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州南麵的山道上,一輛華貴的馬車緩緩東行。


    “日瑩啊,酒葫蘆什麽時候能還給我?”李從文坐在車廂裏媚笑道。


    日瑩臉一寒,“這是我搶來的,為什麽要給你?”


    鞠夜闌掩嘴偷笑。


    “但是搶別人東西是不好的哦。”


    李從文聽了小荼的話很是欣慰。


    “但搶來的就是我的,那你要我的東西,不也是搶嗎?”日瑩殺氣一收,想了想,嘟起嘴問道。


    “誒?好像很有道理?”小荼瞬間反目。


    李從文不甘心地問道:“你又從來不喝,要酒葫蘆幹什麽?”


    “可是我喝不喝和你有什麽關係?”


    李從文潰敗,不再提這件事。


    小荼又點點頭,看了眼日瑩腰上的葫蘆,突然出聲道:“我想喝茶。”


    楊小央正駕著車,剛感歎棗紅大馬又有些不聽使喚了,肯定又想喝醪糟了。


    聽到小荼的話他翻了個白眼,摸了摸馬兒,“再往前走一段,要是有酒肆就給你喝。”


    楊小央說完長歎一口氣,不禁感歎這一車人和馬都是大爺啊......


    馬兒可不知要走多遠才能找到酒肆,打了個響鼻便賣力地跑了起來。


    他們已在山林中走了兩日,向東走了幾十裏。


    雖剛出鄂州地界,但人煙不似鄂州南麵那樣稀少,途中以在小路邊見過不少小酒肆,所以楊小央並不擔心找不到。


    雨後的山林染了些迷蒙,清翠卻似水墨。


    雖不通音律,但楊小央還是想哼個小曲。


    還不等他哼出聲,便見前方不遠處有一酒肆。


    看來是天意不讓我哼啊......


    楊小央用腿輕輕點了點馬屁,“就在前麵了,你倒是個好運的。”


    這間酒肆不大,就一個小棚和幾張桌椅。此時酒肆裏隻有一個夥計,還長得頗為粗獷。


    那夥計看到一輛華貴的馬車停下,臉上一下堆滿了笑,“幾位貴客趕緊坐,想要點兒什麽?”


    李從文當先跳下了車,“一碗好酒,要最好的。”


    楊小央把馬繩綁在了一邊,他本想從車廂裏拿點醪糟出來,但想到在別人酒肆裏這麽做不太妥,還是說道:“一碗醪糟,一碗好酒。”


    “誒誒,好咧。”


    日瑩跟著跳下車,把抱著匣子的鞠夜闌扶下來後嬉笑道:“三碗茶。”


    夥計見眾人坐下,端來了酒和茶後便等在了一邊。


    楊小央見夥計候在一邊不走,暗自撇了撇嘴,等會兒免不了又要端著碗跑林子裏去喂小荼了。


    李從文坐下後聞了聞酒碗裏的酒,眉頭一挑,高呼一聲好酒便一飲而盡。


    日瑩看了他一眼,學著他的樣子聞了聞,卻是臉色一寒,把手摁在了鞠夜闌的茶碗上。


    鞠夜闌奇怪地看著她,“怎麽了?”


    日瑩臉上的殺氣都要滴出水來,見酒肆的夥計背過了身,沾著水在桌上寫了三個字:


    迷魂湯。


    見幾人看過便隨手抹去。


    楊小央憋著笑看了李從文一眼,故意也把麵前的茶一口喝幹,高喊了句:“好茶啊!”


    鞠夜闌氣得翻了個白眼。


    砸吧砸吧嘴,隨意地運轉了一下靈氣,便把迷魂湯的藥力給化開了。


    李從文卻似乎一點不在意,向日瑩問道:“你還會寫字?”


    日瑩無視了楊小央幸災樂禍的舉動,收斂殺氣,理所當然地回道:“我師父教的啊,要是不會寫字,怎麽傳遞情報呢?”


    “誒,一直沒問你,你師傅叫什麽啊?”李從文覺得已經有些犯迷糊了,卻一點不擔心。


    “她叫甲二。”


    日瑩說完李從文就一頭栽倒在了桌上,還好他提前把手擱在了那,不然額頭上一個紅印子是跑不了的。


    鞠夜闌看了眼暈過去的李從文,又看了眼一點沒事的楊小央,悄悄捅了捅他,問道:“誒,迷魂湯味道怎麽樣?”


    楊小央警惕地看了她一眼,生怕她也想嚐嚐,趕緊說道:“一點不好喝。”


    其實味道還不錯,酸酸甜甜的,放在酒裏正合適。


    鞠夜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蓋在自己碗上長著繭子的手,決定還是不嚐了。


    “那現在怎麽辦?”她悄悄問道。


    “要我去把那夥計殺了嗎?”日瑩見夥計走到了酒肆後麵,冷冷地說道。


    “你說會不會是任殺門的人?”楊小央把鞠夜闌的茶碗從日瑩手裏拿了過來,一口給喝幹淨了。


    隨後悄悄撇了撇嘴,迷魂湯放茶裏就不好喝了。


    日瑩搖頭。


    “那就不要殺,小羊你去問問他為什麽要在茶水裏下藥。”鞠夜闌拍了拍日瑩的手,對著楊小央說道。


    日瑩嘟了嘟嘴,見李從文趴在那昏睡不醒,從他頭上拔了一根頭發下來,在他鼻前撓癢。


    楊小央看了眼日瑩,輕輕拍了拍匣子便起身去了酒肆後麵。


    剛起身沒走兩步,就見那個夥計正鬼鬼祟祟地探頭看著他們。


    ...................................................


    安炎二十五年,春,關中,秦王府。


    “於少傅,秦王殿下正在會客,大人還是稍晚些再來吧。”


    秦王趙豐年的老師看了眼攔住他的仆人,也不怪罪他,又看了眼隱有歡笑聲傳出的屋子,拂袖而去,“我去殿下書房等他,若是他來了你稟報他一聲。”


    “是。”


    於少傅走進趙豐年的書房坐下,看了眼書架上滿滿的誌怪趣聞,忍不住歎了口氣。


    直到深夜,秦王趙豐年才醉醺醺地回到書房,“先生您有事找我?”


    “今日殿下又與那些紈絝相談甚歡?”於少傅沒好氣地說道。


    “先生,我們不過誌趣相投,多聊了幾句。”趙豐年比他弟弟趙啟年長得高大,也更陽剛些。


    他坐下後給自己倒了杯茶,微微醒了醒酒。


    “殿下,當今太子軟弱無能,您不可如此消沉啊!應當找準機會,讓陛下早些改立太子!”


    趙豐年的眼神一下銳利了起來,“住口!孤已是秦王,便不可能再當太子!你若再膽大妄言,別怪我不記師生情分!”


    於少傅不為所動,接著勸道:“殿下,陛下如今龍體有恙,太子年幼軟弱,無以立威,怕是以後無法掌控眾臣。


    攝政王楊啟視朝綱為無物,肆意妄為,鳴武不能讓大權繼續掌握在這種人手裏。


    李相雖為國之棟梁,卻終究出生寒門。平時也就罷了,若所行之策與勳貴利益相衝,怕也是難以實行。


    而滿朝勳貴守成尚可,若要進取卻是極難。


    如今我鳴武正是勵精圖變之時,當有一果決聖明之人主導大局才是。”


    “先生莫非在勸我造反?”趙豐年厲聲道。


    於少傅手驟然握緊,低聲道:“當然不能造反。隻是陛下隻有殿下您和太子殿下兩個兒子,若太子殿下意外身亡,陛下也就沒得選了。”


    這次趙豐年倒是沒有動怒,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楊啟可非善茬,若是啟年死了,第一個被懷疑的就是我。”


    “剛才承恩公府上的暗探傳來密信,說承恩公有意對付楊啟。”


    趙豐年皺眉,“楊啟大權在握,他雖是國公,怕是也難以對付吧。”


    於少傅沒說話,枯老的右手在脖子前一劃,眼神犀利。


    趙豐年眼瞳一縮,思索了一會兒,堅定地說道:“你去找江湖上的殺手來,切記不能牽扯到孤。”


    “殿下英明。”


    .....................................


    “你為何給我們下藥?”楊小央一點不廢話,指著那個夥計說道。


    他本以為那夥計會推脫一番,誰知他聽了也不再躲藏,站直了冷哼一聲,“你們家公子已經倒了,就剩你一仆人和兩個弱女子。趕緊把身上的錢交出來,饒你們一命!”


    楊小央自從跟李從文在一起後,雖已經多次被人當做仆人,但還是很生氣。


    有點想打他......


    “你到底是幹什麽的?”


    “老子是山賊!別廢話,趕緊拿錢!看你們的馬車漂亮的緊,拿出一兩銀子就放過你們!”那個山賊邊說邊從旁邊拿出了藏好的大刀。


    一兩?


    楊小央一愣,怒氣稍減,看來是個跟自己一樣沒怎麽見過世麵的人,怪可憐的。


    等等,我可是見過大世麵的。


    要不就給他一兩吧?還省的我麻煩。


    楊小央剛想掏錢,就聽身後傳來了鞠夜闌的聲音:“山賊?隻要錢不殺人的嗎?你們有寨子嗎?平日都幹些什麽呀?”


    楊小央知道他們要去山賊的寨子逛逛了......


    “哪那麽多問題?趕緊交錢,交了錢就放你們走!”


    鞠夜闌走到楊小央旁邊,“小羊,我想去看看山賊的寨子。”


    楊小央看了眼她蒼白的臉色,微微笑了笑,見他身旁有一塊巨石,把鞠夜闌拉到身後,運轉靈氣隨手拍在了上麵。


    砰的一聲巨石就炸開了,但好巧不巧的有顆石子打到了他的臉上,留下了一道紅印。


    楊小央臉上一抽,要是他會內勁也不至於如此狼狽,但裝高手還是裝。


    他見那山賊已經嚇傻,故意輕描淡寫地說道:“帶路吧。”


    “啊?哦哦,少俠饒命,我這就帶路。”他愣了一下一臉恐懼地說道。


    楊小央翻了個白眼,這種又沒見識又沒骨氣的還能當山賊?


    他們回到桌前,日瑩正守在李從文旁邊。


    楊小央剛想給李從文渡點靈氣,就聽鞠夜闌道:“把他搬上馬車不就好了嗎?”


    “把他弄醒再他駕車,我好省力點。”楊小央說完不顧鞠夜闌的白眼,在日瑩好奇地目光下,一指點在了李從文腦門上。


    “懶鬼......”鞠夜闌見李從文轉醒,小聲嘀咕道。


    “鬼?什麽鬼?”可憐的李大公子剛醒過來,便又暈了過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半吊子的道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和灰比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和灰比白並收藏半吊子的道士最新章節