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高懸,葉淩倚靠在牢門上,聽著風聲。


    他周身的經脈根根斷裂,骨頭也碎了許多,與廢人無異。在聖靈教時,他將碧玉扳指交給田下事,如今想用丹藥療傷也不可能。


    強忍著痛意,葉淩將木劍取到身前,看到劍身上,多出一道龍紋,正是五行山當中的金行靈脈所化。


    當日,五行靈脈出逃,那金行靈脈似乎與木劍有何共鳴,徑自朝著葉淩的方向奔來,纏繞在木劍上。若非如此,僅憑他的修為,豈能奪得至寶。


    輕撫劍身,葉淩能感到金行靈脈的氣息,不禁使他苦笑道:“若不是為了你,我怎會落得這般田地,更不會連累了……”


    止語不吐,葉淩幽幽一歎,耳邊又充斥著外界的聲音:凜凜寒風,犯人哀嚎,羌笛陣陣,淚語淒淒。


    一切竟如此和諧,共聚在這方天地之中。


    次日清晨,整個城關重又運轉起來,戍守的士卒各司其職,牢中的刑徒也被帶出去服役。


    葉淩依舊靠在牢門邊上,聽著鎖鏈響動,牢門大開,鄒浩捧著名冊走進來:“犯人陳風,帶走!”


    葉淩默然,這大概就是他頂替的犯人名諱,隻可惜此人已經死了。


    說著話,從後邊走進來兩個士卒,一左一右架起葉淩,往外便走。


    鄒浩森然一笑,合上名冊,跟在後邊。


    幾人將葉淩帶至一處堂案前頭,後邊坐著一位打著哈欠,滿臉疲憊的小官。


    鄒浩笑吟吟的上前道:“大人,這便是我說的那個裝病不願服役的罪犯陳風。”


    大人不耐煩的擺擺手,道:“這種事還需本官過問嗎?你看著辦就是了。”言罷,他便起身回後堂去了。


    “送大人!”


    鄒浩一拱手,隨後轉身看向葉淩。四目相對,鄒浩道:“依照大乾律法,對你這樣的犯人,可是要動刑的。如何,現在若是求饒,為時未晚啊!”


    葉淩注視鄒浩良久,隨即大笑道:“你可知同你一樣的小人,死在我劍下多少了?”


    此言一出,鄒浩不氣反笑:“但願你這身皮肉也與你這張嘴一般厲害。帶下去!”


    一聲令下,兩個士卒便將葉淩架走,送到刑房受罪。無外乎是那些折磨人的法子,在葉淩身上挨個過一遍,直到他全身上下再無一處好肉。


    原本葉淩身為修士,不會被這些凡俗器具所傷。可鄒浩一心要折磨葉淩,所用的刑具非是凡品,再加上葉淩重傷,失了修為,這才抵擋不住


    鄒浩皺著眉頭站在門外,施刑的人有些心悸,出來對鄒浩道:“這罪犯好生的骨氣,至始至終不曾喊叫一聲!”


    鄒浩一愣,向裏走去,但隻見葉淩渾身鮮血,可一雙眼睛仍滿含陰冷,死死盯著鄒浩。


    鄒浩急道:“殺了他!立刻取他性命!”


    背後施刑人手握鋼刀,一步一步向葉淩靠近。


    正這時候,葉淩背後響起一陣劍吟聲,那木劍竟然無主自動,飛至半空。


    一道寒光閃過,那施刑之人身首分離,倒在地上,腔裏鮮血噴濺了鄒浩一身。


    鄒浩嚇得肝膽俱裂,大喊大叫著跑了出去。


    葉淩看向懸在半空的木劍,霎時間他突然心有所悟。原來木劍一直都有自己的靈性,若隻將他當作一件器物,永遠也無法與他真正的交流。


    這一刻,葉淩心境升華,對劍道領悟更上一層樓。


    …………


    平陽關外,數匹快馬自關外大漠而來,為首一黑甲將領來在關前,高聲道:“奉秦將軍之命到此,快快打開城門!”


    士卒一見認得來將,急忙開了城門,進去稟報。


    有守關將領前來迎接道:“張將軍,前線情形如何?”


    來將道:“犬牙交錯,勝負難料。我軍守衛的堡壘數處受損,將士疲憊,難以修補。秦將軍命我前來提三百刑徒,往修城池。”


    守關將領聞言,微皺眉頭道:“隻恐關中之數不足,可否通融?”


    來將道:“若數額不夠,下次來的就不是我,而是秦將軍親至!”


    守關將領知曉秦將軍大名,自是不敢怠慢,立即召集麾下官吏清點數目,準備人手。


    卻說鄒浩從刑房裏跑出來,正遇見上司,方才堂上困倦的小官。


    小官喝道:“上頭要征派犯人去修城,趕緊去清點數目!”


    鄒浩連受驚嚇,已經顧不得思考,徑自照吩咐去做,一時間竟忘記了刑房裏的葉淩。


    不一會兒的功夫,那小官便走上軍台稟報道:“關中現有刑徒二百九十九人。”


    “就差一個?”守關將領暗自叫苦,眼神瞥向來將,可張將軍隻顧喝茶,不發一言。


    守關將領又問:“下批罪犯何時送來?”


    “最快也要十日之後。”


    守關將領急了:“務必再找一人,湊夠三百之數,否則我拿你去抵!”


    “是是是,屬下這就去找,這就去找!”


    小官臉色煞白,趕緊跑了出去。正巧撞在失魂落魄的鄒浩身上。


    小官大罵:“不長眼睛的東西,今日就送你去修城!”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


    鄒浩急忙上前扶起小官,小官卻一把推開他:“再去給我找個罪犯來,若是找不到,就拿你去抵數!”


    “我這就去,我這就去!”剛跑出兩步,鄒浩突然想起了葉淩,便趕緊回身道:“大人,還有一人就在刑房,隻是深受重傷,恐怕難服勞役。”


    小官也想起早上的事,喝道:“你不是說此人是裝病逃脫服役嗎?莫不是你欺騙本官?”


    鄒浩百口莫辯,隻好道:“現在隻有他一人,大人還是趕緊將他送去充數吧!”


    小官覺得有理,也管不了許多,便令鄒浩去將葉淩帶出來,他這邊趕緊回台上稟報。


    鄒浩有自己的算盤,他本以為葉淩已經是廢人,任他拿捏。誰料想他竟能控製木劍殺人。鄒浩不敢再麵對他,正巧借這個機會將葉淩送走。他不信葉淩一個廢人能夠從沙場上活著回來。


    於是,他便帶著十幾個兵卒將葉淩帶了出來,送到一堆刑徒中間。


    這些刑徒大都犯的重罪,凶神惡煞一般,將葉淩隨意踩在腳下。


    葉淩麵無表情,並不躲避。


    湊足了人數,那張將軍便帶著一眾帶著鎖鏈腳拷的犯人離開平陽關,往大漠而去。


    葉淩不能走動,幹脆被人用繩子,在地上拖著走,任憑黃沙磨破了衣衫,他也未發一言。


    一路望東而行,風沙逐漸增強,使得人睜不開眼睛。張將軍在前開路,馬蹄陷入黃沙中,行走頗為艱難。


    待到日過正午,趴在地上的葉淩突然睜開眼睛,注視著南邊。他周身自然而然現出的凜冽殺氣,使得周圍犯人都嚇了一跳。


    突然,葉淩高喊一聲:“有敵襲!”


    此言一出,眾人目光盡投向葉淩,或詫異,或譏諷,或嘲笑,內涵各異,並不相同。


    隻有張將軍手握佩劍,一個閃身跳下馬,高聲道:“戒備!”


    話音剛落,便見黃沙當中,竟突然跳出來數十個手持利刃的蒙麵人。


    這些是大漢王朝的無當軍,他們大都有些修為,在先天境到匯靈境之間,分為小股,潛伏在兩軍戰線左右,襲擊大乾後方。


    張將軍見此情形,心中一寒,憑他現在手下十幾個親隨,根本不是對手,今日恐怕便要捐軀陣亡了。


    這些無當軍果然如傳聞一般,衝進人群當中,毫不留情的殺戮,立時便是數十人慘死當下,便是張將軍兵卒也陣亡數人。


    這些刑徒紛紛四散而逃,隻可惜他們身帶刑具,根本逃不遠。


    張將軍被數人圍攻,根本脫不開身。此處已經變成了單方麵的屠殺,鮮血染紅黃沙,又很快被掩蓋,不留痕跡。


    葉淩倒在屍體之間,仰望著天空,似是在思索些什麽,轉而閉上眼,不去看這場殺戮。


    此處活著的人越來越少。張將軍已經被連砍數刀,堪堪廢命。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跡,恨聲道:“想不到我沒死在戰場上,卻死在你們這些陰險小人之手!”


    話音剛落,那無當軍一人舉刀衝來,眼看便要斬落,卻不料一根金槍自遠處飛至,刺透那人胸腔,衝擊力將其撞飛回去,倒在身後夥伴的身上。


    緊接著,便見那沙丘後邊,一金甲將軍策馬而至,來在近前一勒馬頭,盔纓飄灑,臉上帶著一張黃金麵具,看不出容貌。一伸手將那杆金槍拔出來,握於身側,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張將軍一見大喜,急忙提醒道:“秦將軍,千萬小心!”


    那些無當軍見狀,紛紛上前,將這金甲將軍包圍其中,欲要先取此人。


    金甲將軍揮槍在側,雙腿一夾馬肚,胯下神駒如同與她心意相通般,嘶吼著左衝右突。馬上將軍金槍舞動,收割敵軍性命。


    金光在半空中閃爍,一具具屍體應聲倒下,不多時,那些無當軍便被打的潰敗開來,四散而逃。


    正是:“


    銀鞍寒甲周盈,槍舞透風輕。英姿颯爽,疆場百戰,滴血為憑。


    麵具金輝傳殺意,攻必取,所向皆平。細情誰道,羌笛聲裏,隱姓埋名。”


    葉淩抬起頭看向這金甲將軍,正巧這時候她翻身下馬,身背後突然一無當軍士從黃沙中跳出來,刀鋒砍向將軍。


    金甲將軍猝不及防,跪在地上的張將軍大吼一聲:“秦將軍,快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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