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幹燥土坑躺著三具屍體,兩人並排,另外一人橫躺兩人頭頂。


    其他都是如此,沒有例外。


    它們麵容安詳,手腳齊齊交叉護在胸口,腳尖綁著草繩打著死結齊齊朝天,耳朵鼻孔都被塞上揉成團的枯草,嘴巴微張。


    於嫋一開始吃了一驚,以為是活人,因為它們肉身保持得相當新鮮。


    紅潤的小臉蛋兒吹彈可破,發質同生前一樣黑亮,順順貼貼裹住頭頂,沒有一絲亂發。


    除了沒有心跳和脈搏以外,看上去就真像一群人躺在泥土坑裏麵睡大覺而已。


    於嫋跳著走了一路,全部都是孩子的屍體。


    換做其他人或許根本走不下去。


    於嫋見慣也就沒什麽感覺,一心想要快點找到絕對安全區,左手拽緊手電,右手美工刀刀,屍體是不怕的,唯一擔心出現活人嚇唬她。


    腳速越來越快,她跨過屍體們跑起來,直到傷口疼得不得不停下來,方才打量四周。


    漆黑中唯有陰森之意襲來。


    毫無其他動靜。


    於嫋鬆口氣,打開手電,看見女廁就在十米之外,一口氣跑到小屋門口,趕緊擰開門走進去,隨即反鎖。


    傷口自動愈合。


    於嫋活動手腳,確定毫無問題走出女廁,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原地,打開手電對準夜空。


    這是她和商與的約定,隻要出現光束,他就會來此找她。


    “真希望能夠早點看見。”


    於嫋晃動手電,每間隔幾分鍾就關掉再打開。


    第五次嚐試後,對岸出現晃動的手電筒光線。


    於嫋立馬關掉手電靜等佳音,終於等來商與,條件反射似的奔過去。


    “快來這邊坐著來休息一下。”


    於嫋視線手碰到商與胳膊,手掌碰到溫熱的液體,感覺他正在流血,關切地問:


    “是黑魚咬傷的嗎?快檢查下,有多少傷。”


    商與躲開於嫋的手,“血能夠避開它們,受點傷也不算壞事。走吧,趕緊回去。”


    他邊說邊抓著於嫋手臂下坡往河邊靠近,繼續快速說著話:


    “錢玉樹也看見你手電筒的光,他救了我一命,這事我跟他說了。


    不出意外,他應該不會泄密。”


    於嫋詫然,也很高興,商與拔掉了先前的花刺,真正的開始信任人,算是一個好的開始。


    她也暗暗擔憂,他會不會同自己一樣善良過甚?


    不禁又想起他跟自己說過的狠話,原來是這個意思。


    “我是不是很笨,好多事發生之後我才反應過來。”


    商與聽到於嫋冷不防冒出來的話,左腳一頓,“有什麽事過河再說。”


    瞧瞧他,居然不會懟自己,果真變了呢。


    “呼呼,”於嫋鑽出水麵,“商與,謝謝你。”


    商與歇口氣,抓起於嫋的手繼續遊。


    錢玉樹不放心,在河邊打掩護,一看見兩顆人頭在水麵移動,忙靠近,等他們再離得近一些,伸手幫一把。


    “錢叔叔你蹲在哪裏幹什麽?”


    莫茉一喊,她隔壁帳篷杜梨也跟著走出來。


    錢玉樹趕緊跑過去解釋。


    商與摁著於嫋腦袋一起趴在細沙上換氣。


    “你壓疼我了……”


    於嫋快要呼吸不過來。


    “抱歉。”


    商與也不想趴在於嫋身上,“再堅持一下。”


    於嫋閉眼,咬牙切齒喘著氣不敢動。


    “他們好像都進帳篷了。”


    商與也不敢確定,又等了一會兒,小心翼翼仰起頭,“都走了。”


    於嫋呼吸順暢,翻個身繼續躺在細沙上,等呼吸變得自如,有幾分抱怨的意思說著:“你看著也不壯,為什麽這麽重啊?”


    “我怎麽不壯了?”商與一臉不樂意,暗暗隔著濕答答的衣物摁著自己八塊秀氣的腹肌,立馬扭身默不作聲。


    於嫋坐起來,見對麵的家夥挺介意這個,笑哈哈,“什麽嘛,生氣啦?小氣鬼!”


    商與甩甩手,“懶得跟你廢話。接下來你自己看著辦。”


    於嫋點點頭,“你也是,明天開始感覺會過得很艱難但我們一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的活著!”


    不需要天亮,天色已經明了。


    盡管大家都沒怎麽睡覺,精神狀態看上去都還不錯,倒也不妨礙個別人想要躲在帳篷內不出去。


    或是偷懶或是害怕,他們自己心裏再清楚不過。


    藍陽從邊界線冉冉升起,光暈瑰麗奇異,引得人視線不得不停留幾秒。


    奇光照耀之下,河畔被勾勒出一條若有若無的金邊。


    白細沙跟著一起閃閃發光。


    水麵光滑如凝珠,相襯得愈發如夢似幻。


    景雖美,無人有心去欣賞,見一群孩童陸陸續續的從河內遊上岸,一個接著一個手拉手,圍成圈轉。


    有人細數,總共八圈。


    而後,孩童仰起頭對著藍陽雙手合十,靜默了約三分鍾,一起睜開眼睛,開始打撈水中的垃圾或者是動物,人類的屍骸。


    這場神秘儀式至始至終都保持著沉默。


    旁觀的人大氣都不敢出,更別提去靠近河邊。


    河兩邊都是相同的情況,每間隔三米就有一群孩子,數不清有多少孩童。


    邱婭黎一臉憂思,照這樣下去,他們填河的人隻能夠等到晚上開始行動。


    如果依舊和昨夜一片祥和的話。


    “食物大概隻能夠吃十天左右,要是每天等到晚上幹活,還做什麽任務啊,早就被餓死了!”


    不等丁甄開口,張可乘怨邱婭黎婦人之見,扣鼻屎彈到地上,繼續說:


    “我們用泥巴填,那些娃娃也不至於把水泥巴撈起來吧?


    真有什麽衝突,幹它就是了,反正什麽都不做最後也是等死!”


    丁甄覺得張可乘說的有道理,“不管是好是壞,試過了才知道結果。”


    不管嚐試什麽方法,邱婭黎的警告隻有一點:切勿招惹那群小人。


    說得簡單,剛要實施就出現分歧。


    張可乘堅持男人挖土,女人負責運土,這樣他就可以避免與孩童近距離乃至更為近親的接觸。


    杜梨第一個反對,楊鶯緊跟其後,大喇叭似的嗓子一頓吧啦吧啦。


    爭吵間,河水漲水了,方才透明得水變得一片墨色,淹沒細沙和嫩草,漫過離得最近的帳篷四個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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