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剩下一匹馬拉動的馬車姍姍來遲。


    日瑩扶著鞠夜闌下了車,把背上的匣子交給了她,又把傘舉在了她的頭頂,任由雨水滴落在自己身上。


    她看著兩句不完整的屍體冷冰冰地說道:“他們是甲四和甲五。”


    鞠夜闌想把傘往她那推一推,卻沒有推動。


    “他們就是你說的武功很高的那兩個?”李從文瞥了眼她腰間的葫蘆。


    日瑩臉上的寒冰化解,回想了一下,嘟起嘴說道:“甲四武功確實高,就是他傷了我師父。


    至於那個甲五,我記得我師傅說他武功其實一般,但尤為擅長暗殺。”


    楊小央偷笑一聲,他可是記得李從文一下就被那個武功一般的甲五推了個屁股蹲的。


    “那他是怎麽躲在匾額後麵的?我看他長得還挺壯實的。”李從文問道。


    “這是任殺門教的武功,叫雞鳴狗盜,縮骨功就是其中的一種。甲五的雞鳴狗盜之術練得爐火純青,常常會躲在一般人想不到的地方,所以他暗殺很厲害。”


    “任殺門的殺手是怎麽取名的?是不是還有甲一乙二什麽的?”


    “沒有,我聽師傅說,任殺門是從甲一一直排到甲幾百,有人死了也不會頂上。”


    這時小二指著地上的兩具屍體,麵有不忍地說道:“他們雖是殺手,但被如此分屍還是太過殘忍了些。”


    楊小央翻了個白眼,不理這個爛好人,嬉笑地湊到鞠夜闌身旁,頗有些自得地說道:“夜闌啊,我的搬運術已經略有小成了。剛才多虧了我的搬運術,不然非但甲四抓不住,謝言也會有性命之憂啊。”


    鞠夜闌此時的眼睛還有些紅腫,她麵無表情看了眼地上的殘屍,又看了眼一臉得意的楊小央,學著日瑩的語氣冷冰冰地說道:“你就用道術幹這事兒?”


    楊小央一滯,才想起搬運術如此用法好像確實不妥,訕笑了兩聲。


    旁邊的李從文見老周已經安排好仆人把謝言送進了府裏,對著他說道:“既然任殺門一事已經告一段落,我等就先行告辭了。”


    老周一愣,急忙道:“三公子您怎麽這麽快就走了?也不必急於一時吧?要不等世子殿下醒了以後再從長計議?”


    楊小央也奇怪地看著他,他來鄂州城一直在忙活,還沒功夫好好歇歇呢。


    李從文擺了擺手,麵有愧色,“鄂州城有百姓遇害終是因為我收留了日瑩姑娘,算是牽連了你們,我們現在離開也好還鄂州城一個太平。”


    “這事兒怎麽能怪您?任殺門與公爺早有舊怨,還要多謝幾位出手相助才是。”老周說完見李從文一臉堅決,也清楚他的性子,不再多勸,“三公子不與世子殿下道別一聲嗎?”


    “誒,不了不了。你幫我轉告說叫他每天多吃點,我還以為這麽多年他起碼得跟我差不多吧,誰知道比我還瘦,這可不行。”


    老周歎了口氣,命人領來了他們的馬車,“行禮已經放在車廂裏了。”


    李從文點點頭,摸了摸他們的棗紅大馬。


    見它有些委屈,笑道:“哎呦,好久沒喝醪糟了吧?等會兒就給你喝。”


    說完便毫不留戀地轉身,與幾人一同離開了國公府。


    老周看了眼府門前深深的劍痕長歎了口氣,吩咐道:“這條街不必修。”


    ......


    “二位有何打算?”李從文向小二和大哥問道。


    “我們去亭陽樓接個人便回去了。”


    “那一道去,正好再去吃最後一頓。”


    楊小央翻了個白眼,咋就把吃飯說得那麽瘮人呢?


    ......


    楚國公府內。


    “殿下,您醒了?”老周欣喜地看著轉醒的謝言。


    “走了?”謝言的臉依舊有些白。


    老周知道他問的是誰,點了點頭,卻見世子殿下似乎並不難過。


    謝言笑了笑,“我有一事不解。”


    “殿下請講。”


    “你剛才為何要裝作自己不會武功的樣子?那個殺手似乎並不是你的對手。”


    老周苦笑一聲跪了下來,“請殿下恕罪。任殺門的殺手不知道老奴的底細,若是今後還有刺殺,老奴自信能讓對方措手不及,護住殿下。”


    老周見世子殿下點頭,又接著說道:“殿下,剛才有人上報,一直跟著王小二的那個密探被他們帶走了。”


    “無妨,還他自由吧。”


    “那沾花樓那個被人贖身的密探呢?”


    “那個琴妓?既然有人願意給她贖身,也一同還她自由吧。你再派人去問問她還需要些什麽,都盡量滿足吧。


    這麽多年鄂州城若是沒有這些密探,怕是不會像如今這麽太平啊。”


    老周身子伏得更低了,“殿下仁慈,老奴這就去辦。那是否還需要在城內搜尋任殺門的殺手?”


    “要。”


    “隻是那位日瑩姑娘走後,任殺門的殺手不會在輕易路出馬腳了。”


    “去請亭陽樓的那個掌櫃,他以前是盜神,酒樓裏的夥計也有不少當過大盜,他們可能會有辦法。”


    “是。”


    謝言微微點頭,剛閉上了眼,又聽老周說:“對了,三公子讓老奴傳一句話。”


    謝言擺擺手,微微一笑,“我知道他要說什麽,無非是要我多出去走走吧。”


    “不是,他讓殿下多吃些,不然衣服也不會不合身。”


    謝言一愣,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臉頰通紅。


    這麽多年過去,你倒是更隨性了。


    .....................................


    安炎二十五年,春,蜀山。


    平雲峰的竹樓內,祖師坐在竹椅上一臉嫌棄地看著麵前的茶水,“每次來你都給我和竹葉泡的茶,一點都不好喝。”


    “我勒個仙人,這竹子在我平雲峰上長了幾百年了,不比茶葉好喝?”老人盤坐在椅子上,腿上擱著把刻有卜字的劍。


    祖師吹了吹竹杯,把滾燙的茶吹涼了才喝了一口。


    “這涼了可就不好喝了。”老人臉上一抽。


    “反正都不好喝,涼的喝著舒坦。”祖師撇撇嘴,又接著說道,“蜀王同意出兵了?”


    “嗯。”


    “那你的劍經挑好了沒?”


    “還沒啊,不知道哪本合適。天書上是怎麽說的?”


    祖師撇撇嘴,“看不見。不過也不急,他才剛出生,還能再看幾年。”


    老人歎了口氣,渾濁的眼睛突然銳利了起來,有劍芒閃過,“你師傅真的看到了恢複靈氣的希望?”


    “騙你幹嘛?再說了,自己占卜不出?”祖師把竹葉茶一飲而盡,還把竹葉嚼了嚼咽了下去。


    老人苦笑一聲,“若是我能卜的出,早就自己去辦了。既然你師傅看到了,那蜀山一脈自會全力配合。”


    “我知道你會配合啊。”


    老人一愣,“那你來幹啥子?”


    “隨便溜達溜達唄。”


    老人嘴角一抽,看了眼已經空了的竹杯,麵無表情地說道:“出去。”


    ................................................


    “誒,小二你酒量不行啊。”李從文一手勾搭著小二,一手勾搭著他爹,嬉笑道。


    “嗚啊嗚啊嗚啊......”


    李從文倒是放過了大壯,沒勸他的酒。


    “三公子啊,我真的喝不了了,就放過我吧,我們還要趕路呢。”小二用手擋住李從文遞來的酒杯,苦著臉說道。


    “嗚啊嗚啊嗚啊......”


    “有什麽關係,反正你們是被活屍背著回去的,喝醉了又怎麽樣?”(大家千萬不要酒駕)


    小二一聽趕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左右張望了一下,“公子慎言,趕屍人的事還是不要說出去為妙,我怕別人會害怕。”


    “切,連我都不怕,他們怕什麽?”李從文滿不在乎地說道。


    “嗚啊嗚啊嗚啊......”


    楊小央翻了個白眼,不知道他在自誇還是自損。


    大哥蒼白的臉喝了許多酒依舊白的嚇人,他看了眼窗外,對著幾人抱拳道:“諸位,現在雨已經停了,我等也是時候告辭了。”


    小二也站起身,臉已經黑裏透紅,“能在此與諸位一會實乃小弟榮幸,我們有緣再見。”


    幾人也起身回禮,目送三人離開。


    楊小央看著小二的背影一時感慨萬千。


    雖然他說不出有什麽感慨......


    小二和大哥當先出了雅間的門,大壯跟在最後。


    大壯走到門口突然停了下來,轉頭對著楊小央擠了擠眼。


    楊小央一愣,隨後釋然,原來當時給自己塞紙條的是他啊。


    原來他不傻。


    待三人走後,鞠夜闌打開了匣子,開始給小荼喂菜吃。


    “日瑩姐姐,剛才你又吃快了!”小荼剛出來就抱怨道。


    日瑩愣愣地點了點頭,開始細嚼慢咽起來。


    “要不我們歇息一晚再走?”楊小央已經放棄給鞠夜闌做欲爭,今日她已經有些勞累,楊小央想讓她多休息會兒。


    李從文看了他一眼,隨口說道:“行啊。”


    日瑩咽下嘴裏的菜,歪著頭問道:“我們去哪?”


    楊小央一愣,“任殺門的殺手不是死了嗎,你還要跟我們一起嗎?”


    日瑩臉一下冷了下來,“甲五甲五死了,還有甲二沒死。況且李大哥雇了我,我就得跟著。”


    楊小央僵硬地笑了笑,連連點頭。


    “日瑩啊,我們準備去廬山避暑去。”李從文美美地喝了口酒,搖頭晃腦地說道。


    日瑩喔了一聲,接著傻笑著吃菜。


    “還是沿著江邊走?”


    “江水聲本公子聽膩了,咱們往南走山道。”


    “那多不方便......”楊小央嘀咕道,隻是沒人理他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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