後背被棍子擊傷,打她的人下了死手,險些打出了內傷。近日最好靜養,不要隨意挪動。”


    湛伯峰一聽寶貝女兒受了這麽重的傷,心裏壓製的火氣再也抑製不住了。


    他衝出了望舒閣,叫來了鄧伯。


    然後又對鄧伯說了幾句話,鄧伯就匆匆跑出了院子。


    “明國公這是?”


    傅玄麟不明所以的問道。


    章未晞惋惜的搖搖頭,“這回袁郎君怕是惹上麻煩了。”


    然而傅玄麟更為在意的是,當時湛星瀾受了那麽重的傷,竟然還能以一己之力暴打十幾個大漢。


    這忍耐力絕非常人能及。


    讓他更沒想到的是,自己竟然這麽在意她。


    回府的路上,傅玄麟牽著特勒驃麵無表情的走著。


    百裏墨跟在他身後,莫名覺得他家王爺的背影有一絲迷茫。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於是快步跟了上去。


    “王爺,今日您那般對柯家娘子,她必會跟柯相訴苦,柯相素來愛女心切,恐怕他會對您不利啊。”


    傅玄麟卻絲毫沒有擔憂之色。


    “你以為柯娘子哪來的那些官員冊目和災情詳籍?”


    “王爺是說,柯相是故意將王爺賑災一事告知柯娘子,又給了柯娘子冊目詳籍,好借她之手把這些交給王爺?”


    “正是。”


    “可......”百裏墨有些愕然,環顧四周後壓低了聲音問道:“可是柯相不是太子的人嗎?為何會暗中相助王爺?”


    “太子失勢,他是想讓我間接承了他這個人情,也好給自己留條後路罷了。”


    傅玄麟雖剛入朝,卻已將朝中重臣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


    在他的眼裏,柯婉寧也未必是真心愛慕他。


    城北興寧坊,相府坐落中央。


    要說京城之中哪位千金娘子的閨房最為奢華富麗,當屬柯婉寧。


    她端坐在軟椅之上目視前方,眼眶還微紅著,像是剛哭過一場。


    “我知道你受過湛星瀾的氣,可我與你不同。論出身我與翎王殿下是門當戶對,可你與太子卻是雲泥之別。”


    柯婉寧渾身上下都寫著心高氣傲四個字。


    坐在一側的女子手裏緊緊攥著帷帽,手指幾乎快要將帷帽捏壞了。


    “憐兒自知不能與柯娘子相提並論,柯娘子與翎王殿下天造地設,可湛星瀾卻偏要跑出來橫插一腳,就如當初我與太子一般。”


    柯婉寧扭頭打量了一番席憐兒。


    從前席憐兒的穿著打扮也是格外嬌俏的,如今卻打扮的像個端茶遞水的丫鬟。


    可見是讓湛星瀾坑害的不淺。


    “這麽說是湛星瀾勾引了太子,還惡人先告狀?”


    一滴晶瑩的淚珠劃過眼角,席憐兒傷心欲絕的點了點頭。


    “難怪,她愛慕太子的事誰不知道啊,把太子撩撥到手便不稀罕了。現在又來搶我的翎王殿下,簡直是個水性楊花的賤人!”


    柯婉寧怒氣填胸。


    想起今晨傅玄麟為了湛星瀾差點要了她命的樣子,她就想掐死湛星瀾。


    “柯娘子仔細想想,翎王殿下在腿愈之前一向是從不與人多說一個字的,他又是何時喜歡上了湛星瀾的?”


    席憐兒拭去二兩眼淚,一副疑惑的表情。


    見柯婉寧陷入沉思,她又繼續說道:


    “翎王殿下腿愈也不過兩月有餘罷了,說不準翎王殿下並非真心喜歡她,隻是一時間被她的容貌蠱惑了。要是......”


    席憐兒頓了頓。


    柯婉寧急色道:“要是什麽?”


    “要是她的容貌壞了,或是從京城徹底消失,翎王殿下一定會忘記她,到時候柯娘子便能與翎王殿下雙宿雙飛了。”


    柯婉寧聽了席憐兒的話,一個邪惡的念頭產生了。


    “隻要沒了她,我與翎王殿下便再沒有阻礙了。”


    陰邪的笑容映射出柯婉寧內心的惡魔,她甚至已經幻想出了湛星瀾消失後,翎王與她談笑嬉鬧的美好畫麵。


    隻是她不曾注意到,席憐兒的嘴角也露出了一絲得逞的笑意。


    今日袁明哲帶人去明國公府鬧事穿的沸沸揚揚。


    然而聞人琢這段時間一直把自己關在客棧裏,對外麵的事情一概不知。


    也是直到夜深才從客棧小廝的口中聽說了此事。


    聞人琢得知後憂心不已,當即決定親自前往明國公府看望湛星瀾。


    可誰知他剛出客棧門就看見了持劍抱胸的琴黛。


    “琢郎君,您要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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