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往事由來淚欲潸,離愁共對月明天。


    青春報國非求賞,皓首忠貞未可宣。


    五域威名扶社稷,兩朝風骨保江山。


    文章褒貶添悲壯,蕩蕩清輝送幾言。”


    夜風將王元忠周身光輝吹散,消失在天地之間,王元忠的身影也漸漸模糊。


    周圍百姓跪在地上痛哭不止,哀聲傳向遠方,還有人群不斷朝這邊趕來。


    天上皓月逐漸被烏雲遮蓋,陰沉下更能清晰見到王元忠消逝於天地之間。


    “臣再不能見我大乾盛世,憾矣!”


    光輝散盡,天際一道驚雷炸響,緊接著大雨傾盆而下,模糊了視線。


    人群中漸漸閃開一條道路,百裏長空拖著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邁向皇城。


    他眼神空洞無物,任憑雨水打透衣衫,滿頭長發沾在肩頭,臉上水跡更分不清何種滋味。


    往事種種,曆曆在目。故人已故,柔腸誰訴。


    百裏長空跪倒在王元忠留下的奏表前,隻可惜此刻,他已然看不清半個字。


    大雨瓢潑,卻無一人離開。


    皇城邊的幾輛車輦中,左逢源,賀蘭屹,賈成道並未露麵,卻仍是來送王元忠這最後一程。


    未多時,皇城中蕩起一股大勢,貫穿天地,驅散烏雲閃電,重又現出一片月明之夜。


    皇城大門敞開,王錦奉著聖旨走出來,當著眾人高聲宣讀:“即日起,廢百裏長空太子之位,送往傾安城幽禁思過!”


    此言一出,李太嶽臉色大變,可百裏長空並未有何反應,任憑王瑾叫來的兩個侍衛拉起身來,送上一輛車輦。


    王錦笑著道:“太子殿下……啊不,現在應該稱呼您大皇子,實在多有得罪,陛下有旨,要連夜將你送走,請上路吧!”


    百裏長空一言不發,任憑他們處置。


    待車輦離開後,王錦喚來一人耳語幾聲,那人便迅速離開。


    一旁的高和三人看向趾高氣昂的王錦,一言不發,轉身回去。


    王錦暗笑一聲,也不計較。


    與此同時,皇城裏的一間小院裏,陳珪立在門口道:“皇後娘娘,陛下有旨意,要先拿去您的皇後名位,您看……”


    屋子裏織機不停,孟婉宮自始至終,也未曾抬頭。


    …………


    太師府邸,梁敬一靠在躺椅上,閉目不語,不知是睡是醒。


    周擎一臉興奮走進來:“恩師,大喜啊!王元忠化道於皇城門口,皇後與太子雙雙被廢!”


    梁敬一緩緩睜開眼,道:“即日起,你與我一同稱病不朝,閉門謝客!”


    周擎聞言不解:“為何?此正千載難逢之機,恩師為何要放棄?”


    梁敬一道:“人皆能看到的機會,從來就不是什麽千載難逢之機。太嶽城真正的風波,即日起才要顯露。你我皆處在這風暴中心,錯一步,便是萬劫不複啊!”


    周擎聞言不答,默默坐在一邊沉思。


    ……


    貴妃宮門口,王錦笑著對百裏清風道:“太子被廢,奴才要恭喜二皇子了!”


    百裏清風卻臉色平靜,望著皇城深處,暗道:“弟終究還是輸了一籌。”


    王錦見百裏清風沒有反應,也隻好默默退去,可又被百裏清風叫住:“王公公所作所為,清風盡都記在心上。”


    王錦喜出望外:“多謝二皇子!”


    ……


    燭影搖紅,小屋裏,店小二與胖大廚靠在門邊上打著哈氣,睡眼惺忪。


    老板娘將桌子上的丹藥仔細辨認一番,確認無誤,才給謝憐兒與葉淩服下。


    過了些時辰,謝憐兒出了一口氣,緩緩醒過來,隻是身子疼痛,令她連連顰眉。


    “我的小祖宗,”老板娘又急又氣:“你把自己搞成這樣,難道真不想活了?”


    謝憐兒弱聲道:“顧書辭今日醉酒,強拉我要過府,奪我身子。”


    “什麽?”老板娘瞪大了眼睛:“反了他了,我這就去把他宰了,給你出氣!”


    謝憐兒看了一眼仍舊昏迷的葉淩,道:“好在遇見他,這次沒被帶走。”


    老板娘仔細看了看葉淩,喃喃自語:“怎麽看上去這麽眼熟,莫不是以前見過?”


    謝憐兒捂著胸口,慢慢坐起來:“傷的重了,莫尋果然名不虛傳。”


    “莫尋?血雨無邊君莫尋?”老板娘驚訝道:“你這傷是莫尋打的,你怎麽會招惹他?”


    謝憐兒又看向葉淩:“莫尋是追殺他,碰巧傷了我。”


    “我的小祖宗,我都被你搞糊塗了!”


    未多時,葉淩自昏迷中醒來,立即盤坐起身,運轉道力恢複傷勢。


    老板娘細細一瞧,皺眉道:“一個淩虛境的小子,值得莫尋出手?”


    胖大廚哈氣連天,對老板娘道:“沒什麽事情,我倆就先回去了,明天還要早……早起呢!”


    老板娘瞪他一眼:“把這小子一塊兒帶回去,總不能留在老娘的閨房裏吧?”


    胖大廚聳聳肩,一碰店小二,店小二便拄著拐上前,一把將葉淩托起,轉身出了屋子。


    兩人把葉淩放在桌子上,各自回床,倒頭就睡。緊接著,葉淩就被二人的鼾聲強行打斷了修煉。


    正是“鼾聲如雷,震蕩九霄皆動;呼嚕連天,攪擾地裂山崩。”


    葉淩無奈的搖搖頭,閉上眼,旋又靜下心來,入定修煉。


    次日清晨,待葉淩睜開眼時,屋內已經沒有人在,推門出去,小院清幽,隻有透過枝葉落下的光斑點點,灑落地麵。


    葉淩轉過前門,來到前麵的大堂裏,卻原來是那日城中的酒館小鋪。當時葉淩便覺這鋪中人不簡單,沒想到果真如此。


    店小二在堂裏來回穿梭,整理桌椅板凳,擦著油漬灰塵。別看他拄著偏拐,依舊是健步如飛,不必尋常人滿上分毫。


    透過布簾,能見到胖大廚在後廚摘菜,收拾著一應之物。


    櫃台裏,老板娘手邊的算盤劈裏啪啦作響,一個數字也不會出錯。小本生意,靠的便是這一份精細的算計。


    葉淩不敢打擾,默默尋了個地方坐下。


    老板娘卻頭也不抬的道:“來了,也不打聲招呼,誰家少爺這麽大排場?”


    葉淩微笑,起身拱手道:“怕出聲打擾了老板娘手裏好賬頭。”


    老板娘聞言笑道:“別說你說話,你就是脫光了衣服,站在老娘麵前晃腚,老娘眼睛盯著你,可心裏的數一字也不會錯!”


    說著話,老板娘將算盤一理,賬本一合,邁步走出櫃台,到了葉淩麵前:“叫什麽?”


    “葉淩!”


    “小家夥藝高人膽大,就這麽輕易信了我們?”


    “若想害我,今日我便醒不過來了。”


    老板娘聞言一笑,又伸手按在葉淩肩頭:“傷勢如何了?”


    葉淩老實道:“好了大部分,可還需再養幾天。”


    “那這幾天就留在店裏吧,飯老娘管了!”


    一旁店小二卻插嘴道:“老板娘,你啥時候也學會說屁話了,人家小兄弟是修士,早就辟穀了,用得著你管飯麽?”


    老板娘一抹布險些甩在小二臉上,幸好被他眼疾手快的接住。老板娘沒好氣的道:“你咋就不是個啞巴,幹你的活兒去!”


    小二嬉皮笑臉的走開了。老板娘道:“你的事,不說我也不問,想留就留下打雜,不想留現在就可以走!”


    葉淩四處望了望,問道:“謝小姐呢?”


    老板娘眉間一挑,語氣有些異樣:“你找她做什麽?”


    “你不是說不問嗎?”


    “事關我們小祖宗的事,老娘非問不可!”


    葉淩不言,老板娘卻開始追問:“你給我老實交代,你小子到底懷著什麽心思?趕緊說,不然老娘把你扒光了,扔鍋裏做油炸鬼!”


    正說話間,謝憐兒披散著頭發,自後頭走出來,雖無顏粉裝飾,卻更如清水芙蓉,天然國色:“姐姐,出什麽事了,大早上爭吵?”


    葉淩見了謝憐兒,先是一頓,然後起身道:“告訴我,怎麽離開?”


    謝憐兒微微皺眉:“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葉淩沉聲道:“你昨夜說過,有辦法幫我脫身!”


    謝憐兒聞言這才明白,不緊不慢的坐下道:“我不這麽說,你怕是不會帶我離開吧?”


    “你……”


    葉淩神色幾經變幻,他雖然不止一次受騙,但被女子騙似乎還是頭一遭,而且是如此貌美的女子。


    “行了行了,我的小祖宗唉!”老板娘拉著謝憐兒起身往回走:“趕緊著回去好好打扮打扮,這個樣子怎麽能出來見人。”說著話,兩人離開,就剩下葉淩坐在凳子上默默發呆。


    …………


    萬寶商會,橫跨五域之地,實天下第一富盟,其中花、富、金、錢四家家主,號為“四大財神”,聖靈大陸大半財富為此四家所占據。


    太嶽城萬寶閣中,花信風聽著雷榮與風清稟報,萬分急切道:“太嶽城中追捕未解,倘若被禁軍捉拿,可如何是好?不行,我要親自去找!”


    說著話,花信風便要親自出去尋找,卻不料被一老侍者攔住道:“少主,家主請您過去一趟!”


    “父親?”


    花信風不明所以,便前往父親花元泉所在的一間屋子。


    剛推門走進去,目光便落在角落,見到牆角地上捆著兩個人,正是明驟雨和嶽逐風。


    二人此刻被捆住手腳,封住了口,不能言語,更是動彈不得。


    花元泉背著門口,坐在一張大椅上,頭也不回的對花信風道:“我兒,為父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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